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就在谢尔盖带着沙皇保卫军向伯力出击的时候,吴川也刚刚在哈尔滨车站送走了一位俄国的大人物。是真正的大人物,而不是依靠着官职、出身造就的大人物。
这位被吴川亲自礼送上车的大人物,正是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斯基。去年暂时定居于法国的托洛斯基,因为其反帝国主义战争的立场,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国,送往了西班牙,但是旋即又被西班牙政府送往了前往美国的邮轮。
1917年1月,托洛斯基抵达纽约,随即加入了布哈林等人主编的《新世界报》编辑部。2月革命爆发的消息传到纽约后,托洛斯基便整理了行囊准备返回俄国参加革命,但是他很快就被加拿大警方给逮捕关押了起来,因为英国政府认为托洛斯基是一个危险分子。
只是这位在1904-1905年革命中大放异彩的孟什维克领袖,虽然因为同普列汉诺夫等人发生了争执而宣布从孟什维克退出。但是在1912年1月,列宁主持召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六次(布拉格)全俄代表会议,决定把孟什维克取消派开除出党后,托洛茨基又在当年八月集合了孟什维克、取消派、召回派和崩得分子,在维也纳召开代表会议,结成了八月联盟,从而回归了孟什维克。
二月革命使得俄国出现了两个权力中心,一个是临时政府,一个是彼得格勒苏维埃,而苏维埃的领导权正掌握在孟什维克手中。英国政府扣押托洛斯基的行动顿时激起了苏维埃的不满,在苏维埃施加的压力下,英国政府不得不下令加拿大的警方释放了托洛斯基,并将其送去了美国。
考虑到英国政府对自己的恶意,托洛斯基决定放弃了从英国返回俄国的路线,转而跨过了太平洋,取道西伯利亚返回俄国。
5月初,托洛斯基在大连登陆,随即在远东布尔什维克的接待下抵达了哈尔滨。他在哈尔滨停留了三天,除了参观哈尔滨的几家工厂后,还同吴川进行了数次会面。
在见过了托洛斯基之后,吴川不得不承认,这位革命领袖身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诚挚,哪怕作为一个外国人,吴川也被托洛斯基的言谈给折服了。假如他是一个俄国人,又或者不知道历史的话,那么吴川觉得只要是想要改变现状的青年,就不能不信服托洛斯基提出的不断革命论。
早在1906年,托洛斯基就写成了题为《总结与展望》的长文,以总结1905年革命为名,第一次论述了不断革命论。俄国的民主革命必然要由工人阶级来领导,以无产阶级专政来完成,并由此发展成社会主义革命,然后再去领导世界革命。
这一理论的层层递进,简直是无懈可击。只不过这一理论过于完美了,根本没有考虑到各国生产力的不均衡发展、各国之间的历史宿怨和各民族之间的种族矛盾,也就使得这一理论的可操作性极差。
当然,这一毛病现在还没有显露出来,毕竟拒绝苏俄无产阶级解放自己的苏波战争现在还没有爆发。除了吴川这个穿越者外,没人能够看到这一点。
只是,就如托洛斯基在同吴川会面时刻意不谈革命委员会出兵滨海边疆区一事一样,吴川也刻意避免了对于不断革命论的质疑。双方在会晤时谈的最多的,还是中俄无产阶级之间的互相合作问题。
于是托洛斯基登上火车时,除了吴川对于俄国社会主义革命的支持外,还带走了共和党赠予他的100万美元革命经费。至于吴川,则获得了托洛斯基书写的,一篇对于沙俄政府刻意制造海兰泡、江东六十四屯惨案的批判文章。
对于一部分共和党的中央委员来说,花了100万美元只获得了托洛斯基这样一篇文章,觉得有些不值。毕竟托洛斯基这篇文章只是批判了沙皇政府的暴行,但是并没有支持俄国新政权应当归还这些土地的词语,而且对于俄国政治不熟悉的委员们,也不认为托洛斯基能比列宁的名声更为响亮。
不过托洛斯基的这篇文章发表之后,对于远东社会主义者的打击却是惊人的,列宁和托洛斯基两个不同派系的俄国社会主义领袖都否定了沙俄政府在远东领土获得上的正义性,这也就使得许多社会主义中的温和派不得不和抱有大俄罗斯主义的激进派划清了界限。
共和党很快就借助这股思想风潮,对北满江浙浙湖浙和滨海省的俄国布尔什维克及工人组织进行了一场整风运动,将那些激进派领导人清理出了组织并送往了外贝加尔省,对于那些承认了错误的激进派,则被送往了军营参加了正在组建的布尔什维克师。
当中东路及沿线城市中的俄国激进主义者被打压下去之后,因为中东路、滨海省管理权的易主引起的社会动荡终于平复了下去。
而当摩根公司发来电报,表示愿意就革命委员会在远东地区的自由民主化上进行合作后,吴川大致明白了美国政府的立场开始偏向于革命委员会了。
因此他很快就指示宋云桐就华俄道胜银行的股权提出了异议,1896年9月2日,华俄道胜银行和满清政府签订了一份合同。合同中注明:中国出资库平银500万两入股。
华俄道胜银行于1895年成立,由俄法两国共同出资、共同管理。初始资本600万卢布,5/8的资金由法国募集,其余由沙俄募集。虽然法国出了大部分资金,但银行支配权却掌握在俄国政府手中。
不过相比起满清政府出了钱却一无所得相比,法国的资本家还是获利不少的。当时的500万两白银合756万卢布,也就是说满清政府出了一大半股本,却连一个董事职位都没有拿到,在满清政府垮台之后,俄国人既不肯承认这是满清的投入的股本,也不肯退还本金,于是就成为了一桩悬案。
在去年年初,东北农业银行就从北京政府手中以220万共和元转让了这项债权,不过当初革命委员会和俄国之间有着大量的贸易往来,所以吴川一直没有让东北农业银行向华俄道胜银行提出这项债权的声索。
不过随着二月革命的爆发,沙皇政府的垮台,中俄之间的争端开始接连爆发,美国政府的立场开始明确,吴川觉得是时候再给俄国人的脖子上挂上新的绞索了。
5月15日,东北农业银行向哈尔滨高等法院提出了诉讼,要求冻结华俄道胜银行名下的所有财产,并判决华俄道胜银行给付自己55.8%的股权,同时支付从1897到1916年20年间的分红及孽息、赔偿,约合共和元1379万共和元。
这一诉讼消息传出之后,华俄道胜银行即迎来了大规模的挤兑。5月17日,革命委员会下令接管中国境内的所有华俄道胜银行资产,并优先保证3000元以下的小额存款用户的兑换。
于此同时,革命委员会正式向华俄道胜银行俄国总部及华俄道胜银行背后的大股东,法国银行:霍丁格尔银行、里昂信托银行、巴黎荷兰银行、国家贴现银行;俄国银行:彼得堡国际商业银行,这五家银行提出了连带赔偿责任。
华俄道胜银行在中国的资产大约为4500万共和元,这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字,但是对比起华俄道胜银行的负债来说却是不值一提,光是华俄道胜银行在中国境内发行的1亿卢布纸钞和2000万卢布的5厘半军债,按照账面价值计算就相当于6000万共和元,如果按照市价计算。
当前的卢布价格只相当于0.27个金卢布,而银价的上涨却使得共和元兑美元的比例升到了1.755,也就是说1共和元相当于4.22卢布。1.2亿卢布也就是2843.6万共和元,再加上存款和其他应付账款,华俄道胜银行大约有1500-2000万共和元的资金缺口。
于此同时,革命委员会宣布中东铁路不再接受卢布,并从5月份开始将工人工资改发共和元。在更改了工资发放的币种之后,革命委员会还接受了中俄铁路工人工会代表的主张,对铁路管理局的工资体系进行了全面改革,制定了27个工资等级,调整了最低工资和最高工资之间的差距,使之不超过12倍。
之后,革命委员会也就顺势取消了地亩处、民政处等和铁路运营无关的机构,把经济调查局、学务处等独立了出来,归入了东北铁道建设管理委员会。中东铁路管理局在经过了这番改制之后,2700多名管理岗位迅速减少到了1700个左右,这极大的削弱了中东管理局对于地方上的控制力,使之成为了一个更加纯粹的铁路管理机构。
在改制的过程中,除了工程师和技术官员获得了保留外,其他俄国管理人员或是被分流到了沙皇保卫军的体系内,或是干脆被辞退了,共和党除了从长春、沈阳铁路局调动来一些干部之外,就是从中俄铁路工人中提拔了不少先进分子。
在改制之后的中东铁路管理局内,新提拔的中俄无产阶级大约占据了500多个岗位,从而将原本被霍尔瓦特等旧俄权贵所控制的中东铁路管理局转入到了中俄无产阶级的控制之下。于此同时,俄国布尔什维克所领导的中东铁路工人苏维埃也被中东铁路职工代表大会所取代。
通过了这些经济和组织上的措施,共和党进一步限制住了布尔什维克在中东铁路及革命委员会控制区域下的影响力。如果用更为政治化的语言表达,共和党通过了这些措施,削弱了中东铁路上俄国工人的暴力革命倾向,使之转向了温和的议会斗争方式。
第820章
“不管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现在都可以滚回去了,没有得到俄国驻库伦领事签发的护照,谁也别想通过这里进入我国的领土。”
被拦在山谷通道前的一群蒙古人,对于面前耀武扬威的俄国军官极为愤怒,苏达那木.巴勒珠尔拦住了同伴,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向站在道路中间的俄国军官说道:“我们就是唐努旗的人,你们才是外来者,你们俄国人有什么权力说唐努乌梁海是你们的领土。”
阿夫杰少尉根本不愿意和巴勒珠尔对话,他已经认出了对方就是上司要求他拦阻的对象,前唐努旗总管苏达那木.巴勒珠尔,也是唐努乌梁海大总管贡布多尔济之子。
在辛亥革命爆发之后,沙俄内阁按照尼古拉二世的指令,开始着手准备武装强占唐努乌梁海。按照沙俄过去在西伯利亚推进的策略,武装移民是侵占新土地最好的办法。
1913年,俄国在唐努乌梁海设置了一名边境专员和一名移民官员,当年就非法建立了116处居民点,移民了2000余人。到了1914年底,沙俄在当地的移民就增加到了一万两千多人,而唐努乌梁海的本地居民总共也才6万人。
1914年初,沙俄要求唐努乌梁海各旗宣布独立,但是遭到了各旗的拒绝。于当年六月,沙俄派出了大批军队进入了唐努乌梁海,驱逐中国内地商民,并赶走了中国军队。
下半年欧洲战争爆发,沙俄方才撤走了大部分军队,但是随着革命委员会进驻库伦、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等地,沙俄驻唐努乌梁海事务专员格里戈里耶夫立刻撤掉了据说亲近革命委员会的唐努旗总管苏达那木.巴勒珠尔,任命了亲俄的阿官得木奇为唐努旗总管,巴勒珠尔不得不和自己的父亲逃到库伦。
不过被俄国人任命的唐努旗总管刚从俄国返回乌梁海就被人杀死了,伊尔库茨克军区于是在1916年7月派出了半个哥萨克连加强了唐努乌梁海地区的武力,伊尔库茨克总督皮尔茨也于当年7月进入了唐努乌梁海地区进行巡视。
当年8月,库伦革命委员会就俄人擅自任命唐努旗总管和公然进入唐努乌梁海地区巡视等行动,向俄国外交部和伊尔库茨克总督府进行了抗议,并要求俄军撤离该地区。
但是伊尔库茨克总督皮尔茨不仅不理会库伦革命委员会的抗议,还回复库伦革命委员会道:“假如贵方敢擅自派遣官员或军队进入唐努乌梁海地区,那么俄军将会逮捕并将他们驱逐出境。”
俄国外交部曾经试图让驻北京公使库达涅夫会见中国政府外交总长,令其对唐努乌梁海地区做出明确的表态。不过库达涅夫回复了外交部说:“我们没必要和中国人讨论这一问题,因为我们可以在唐努乌梁海为所欲为。”
二月革命后俄国临时政府成立,随即令驻库伦领事奥尔洛夫向库伦革命委员会递交了临时政府的声明,“自由俄国之目的,并非统治其他民族,并非夺取他们的民族财产,并非以暴力占领别国的领土,而是在民族自决的基础上确立持久和平。”
库伦革命委员会于是再次要求俄军及俄国非法移民退出外蒙古及唐努乌梁海地区,不过随着俄国四月危机的爆发,外交部长米留可夫的下台,临时政府并没有回应革命委员会提出的一系列请求。
而5月新上任的外交部长捷列先科,正忙于协调俄国同协约国盟国之间的关系,还来不及就唐努乌梁海、外蒙古、滨海省等一系列中俄的边境悬案做出答复。
不过俄国驻库伦领事得知,前唐努旗总管苏达那木.巴勒珠尔获得了革命委员会的支持,预备返回唐努旗发动一场暴动。
唐努乌梁海地区南有唐努山,北有萨彦岭江浙浙湖浙,是一块被群山环抱的山谷之地,山地就占了八成,和外界交通相当不便。但是山谷内河流湖泊众多,土地还是相当富饶的,所以俄国移民才乐于从艰苦的西伯利亚山地迁移到唐努乌梁海地区。
但是,因为这一地区和外界交通不便,所以伊尔库茨克军区无法在这里驻扎大量的部队。平日里也就在唐努乌梁海西部克穆齐克地区的核心加大庙驻扎一个哥萨克骑兵连;另外则在东部乌梁海的核心大小叶尼塞河的交汇处别洛查尔斯克驻扎了一个步兵营和两个哥萨克骑兵连。
在听闻了苏达那木.巴勒珠尔预备返回克穆齐克地区煽动暴乱后,别洛查尔斯克才又派出了半个哥萨克骑兵连加强了唐努山西部进入克穆齐克地区的两个通道哨卡-卡其其尔干、汉达海图,就是想要把苏达那木.巴勒珠尔拒之门外。
因此在确认了照片上的苏达那木.巴勒珠尔就站在自己面前后,阿夫杰少尉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做了个手势,于是10多个哥萨克士兵就端起了枪瞄准了哨卡前的这群蒙古人。
阿夫杰少尉打量了一眼面前这30余名蒙古人,又瞧了瞧远处山坡上牵着马匹的蒙古人,估算着大约有上百人。而这里的哨卡中不过只有62名哥萨克和37名不怎么可靠的蒙古人,因此他还是打消了想要把苏达那木.巴勒珠尔留下的念头。
如果对方只有2、30人陪伴左右,那么他倒是真不介意一口气解决了。只要这位死了,唐努乌梁海也就安宁了。但是如果不能封锁住消息,让唐努乌梁海人知道是俄国人杀死了这位唐努旗的前总管,那么一场暴动就是不可避免了的。
因此阿夫杰少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惑人的念头,只是把对方赶回去就满足了。面对俄国人的武力威胁,巴勒珠尔终于放弃了交涉,掉头带着同伴离去了。
看着这群蒙古人走向了百米之外的山坡,回去同那些山坡上的同伴汇合后。阿夫杰少尉松了口气,转头叫来了两名手下吩咐道:“你们一会跟上去,远远看着他们到底是返回乌兰固木了,还是往其他山口去了。他们要是回去也就算了,如果想要绕道其他山口,你们就赶紧回来报信…”
就在阿夫杰少尉吩咐着手下报信时,回到山坡上的苏达那木.巴勒珠尔停下了脚步对着身边的同伴说道:“刚刚都看清楚了吧,哨卡外约30多人,哨卡内大约有5、60人。这座哨卡堵着大路,不打下来是进不了唐努的。
我们现在假装退回去,一刻钟后再杀回来。所有人分为三队,一队跟着我攻打哨卡左面,一队跟着毕勒贡攻打哨卡右边,格斯儿带着剩下的一队在后面用机枪支援我们…”
于此同时,距离此地一公里外的一处丘陵上,张作霖也正拿着一副望远镜观望着蒙古人的行动。站在他身边的吴俊升看了一会,就不耐烦的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对着张作霖说道:“雨亭,这些蒙古人看起来没什么用处,打仗打的这么扭扭捏捏的,等他们打下俄国人的哨卡,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还不如我们自己上呢。不是说,俄国人在克穆齐克地区最多不会超过两个骑兵连的么?他们在这处哨卡能放多少人?我们这里足足有一个骑兵团,干掉他们还是比较轻松的。”
张作霖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的看着蒙古人的动作,口中却不客气的对吴俊升斥责道:“糊涂,我们是帮助这些唐努乌梁海人夺回家园,自然应当让他们先出力。
而且这些人究竟可不可靠还是个问题,那些俄国人可是他们自己请来的,现在当然要他们先证明自己的立场了。终不能我们去打生打死,最终他们又投入了俄国人,那么我们岂不是成了冤大头了吗?
这见鬼的唐努山,西低东高,想要穿越它进入乌梁海地区,就得绕道科布多、乌兰固木,经过这里的卡其其尔干通道或是更西面的汉达海图通道越过唐努山。这里已经是外蒙古最西北角的地区了,距离乌里雅苏台都快要一千公里了。
只要一天铁路没有修到这里,我们就别想轻易的进入唐努乌梁海地区。因此假如这些唐努乌梁海人三心二意的话,我们为他们流血就不值得了。趁着现在,让他们同俄国人彻底决裂,对于我们是有利的。”
吴俊升终于泄气的说道:“也是,过去守在查干花、昭苏太子,以为已经够荒凉的了。后来又让我们来乌里雅苏台,现在又到了唐努乌梁海。接下去,该不会让我们翻越阿尔泰山进入新疆了吧?”
张作霖沉默了一阵后说道:“我倒是宁可入新疆,据说迪化、哈密还是人烟稠密的地方,可比这外蒙古繁华多了。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个了,你一会让马占山挑几个枪法好的,去那边树下埋伏着,要是那些蒙古人被俄军追杀了过来…”
吴俊升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帮着蒙古人拦住俄国人。不过在那里放一挺机枪不是更好么?”
张作霖面无表情的说道:“拦住俄国人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看着巴勒珠尔,要是他逃在最前面,就趁乱干掉他。如果他被护卫包围着返回,那么就别轻举妄动。”
吴俊升感到有些不解的说道:“为什么要干掉巴勒珠尔?贡布多尔济据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干掉他…”
张作霖赶紧打断了他说道:“当然是俄国人下了黑手,关我们什么事。你找人的时候也注意些,可别把自己陷进去了。”
第821章
渡边一郎站在自己卧室看向窗外,首先入目的便是旅馆前树立的大岛义昌铜像,接下来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这是一个极具巴黎风格的下沉式广场,广场内部由几何状的绿化区和硬化地面组成,绿化区里和道路两旁栽种的是俄国人特意从俄国欧洲南部运来的洋槐。
在日俄战争之前,俄国人就有了一个把这座渔村变为东方巴黎的梦想,七座圆形广场,然后用放射状的道路相互连接,再其中建设许许多多的绿色公园,就是俄国对于这座东方巴黎的建设规划。
只不过这座城市只完成了一个初步建设,就是眼前的大广场,过去的尼古拉耶夫广场,连港口都没修建完成,日俄战争就爆发了。
占领了大连的日本人惊叹于俄国留下的规模宏大且华丽、又具有前瞻性的都市计划,于是便接着俄国人的设计继续经营建设了这座城市。十年之后,算是初步完成了作为市中心的圆形花园一样的大广场,而从那里放射向外的十条宽阔的柏油路。
渡边一郎最为喜欢的还是通往东北方的敷岛町,俄治时期被称为萨姆逊斯基林荫街的街道,这条街道一直通向大连湾。假如天气晴朗,站在街口就能看到巍峨的金州大和尚山的威容和海天一线的美景。
可以说日俄战争之后,日本是真的把大连当成了本土来建设的,如果不是革命委员会的横空出世,那么没有日本人会认为,日本会失去关东州。
于是在日本宣布对青岛德军宣战时,关东州的日本居留民纷纷上街游行支持日本政府的决定,并发起了捐款等活动。这些日本居留民的热情,就是希望帝国军队能够在中国人面前展现威严,从而保住日本对于关东州的所有权。
但是帝国陆军的失败,让关东州的日本居留民大失所望,甚至于不少人已经开始反感那些在街头鼓吹对中迟早必有一战的浪人们了。他们认为这些国内来的浪人不想着好好劳动,整体鼓吹不着调的日中战争,完全没把他们这些在中国居住的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心上。
本要是和中国开战失败了,这些浪人反正身无余财,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那么他们这些在关东州和满洲安家了的侨民怎么办?难道也要丢下一切,两手空空的返回日本吗?他们在日本可是既没有土地也没有住所了的。
假如说,在国内时渡边一郎听到的反对对中国交恶的声音,还只是政客们的泛泛而谈,那么他到来大连之后听到的日本居留民中的反战言论,就是完全从民众自己的利益出发的切实感受了。这些言论听起来也许不那么爱国,但是却相当的真实。
听了这些日本居留民的心声后,渡边一郎倒是进一步理解了原首相为什么极力主张和中国缓和关系,维持日中两国的友善关系了。假如和日中战争关系最为密切的日本居留民都反对战争,那么就证明了一件事,这些长久居住在中国的日本侨民根本不看好日本能赢。
渡边一郎很清楚这些在华日本侨民的心态,假如日本有一半以上的胜算,那么这些日本侨民都不会反对战争,因为他们在战后必然会通过特权获得最大的收益。
想到这里,窗外大广场的美景也对渡边一郎失去了吸引力。从5月4日接受了原首相的密令,5月9日他和海军的代表抵达大连港,5月10日和吴川身边的秘书长胡秉柯进行接触以来,整整八天时间的会晤都没能让双方的谈判获得多少进展,渡边一郎和海军的代表都有些焦虑了起来。
也让渡边一郎对于同革命委员会之间能否达成协议有些悲观了起来,他实在有些不太理解,革命委员会在已经得罪了协约国之后,为什么还敢于拒绝日本给出的善意,难道仅仅凭借美国人口头上的几句支持吗?美国人的排华法案可都没有撤销呢。
但是,现在的日本也确实不可能同革命委员会爆发战争。这不仅在于日本正处于一个高速发展期,战争将会打断日本的发展机遇,更为重要的是日本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击败革命委员会,特别是在美国正在大规模扩军的时期,谁也不能保证日中战争爆发之后,美国会不会在结束了欧洲的大战后,直接回头和中国一起干掉日本。
从英、法、俄三国在革命委员会挑起的天江浙浙湖浙津事件来看,这三个国家确实已经快要被战争拖垮了。俄国爆发的革命和法国军队在前线的抗命行动,都深刻的证明了这一点。
正因为看到了参战国的虚弱,和欧洲大战彻底改变了旧时代战争的方式,完全成为了机器对人的屠杀场,海军才积极的反对和中国全面开战,甚至不惜表态对于原首相的支持。这才有了自己代表原首相和海军代表一起前来和革命委员会领袖的代表进行秘密会晤的一幕。
而原首相和海军所认为的,革命委员会四处出击,完全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为了从这个困境脱身,必然会对日本主动的善意予以积极回应。
因此这场会晤应当让革命委员会就朝鲜问题、关东州问题、日本工商业在华的税收优惠问题上做出让步;并就北库页岛的归属及日本工商业进入南洋群岛的行动提供协助;最后就是在海军的建设上给予日本一个承诺。
但是很显然,那位代表着吴川前来的秘书长,并不打算在他们提出的条件上进行磋商。因此一一否决了这些要求。
朝鲜问题,对方认为这是日本和朝鲜之间的问题,只要日本和朝鲜达成和平的协议,那么革命委员会是乐见其成的,但是革命委员会不会就此向朝鲜方面下达什么命令。
关东州是租借地,到期就必须归还,革命委员会并不觉得和日本有讨论这一问题的必要。日本工商业的在华税收优惠,革命委员会已经给出了相当明确的制度,不仅仅是针对日本人,也是针对所有外国投资者,因此不会给予某国什么特殊的待遇。
至于北库页岛的主权归属,除非日本给出更加明确的证据,否则革命委员会不会在这一问题上支持日本。对于日本工商业进入南洋群岛的行动,革命委员会倒是愿意和日本政府进行合作,但是这种合作不会针对特定的第三方。
最后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海军建设规模,对方也表示革命委员会的海军主要以保卫本土安全和海上航行自由权为主,并不是想要挑战其他国家,倒是日本对于陆军的扩张政策,究竟是为了对付谁?
渡边一郎正思考着这些日子和胡秉柯的交谈,他的房门被敲响了,他的助手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道:“渡边先生,开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是不是该下楼了?”
渡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转身从衣帽钩上取过了外套,这才对着助手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下去吧,顺便去看看野村先生是否已经离开房间了…”
5月20日上午10点,俄国驻哈尔滨副领事库尔恰也夫匆忙的赶来拜会了吴川,就沙皇保卫军占领了伯力一事对革命委员会表示了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