威尔逊总统去年以微弱的优势击败了对手连任之后,便在去年12月18日向欧洲各交战国发表了和平照会,要求各交战国阐述各自的交战目标和媾和条件。今年的1月22日,威尔逊总统又在参议院发表了“没有胜利的和平”的演说。
连续两个月内,威尔逊总统所发表的重要讲话都和欧洲和平有关,显然威尔逊总统已经下定决心要在第二任任期内解决欧洲战争的问题了。
当然,美国人之所以要坚持调停欧洲大战,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世界和平。自始至终,美国人的调停方案都是有利于协约国的。
比如1915年美国的调停基础是恢复战前现状和海上自由,当时德国正占据着法国大片土地;1916年美国的调停意见是将阿尔萨斯和洛林归还法国、君士坦丁堡给俄国,同盟国一无所获而协约国却获得了大片的土地。
正因为如此,德国人对于美国的调停几乎并不感冒,德皇在愤怒之中还威胁下一个要记住的就是美国人。至于协约国这边,反对美国的调停是认为战争继续下去可以获得更多的战利品,虽然英法同样不认为美国有调停欧洲大战的实力和声望,但是他们好歹还清楚美国至少是倾向于自己的,因此对于美国的态度自然要缓和的多。
不过随着1916年的结束而战争依旧在西线僵持,东线的俄国却快要濒临内乱了,英法终于改变了反对美国干涉欧洲事务的想法,试图把这个距离欧洲最近的工业大国也拖入战争了。
1916年11月17日,一份由内阁成员兰斯多恩侯爵起草的备忘录中,暴露了内阁成员中就有对战争悲观态度的言词,这份备忘录被泄露之后导致了阿斯奎斯内阁的总辞职。只是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虽然辞职,但是很快就跨过了大西洋,前往美国劝说美国政府加入协约国去了。
威尔逊总统的野望加上英国人的拉拢,已经为美国参加欧洲大战铺设好了通衢大道。而德国海军部于1917年2月1日宣布恢复“无限制潜艇战“,则给了美国舆论谴责德国一个极好的借口。
不过即便已经是跃跃欲试的准备加入到欧洲大战中去,为美国赢得一个在世界舞台上发声的机会,美国人也没有完全昏了头,打算独自跳下水去。在预备加入欧洲大战之前,美国政府也开始对美洲各国及中国这些中立国家进行联系,试图带上一帮小弟加入到欧战当中去。
对于当前的美国来说,刚刚在东南亚进行过密切合作的革命委员会,显然就是最为亲密的小弟了,比南美ABC三国中的巴西都要可靠,毕竟双方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日本。
听完了莫思尔领事所转达的美国政府的请求,吴川思考了良久之后才谨慎的回复道:“对于德国政府宣布恢复无限制潜水艇战,革命委员会自然也是持有和美国政府相同的立场,这一行动显然是有违航行自由权力的,也是应当被谴责的。
但是,仅仅因为德国宣布了这一战术,就要让革命委员会赞成对于德国及其盟国的宣战,我以为这并不符合革命委员会及中国人民的利益。
从欧洲战争爆发的那一天起,协约国就一直在试图通过对于同盟国的战争扩大自己的在华利益,比如英国和日本向青岛的德国人宣战,并给我国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也许在美国看来,结束欧洲大战是为了让世界恢复和平这一崇高的目标。但是对于我国来说,这场战争就是两大帝国主义集团之间争夺世界领导权力的不义之战,我国作为受害者实在没有理由去为帝国主义作战,不管是德帝国主义还是英法帝国主义。
顺便说一句,俄帝国主义现在还霸占着我江浙浙湖浙国的滨海地区、外蒙、新疆等地,和拒不向江东六十四屯、海兰泡惨案的后人赔偿,在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前,我又怎么能够号召中国人民去为协约国去作战呢?”
莫思尔张了张嘴,都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老实说他其实并不认为当前的世界殖民体系是错误的,德国人的失败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而不是分割世界的想法是错误的。
不过德国人的失败却给美国找出了一条出路,让过去主宰着这个世界的英、法向美国低头了,因此在这个时候美国只能奋勇向前,而不是停下来空谈什么道德。
刚刚接任美国驻哈尔滨总领事不满一年的莫思尔并不是进步主义者,他自然不会如同保罗.芮恩施公使那样,试图在东亚建立起一个中美反帝国主义同盟来。不过有两点他还是愿意同芮恩施公使保持一致的,联合中国人遏制日本的发展和扩大美国在华的影响力。
自从日俄战争之后,美国对于太平洋上的日本势力扩张就充满了警惕,美国太平洋沿岸各州从排华到排日情绪的高涨,正是美国人对于日本这种厌恶情绪的真实体现。归根结底,还是在于美国在太平洋一侧的工业基础过于薄弱了,难以应对日本海军的突袭,于是美国人对于日本海军的恐惧就变成了对于日本人的愤恨。
而想要牵制住日本,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东亚扶植另一个敌对日本的势力,而这一势力的选择自然非中国莫属。因此,芮恩施公使虽然过于理想主义了些,但是站在美国的立场上来说,其外交方向还是正确的。眼下唯一的问题是,革命委员会的力量超过了美国政府的预估,虽然能够平衡日本的力量,但是革命委员会也变得让美国难以控制了。
就莫思尔看来,假如革命委员会能够如日本追随英国那样追随美国,那么自然就是最佳的东亚局势。但是革命委员会却并非如此,甚至于对方要比日本人狡猾的多,至少日本替英国挡住俄国向太平洋扩张的时候,还是真的下了血本的。
且革命委员会虽然一直在为美国呐喊,但是真正的付出却并不多。哪怕是这一次在纳土纳群岛的冒险,革命委员会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最终没下什么本钱就收回了一块领土。虽然美国也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但是这总有些让人感到不舒服。
莫思尔觉得,革命委员会和美国之间的合作中获得的收益有些过多了,哪怕美国资本在东三省获得了大量投资的机会,但是因为欧洲战争的关系,这些投资最终都给革命委员会带来了更大的回报。原本的结果并不应该如此,在美国资本大举进入东北之后,东北应当成为美国资本的自留地才对。
但是现在,俄国和日本的特权资本虽然被逐步排挤出了东北,但是美国的资本同样没有占据东北的统治地位,德国资本依旧在东北蓬勃的发展着,日本的商业资本也隐隐增大了对于南满地区的投资。可以说,现在革命委员会依旧控制着东北地区的经济秩序,并没有对美国资本完全放开自己的经济核心。
这使得试图在中美关系和东亚国际关系上发挥出更多影响力的美国外交官们,现在却也不得不继续看着革命委员会的眼色。只有先获得了革命委员会的支持,美国在东亚的外交政策才能找到一个有力的支点。
因此在吴川坦诚的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之后,莫思尔便明白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说服对方的条件,甚至连芮恩施公使也一样做不到,因为对方所要求的只有白宫才能给的了,甚至于白宫尚且要同协约国沟通之后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不过莫思尔还是努力的向吴川做最后的说服:“阁下,我能够理解您对于这场欧洲战争的不快观感,和对于协约国的帝国主义行径的愤怒。但是在当前欧洲大战死伤了上千万人之后,我们认为结束战争让世界恢复和平才是当前最为人道主义的做法。
美国政府当然是愿意支持中国人民同协约国之间所持有的正当立场,不管是纳土纳群岛、天津租界或是其他领土主权问题。但是我国认为,要解决这一系列问题的前提,首先是建立起一个能够维护世界和平的国际新体系。
也只有在结束了欧洲战争之后,把所有国家都纳入到一个新的国际体系当中,然后各国各抒己见达成共识,我们才能消弭各国之间的历史矛盾,从而解决引发战争的各种国际争端,最终达成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
我国以为,这样的一个全新的国际秩序,对于美国和中国来说都是有益的…”
吴川思考了片刻后,当即对莫思尔纠正道:“首先,我要先声明一点,我国和俄国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争端,而是俄国是否愿意遵守自己的承诺而已。革命委员会现在向俄国所声索的权利,都是相当明确和无误的,俄国人不过是仗着武力强行制造争端而已。
革命委员会正是赞成美国对于战后国际秩序的建立,才一直没有对俄国采取武力还击的方式。所以,我们对于美国的战后国际秩序设想,一直都是持支持的立场。但是,在不确定协约国是否也支持美国所设想的战后国际秩序重建方案之前,革命委员会无法支持中国加入协约国一方…”
第803章
虽然莫思尔未能从哈尔滨这边打开中国参战的缺口,但是美国政府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下注了。之所以威尔逊总统会如此焦急,除了英国人的刻意拉拢之外,英法也正向美国展示着同盟国的摇摇欲坠。
去年夏天阿拉伯民族的起义,使得协约国在中近东地区扭转了颓势,奥斯曼的军队正被逐离苏伊士运河区,协约国在地中海一线的战局正不断好转。
至于欧洲的西线,在经历了去年的两次大战之后,德国人似乎已经有些难以为继了,从1917年1月开始就不断向后方撤退。法国新上任的总参谋长尼维尔将军正打算发动一次进攻,彻底撕开德军的防线,从而在西线决定最后的胜利。
虽然东线的俄国内部出现了一点问题,但是只要俄国不退出战争,坚持到西线法军的攻势完成,那么胜利就依然是属于协约国的。总之在英法的不断劝说和引诱下,华盛顿觉得眼下就是加入欧洲大战最好的时机,威尔逊总统也许觉得只要美国的军队登上了欧洲大陆,现在看似巨人一样的德国就会轰然倒下了。
在这样巨大利益的引诱下,美国不能不接受英法的邀请,而既然美国决定加入协约国一方作战了,那么美国政府就不会希望在帝俄政府崩溃后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这只会让美国承受更大的责任。
因此,美国驻英大使很快就炮制出了齐默曼电报事件,并泄露给了国内新闻界,一时美国国内对于德国的声讨之声络绎不绝,之前反对参战的声音在这种群情激奋下开始渐渐隐没了下去。
随着美国政府对德宣布断交并中断贸易,眼看着美国的立场也日趋明朗之后,北京这边对于是否应当参战的决心也逐渐统一了。
首先是随着革命委员会陆续收回天津各租界的司法和行政权力,北京政府的声望开始渐渐落后于革命委员会,对于各地政府发布的政令也有些运转不灵了。比如一个河南事变,北京政府根本不能让进入河南的山东革命军退出,甚至连令双方就地停下磋商都相当勉强。
山东革命军自从攻下郑州后,就转头南下清理了河南东面各县及中心各县的民团土匪,把南北通道给彻底控制了起来。眼下又转过了头来,要求河南督军赵倜交出所有部队并下野,否则接下来革命军将不得不呼应河南百姓的请愿消灭宏威军,并把宏威军上下交给人民审判了。
革命委员会抢地盘都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北洋上下除了聚在一起大骂一通共和党和吴川之外,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因为北洋上下现在是没钱、没弹药,自然对革命委员会毫无办法。
当然,北洋上下的没钱是指军费不足,而不是指自己口袋里没钱。一个张勋的家产都有六、七千万大洋呢,如梁士诒、王占元、袁乃宽、张广建这些北洋官僚和军头,那个家中资产不是数百万到上千万大洋的。
特别是在革命委员会压制着北洋上下,使得欧洲战争爆发之后,中国内部基本保持着稳定的格局,这些北洋文武官僚们这两年捞取的钱财更是比过去多增加了几分,因为赶上了欧战的红利么。
这些北洋军头在地方上固然是发了财,但同样也是弄得地方上怨气冲天,如王占元甚至连军饷都要不停的拖欠,先拿出去放债赚取一笔利息。正因为这些北洋军阀如此倒行逆施,当山东革命军进入河南时,驻扎在南方各省的北洋军几乎没有愿意北上和革命军去拼命的,因为都觉得不值得。
最后,当地的百姓也对这些北洋军恨之入骨,一旦他们离开之后,恐怕就很难再返回来了。这要是北上打输了,回来又没有了地盘,大家可不得落草去当土匪了吗?
因此,即便袁世凯不断给南方各督军发电报,但是得到的回电不是要求发钱发军火,就是建议双方还是以和为贵。袁世凯对此也是无计可施,他生平最喜欢的就是用钱收买手下,把贪污军需当成了控制部下的一个技巧,但是遇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夹袋里就找不到半个人来对抗革命委员会的咄咄逼人之势了。
而除了军费之外,弹药也是北京政府难以江浙浙湖浙解决的问题。汉阳兵工厂、江南制造局,在辛亥革命之后也就剩下了汉阳兵工厂可以一用,但是这个兵工厂相对于革命委员会这几年对军工的大笔投入来说,实在是难以相提并论。
汉阳兵工厂一年生产的枪支炮弹,估计还不及革命委员会名下兵工厂一个月的产量,质量也远远不如。袁世凯和英国人商议,试图借款在河南新办一个大型兵工厂,一方面就是想要用来武装新编制的北洋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对抗革命委员会在军事工业上的快速发展。
因此随着革命委员会的名望越来越高,行事越来越见激烈,北京政府的官员们就越发想要依赖洋人来制约对方了。
袁世凯及北洋官僚们的想法,正好迎合了英法的需要,甚至连美国也一样是乐见其成的。如果中国参战问题能够从北京政府这边解决掉,那么美国就没有必要对于革命委员会许诺的更多。
和革命委员会一起遏制日本在东亚的势力扩张,这当然很好。但是美国政府此时还没有想过,要把俄国的远东也划分给革命委员会。日、俄、中三方牵制,革命委员会才会需要美国的支持,要是中国可以压制住日本和俄国,那么东亚还会有美国的位置么?
正是抱有着这样的想法,美国人无动于衷的听任英日撺掇着北洋政府出兵欧洲,并在舆论上不断造势。比如梁士诒、梁启超就不停的发动文人政客或是亲自上阵,在报纸上大谈当下中国应当参加欧洲大战以抬高自己的国际地位,彻底收回德、奥在华的所有特权,并在战后向协约国要求关于解决各国在华租界、治外法权及中国关税彻底的自主权力等问题。
自从孔教会被革命委员会打压下去之后,复辟论和宗社党人算是在中国政坛上失去了政治生命,这对于康有为、梁启超这班旧知识分子来说,不亚于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虽然康有为还时常在报纸上愤愤不平的攻击革命委员会的各项政策,但是随着革命委员会声势渐强之后,连愿意刊登康有为文章的报纸都已经很少了。
梁启超倒是没有局限在保皇党的圈子里,在冷眼看着民元以来政局的发展之后,终于还是走向了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主张。在革命委员会打压了孔教会和要打倒旧的封建传统之后,梁启超倒是能够醒悟过来,皇帝是回不来了这一事实。
但是,梁启超还是觉得中国即便不需要皇帝,也还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君主的,否则中国的事情根本就办不好。所谓共和政体,从民元这几年来看就是一个笑话,有的人上去之后就不想下来了,都干上终生总统了还不知足,还想着传位给他人,这叫什么共和?
虽然他对于共和党所主张的社会主义并不以为然,但是就当前的中国来看,也只有共和党领导的革命委员会还是肯同其他党派分享权力的,只要你照着共和党制定的规矩办事。虽然这同西方的共和政体相去甚远,但是已经比袁世凯的独裁大总统要开明的多了。
因此梁启超此时倒是希望,共和党能够接替袁世凯主持今后中国的局面,然后各方人士在共和党的领导下,重新建立一套宪法,从而纠正袁世凯搞出的不中不西的怪异总统制,从而融入到世界文明的秩序当中去。
由是梁士诒鼓吹参战是为了增强北洋政府的实力,但是梁启超鼓吹参战却是为了打破北洋试图借助参加欧战而垄断协约国的贷款。在梁启超看来,假如中国真的要参加欧战,那么指挥中国军队出征的自然应当是实力雄厚的国民革命军,而不是羸弱的北洋军。
这种在赞同参战主张下的不同建议,虽然让国内的舆论争论的颇为激烈,但是在连续激发起民族自豪感的国人面前,却是颇有市场的。哪怕革命委员会不停的在报纸上批判,欧洲战争是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同中国人民无关,但是许多国人却觉得德国人开启无限制潜水艇战,确实是妨害了中国商船在公海的自由航行权力。
国人沉浸在民族情绪上的非理性氛围中时,哪怕是革命委员会的宣传部门也无法压制下去。革命委员会最多也就能够控制住东北地区的舆论宣传,毕竟共和党在东北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广播及信息传播体系,不会轻易的被其他声音所掩盖。
至于关内其他地方,特别是南方各省,社会舆论的宣传工具并不完全掌握在共和党手中,自然也就无法对某些过于民族主义的煽动言论进行纠正批判了。
而且就在国内的社会舆论倾向于同德国断交的氛围时,孙中山突然写信给了上海的《申报》,表明了两个态度。第一他支持北京政府加入协约国一方的决定,认为这是有利于战后中国国际地位提升的正确之举;第二他希望袁世凯恢复国会,来探讨中国参战的问题,他和中华革命党全体党员,很乐意参加国会讨论参战问题。
观望了许久的袁世凯,终于在朱尔典的催促下,于1917年3月14日晚宣布和德国断交,并宣布收回天津和汉口的德国租界,解除中国境内的德军武装,停付对德赔款和欠款。不过袁世凯同时也下令,保护德国侨民,留用各政府部门内的德国官员等。
3月14日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日子,这也是彼得堡革命成功的日子。就在第二天,1917年3月15日午夜,沙皇签署了退位宣言。
俄国第一届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成立。大地主格叶李沃夫为临时政府总理兼内务部长,主要资产阶级政党立宪民主党首领巴尼米留可夫为外交部长,资产阶级右翼政党十月党首领亚伊古契柯夫为陆海军部长,社会革命党人亚费克伦斯基为司法部长。
第804章
从公历3月8日到3月14日,谢尔盖亲眼目睹了彼得格勒的工人、士兵是如何轻易的摧毁了看似不可能摧毁的罗曼诺夫王朝。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对吴川当初的判断再无任何怀疑,这场战争将会毁灭帝国,从而塑造出一个新的俄罗斯,而沙皇和贵族们将会成为过去。
有所明悟了的谢尔盖,对于家人是否还能返回俄罗斯已经不再抱有那么大的希望了,而在3月15日他也向斯维尔德洛夫正式提出了辞行的要求。
谢尔盖的理由也很正当,沙皇现在被困在大本营,皇后也被隔离在皇村之中,整个彼得堡都被彼得格勒苏维埃所掌握了,宫廷的消息已经没有什么可要打听的了,他现在在彼得堡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因此他希望能够前往国外和家人团聚。
斯维尔德洛夫心里倒也明白,谢尔盖的价值差不多也快要用尽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谢尔盖和吴川之间的关系,他今日都不会亲自来见对方。
因为吴川的帮助和预判,俄国布尔什维克对于这场革命准备的比较充分,因此在彼得格勒苏维埃内部获得了相当大的影响力。只是相对于整个彼得格勒的工人、士兵人数来说,布尔什维克成员还是太少了些。
特别是在尼古拉二世派人和柏林展开媾和谈判后,德国人就中止了将布尔什维克中央国外局的领导人物送回国内的行动,这使得革命爆发时能够领导彼得格勒工人阶级的只有布尔什维克中央俄罗斯局的成员了。
和国外局那些在工人中声名赫赫的领袖们相比,俄罗斯局的领导人物不管是声望和资历都是远远不足的。而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在革命爆发之后,同样没有放弃对于革命的领导权的争夺。
3月12日,彼得格勒的工人士兵起义并夺取了整个彼得格勒的控制权的时候。国家杜马代表尼齐赫泽、马斯柯别列夫、亚克伦斯基、波波格丹诺夫、库格沃兹杰夫、尼索柯洛夫、伊沃尔柯夫等人,自称是工人代表苏维埃临时执行委员会的成员,并以这个委员会的名义向首都公众发表通告,宣称当7点要选举工兵苏维埃代表。
该通告立即被印成传单,并在当天的《彼得格勒新闻工作者消息报》上公布。正在参加起义的工人和士兵们当然不能参加当晚的选举,但是在沙俄时代能够合法活动的孟什维克领导的工人组织,倒是一一按时赶到了。
在这种不公平的选举活动下,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获得了大多数的代表席位,布尔什维克不过只拿到了4个代表席。从某种意义上说,布尔什维克和工人阶级在街头战斗,而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却坐享了他们的胜利果实。
虽然布尔什维克通过这次革命进一步获得了彼得格勒工人阶级的支持,但是斯维尔德洛夫同样也意识到,如果不能让国外局的布尔什维克领袖们尽快返回俄国,那么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将会真正的窃取去本次革命的最大成果。
而国外局领袖们返回俄国最近最快的方式,莫过于通过德国的领土,否则的话,便只有绕道英国或远东。斯维尔德洛夫还是希望能够让列宁等领袖通过德国的土地返回,这样更为安全快捷。只是在革命爆发之后,彼得堡和柏林的联系就中断了,布尔什维克现在还搞不清柏林对于这场革命的立场。
于是在思考再三之后,斯维尔德洛夫不免向谢尔盖回道:“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伊万诺维奇。不过,你真的就打算这么两手空空的离开吗?失去了国内的庄园和产业,你和你的家人打算在国外以什么谋生呢?”
谢尔盖沉默了一会后说道:“虽然没有了国内的庄园和产业,但是我在远东还有一些财产的,我想应该足够支持在海外的生活了。”
斯维尔德洛夫不以为然的对着他摇着头说江浙浙湖浙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您的那些财产恐怕都没有花过一分钱吧。当初不过是别人给您的干股,现在您什么都不是了,难道别人还会认账吗?”
谢尔盖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斯维尔德洛夫这时却接下去对他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你为我们继续服务一段时间,而我将会保证你家族的产业能够顺利脱手,这样你和你的家人就能在国外重新开始了。”
谢尔盖注视着对方一小会,才迟疑的开口问道:“可我还能为你们做什么?你们不是已经获得整个彼得格勒了吗?”
斯维尔德洛夫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同吴的关系不错,我希望你帮我带一封信给吴,顺便在远东待上一段时间。”
虽然斯维尔德洛夫并没有完全点明,但是谢尔盖已经在心里反应了过来,对方要求自己在远东做的事情,大约和这些日子在宫廷内打听消息的工作差不多。
谢尔盖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别人不清楚,他自己还不清楚,他和吴川之间的交情是怎么来的么。他可不觉得替布尔什维克去打听吴川的日常举止,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不过拒绝的话语才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被他咽回了肚子,这两天彼得格勒工人和士兵的行动,已经看得出人民对于宫廷和贵族有多么的愤怒了。谢尔盖发觉,借助这个名义先离开彼得堡也不是什么坏事,至于到了远东之后是否替布尔什维克们办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他急忙的改口说道:“我很愿意去远东一趟,不管是为了传递信件还是别的什么。不过,现在彼得堡对外的铁路开放了吗?”
斯维尔德洛夫注视了他好一会,才说道:“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安排妥当的。这样,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下午我会派人送你去车站,到时我会顺便把信件交给你的…”
就在彼得堡的布尔什维克们努力寻找着革命之后的道路时,革命委员会这边对于北京政府3月14日的对德断交公告也表示了不满。
作为革命委员会在北京的代表,周树模于3月16日中午和徐世昌进行了会面。此时俄国革命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京,因此周树模也就不再客气的向徐世昌质问道:“徐国务卿,总统府前日突然发表的对德断交公告,是不是也太专断独行了?我记得去年年初时,我们双方就有过约定,关于外交方面的事务,双方至少要事先告诉,不能搞突然袭击。”
徐世昌一脸无辜的摊手说道:“这是大总统亲自下的命令,我也是看到了大总统签发的布告,才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是我不想事先告诉贵方啊。再说了,关于是否对德绝交出兵的问题,之前几个月报纸上不是一直都在讨论么,这恐怕也算不上突然袭击吧?”
周树模并没有被徐世昌的敷衍话语搪塞过去,而是态度更显强硬的说道:“舆论的讨论和总统府的决策这不是一回事吧?徐国务卿现在是总统的左右手,不管总统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能绕开你去?我可真不信这话。”
徐世昌听后明显犹豫了片刻,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激怒对方,革命委员会真要拒绝接受北京政府颁发的公告,那么北京政府这一次就真的要颜面扫地了。北京政府要是连中央政府的名分都挂不住了,各国又怎么可能再给北京政府什么贷款用于练兵呢?
左右衡量了利弊之后,徐世昌再次放低了身段向周树模解释道:“英法公使向总统承诺,只要总统宣布对德断交并参战,那么协约国将会支持总统收回德奥在华的租界及一切特权,而天津各租界也一并归还给中国,天津日本租界也同样包括在内。
除了当下拿到的这些好处之外,协约国还同意在战后同我们修订一部分条约,并废除治外法权和交还关税自主的权力…各国都已经给了这么多好处,大总统又怎么能够不动心呢?”
周树模思考了许久,又对着徐世昌说道:“这些虽然是好处,但是想让我国加入到协约国一方作战,恐怕还差了些意思吧?”
徐世昌犹豫了一下,又微微转头看了看这间大厅的左右,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英日法三国同意向政府贷款1500万英镑,用于修建一个全新的兵工厂,并为政府培训五个步兵师,用于投入到欧洲战场上…”
周树模听后大为不满的说道:“我们这边好不容易才收回一些利权,结果总统就想着再拿去抵押新的借款来练兵?为了协约国出兵,结果还要我们自己带上干粮,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革命委员会决不可能同意这种荒唐的条件,特别是把湖北、湖南、安徽、江西的矿山开采权抵押给日本,还让日本派出军事顾问培训新军这些条件,都是不可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