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中国各方的政治力量根本找不出一个有能力和吴川领导的共和党对抗的政治领袖,我们不管支持谁都无法阻止共和党入主北京。至于想要从外部施压,俄国自顾不暇,单独的日本也无力压制共和党统一中国,反而有可能让美国人找到借口插手东亚事务。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同共和党打交道,不说服共和党远离美国,并在政治上和其他政治势力组建联合政府统治中国,我们恐怕就无法完成贝尔福先生所交代的任务了。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巴尔敦绞尽脑汁也无法想出一个靠谱一点的意见,他在中国呆了将近20年,虽然在中文的掌握上突飞猛进,但是对于中国人的了解却还只是局限于两类人。
一种是为自己服务的仆人,这些中国仆人都成四川成汉诚实肯干能够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并不需要他去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另外一种就是有求于自己的中国人,不管这些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家有着如何显赫的身份或是多么富有,在他面前都只会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他说什么这些中国人都会说好,哪里需要他去了解他们呢?
和巴尔敦束手无策不同,罗乃音倒是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也许他平日里同中国人接触的不如巴尔敦深入,因此倒是没有把中国人的形象固定化,遇到当下这样的局面,他很快就理清了思路,把共和党当成了欧洲国家的政治代表,也就有了主意。
“吴川所领导的共和党自从在东北崛起之后,我看他的首要目标并不是如袁总统那样,试图在短期内谋求全国的统一,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经济建设上。
不管是共和党同日本在南满、山东、朝鲜半岛的冲突,还是同俄国、德国和美国的交好,其核心都只是为了保证满洲地区的经济发展。只要不去妨碍共和党推动的国内建设,他们就没有诉诸武力的意愿。这也是战前共和党愿意让我国同法国资本参与长春等地建设的原因。
日本试图出兵山东和威胁满洲的边界,共和党就断然诉诸武力,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但是在收回天津租界的过程中,共和党就小心翼翼的多,虽然他们动用了军队进行威吓,但还是同各国进行了谈判做出了一定的让步的。
所以,我个人的看法是,吴川是一个卑斯麦式的强权人物,像他这样的政治领袖只相信钢铁和热血才能解决问题,但是在使用这种力量之前,他却又会比其他人更为谨慎。但是,只要他所设定的目标,他又是绝对不会动摇放弃的。
对于这样的人物,虚张声势的威胁或是无法彻底击败其的力量都是无法让其退后的。如果我们想要让他按照我们的要求行事,那么最好还是拿利益去和其进行交换;要不然就干脆集中起他所不能抗衡的力量,一次性打垮他,不要给他翻身的机会。”
朱尔典陷入了沉思,但是巴尔敦却有些诧异的出声说道:“东方卑斯麦?你说吴川是另一个李鸿章?这么夸奖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罗乃音瞧了一眼巴尔敦,嘴角微微上扬,有些不屑的说道:“我以为卑斯麦阁下并不乐意被称之为德国的李鸿章。一个不能保卫国家和民族的强权人物,最多也就是在他愚昧的同胞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势,他即便杀死了再多的中国人,也不值得我们尊敬。
也许吴川现在还没有做到卑斯麦阁下对于德国所做的那些功绩,但是难道今天在中国、在东亚地区,我们可以无视其的声音自行其是吗?如果不能,我们自然应当对其有所尊敬,我们尊敬的不是一个中国强权人士,而是尊敬其所代表的,能够否定帝国意志的力量。
如果我们连这一点都不承认的话,那么我们在这里也不会得到他们对帝国应有的尊重。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巴尔敦还待出声反驳,朱尔典却似乎听进去了罗乃音的话语,他打断了巴尔敦的话,直接向罗乃音发问道:“那么你觉得,我们应当用什么利益去交换,才能让吴川在战争结束前不做太大的动作?”
罗乃音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我最近和各国外交官有所交流,据我所知,共和党的代表正忙着同各国商谈贸易协定,是建立在贸易平衡原则上的协定。
共和党似乎打算以货币互换的方式建立双边贸易,以此来解决当前各国黄金短缺的问题。已经和共和党达成协定的,有智利、阿根廷、巴西等南美国家;正在谈判中的有墨西哥、日本、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和我国也在接触当中。
从共和党的行动来看,我看他们似乎短期内也并没有搞什么大动作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忙着和各国谈贸易协定了。因此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够同共和党达成类似的贸易协定,自然就能拉住他们不彻底倒向美国人。
美国人虽然有着大量的黄金,但是他们对于外界的需求其实并不多。美国本土有着大量的适合耕作和放牧的土地,也有着各种丰富的资源,还有着全球最大的工业人口。现在中国和美国之间的贸易之所以如此热火,主要还是在于美国把工业产能都转向了欧洲,所以才给了中国人一部分国内市场。
但是一旦战争结束,欧洲的需求减少,那么美国的企业必然是要把中国人赶出国内市场,并寻求扩大中国市场的。这样一来,双方之间在贸易上必然会出现矛盾,就如同战前美国同欧洲各国出现的矛盾一样。
因此我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出一些国内和殖民地的市场,从而确保他们无法抛弃英镑…”
作者的话:整理思路中
第986章
四月的河北正是积雪消融,桃花杏花开放的时节,沿着京奉铁路带队调查的李达刚好来到了赵县附近。他欣赏着太行山前平原的春天,发觉这里已经看不到去年那场大水的痕迹了,田野中除了能不时的看到桃林杏林外,还出现了大批开着黄花的植物。
负责接待他的林三海告诉他,这是从国外引进的洋油菜,除了能耐低温外,结果率和含油率都比土油菜高的多。山东、苏北等地试种了两年后,现在正全面向国内推广。
虽然从海外留学归来不久,但是李达对于林三海还是蛮亲近的。因为林三海和他一样都参加了辛亥革命,虽然之后两人的道路轨迹有所不同,但是在关内他觉得自己和林三海之间,总要比其他当地人关系密切一些的。
而从革命军退伍后加入了铁路部门,又因为去年大水被抽调到赵县负责赈灾及恢复建设事务的林三海,对于代表着中央前来考察地方情况,预备加以扶持地方经济建设的考察小组也表现的很是热情。
他对李达介绍着当地情况道:“赵县这个地方就在太行山前,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开阔平坦,境内河流众多,因此极为适合粮食种植。当地的小麦、棉花和雪花梨是远近闻名的。
本地的棉花早在明清时就颇具规模了,当地有谚语:赵州人有三宝,雪花梨,棉花好,大石桥有个关帝阁。这棉花好就是指本地的棉种了,不过这本地的笨棉又不及从外国传入的美棉,美棉一株挂果可达7、80个,亩产籽棉100公斤以上。
虽然去年本地也遭到了水灾的侵害,但是大部分的棉田还是保存了下来,亩产皮棉约为40斤,算是挽救了本地大多数农户…
但即便赵县的土地如此肥沃,水浇地要被周边地区高的多,本县的水浇地也没有超过全县耕地面积的10%,大多数农户的日子还是相当的不好过。
比如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杏花屯村,全村124户人家,全年能吃白面5次以下者约占一半人家。有些人家是除了年节之外,平日从不吃白面;有的人家仅仅在新年吃上一次。
而一年吃5到9次白面的人家,大概约有20户;吃10到49次白面的人家,约60户;能够吃50次以上的人家,也就11到12户。至于能够一年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裳的,差不多都可以算是殷实人家了。
这平常没有受灾的时候,底层农户辛苦一年也就刚好混个肚饱,像遇到了去年这样的天灾,没有国家出手救济,大多数底层农户都是要家破人亡的…”
对于林三海这种能够沉入基层了解情况的干部,李达的观感就更好了。这一路走来,他所接触的各类基层干部也有2、3百人了,但是如林三海这样热爱自己的工作并能够为本地村民着想的干部,大概还不到十分之一。
虽然他所接触的基层干部一半以上是从关外调来的,其中不乏那些对党忠诚的党员和共青团员,但是他们要么就显得过于浮躁了,试图在短时间内按照关外的集体农场在关内复制出来,完全不考虑当地的人均土地及地形、地力的情况。
要么就是能力不足被当地大户人家牵着鼻子走;又或者本身对于现在的工作有抵触,一心想要调回东北去的。和东北现在的情况相比,关内农村起码落后了20年都不止。
不管是环境卫生、个人清洁观念和生活条件,东北的小城镇都已经快要同天津这样的大城市看齐了。李达在东北城市生活的时候,并不觉得和美国的城市生活有什么不同,东北的乡村条件也许要差一些,但也没有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但是在关内的乡村他就无法忍受这种充满臭虫和跳蚤的居住环境了。
从1912年开始,东三省每年平均花在基础都成四川成汉建设上不少于3亿元的投入,显然是花在了实处的。而相比之下,河北、山东、河南三地同期投入的基础建设费用,大约还不到东三省的五分之一,而且大头还是革命委员会对于胶州湾和苏北地区的基建投入。
面对一个蓬勃发展的东三省和一个凋敝落后的华北乡村,哪怕是再有觉悟的党员和共青团员,心里也不免有所动摇的。更何况,基础建设越是完善的地方,资本就越是喜欢聚集,地方经济就发展的越快。而对于这些华北落后的乡村,资本是瞧不上的,两边的差距也就会越来越大。
李达此次带队沿京奉线、京汉线做经济调查报告,除了对华北地区的经济、产业、资源、人口等资料数据进行收集外,还负有对地方产业经济发展提交建议的责任。
但是对于地方干部的作风调查并不在他的调查范围之内,只是在走了大半个河北省后(革命委员会这边已经取消了直隶这个极有封建意味的省号),李达觉得对于地方干部的问题还是应当写在自己的调查报告中,给各中央委员在决策时提供更多的有效信息。
在李达修改自己的调查报告的时候,位于海参崴附近的一处荒芜海滩上,中俄朝三方共同举办的1918和平演习北段演习正在轰轰烈烈的展开,各国武官站在海滩附近的一处山头观望着这场演习,或者更为确切的说是反登陆演习。
作为日本驻哈尔滨领事馆派出的军事观察员,荒木贞夫中佐带着高桥舍次郎少佐和安藤麟三大尉站在一株高大的红松下观望着山下的军事演习。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白云朵朵,虽然海边的风有些大,但是穿着皮衣的荒木贞夫等人并不感觉有什么寒冷的。受到日本海暖流的影响,海参崴的气温要比西伯利亚内陆更早回暖,因此除了山林中的某些地区,大部分地方的积雪都已经看不到了,这也代表着冬天终于过去了。
虽然以柞树、椴树、桦树为主的森林还没有长出新叶,不过红松和雪松等树种却还是为森林点缀了不少绿意。望着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森林,荒木贞夫无疑是极为羡慕的,虽然日本是一个多山地的岛国,并不缺乏森林,但是和西伯利亚的森林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想到这么富饶的土地居然被中国人夺了过去,而俄国人居然也没什么反抗的意思,荒木贞夫就觉得帝国实在是过于谨慎了,要是之前帝国的胆子再大一些,那么这里的土地就不可能为中国人独自吞下。
就在他思考着帝国的得失的时候,高桥舍次郎少佐终于有些忍耐不住的开口说道:“这些中国人可真是够无聊的,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站在这里看他们挖沟的吗?这样的军事演习也未免过于儿戏了。”
荒木贞夫还没有说什么,拿着怀表计算着时间的安藤麟三大尉却插口说道:“我想中国人并不是让我们来海边吹风的,他们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一些东西。
比如,飞机在岸边的巡航侦察抢先断定了假想敌的登陆地点;利用飞机对抗海上飞机的侦察行动,从而遮蔽岸上的防御力量和兵力调动;利用汽车快速运输兵力和利用拖拉机等机械快速挖掘壕沟建立岸边防御体系等。
如果他们的假想敌是我们的话,我想中国人通过这场演习就是在向我们表明,如果我们想要进攻海参崴的话,就要做好大量伤亡的准备。因为他们可以利用铁路和公路,快速的调动部队到海参崴周边的登陆地区。”
高桥少佐不以为然的反驳道:“就挖那么几条沟,放上几道铁丝网,难道就能威吓住皇军了吗?以中国人和俄国人的懦弱,壕沟和铁丝网可保护不了他们。只要陆军发起冲锋,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住我们…”
安藤大尉瞧了一眼神情坦然不变的荒木中佐,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虽然作为外派的情报官员,他们之间的阶级区分没有军中这么严格,但是上下级终究是上下级,前辈终究是前辈,哪怕是更为西化的海军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因此安藤大尉明知高桥少佐其实就是在拍荒木中佐的马屁,并不是真相信依靠万岁冲锋就能冲垮依托壕沟、铁丝网、机关枪组成的防御体系,他也不能出声揭穿对方。至于荒木中佐是否真的相信精神力量可以克服一切问题,谁也没敢当着荒木中佐的面询问这个过。
至于荒木贞夫本人,并没有理会身边两位部下的勾心斗角。在看到俄国人和中国人一起出现在这场演习之后,他就知道帝国已经错过了登陆西伯利亚的机会。
如果想要同中国人全面开战的话,那么不管是从朝鲜半岛进攻,或是从山东半岛、辽东半岛登陆都好过在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沿海地区登陆。因为在这里登陆意味着日本军队需要从国内补给,而不能在当地就地征集粮秣。
日本的国力显然是负担不起,一支军队长期驻扎在西伯利亚荒原的费用的。俄国人之所以能够从欧洲一路推到日本海,靠的可不是大军征服,而是皮毛猎人和哥萨克拓殖者向东探索的功劳。
当然,满清对于东北的封锁政策,也为俄国人空出了大片土地。但是现在,东北可不是空荡荡的,而是一个已经拥有了近2500万人口的地区。日本要进驻西伯利亚,就要先承受同这2500万人对峙的压力,显然日本并没有这样的承受能力。
第987章
张云荣走到楼下的小餐厅,用手敲了敲餐厅敞开的木门,吸引了正在和人聊天的女工作人员的注意后说道:“来两杯咖啡,就用上次送来的巴西咖啡煮,一杯是吴川同志的,另一杯多加四分之一的糖。”
一名女工作人员答应了一声,就走入了后间准备了起来。原本坐在餐台前和她聊天的另一名年轻女子起身悄悄的走到了张云荣身边,抬头看着他小声的问道:“那个俄国女子就是吴川同志的未婚妻吗?”
张云荣略略避开了女子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年轻的女子并没有察觉到张云荣的不自在,反而身体又向他倾了半分,略带着兴奋的说道:“好奇啊,听说吴川同志和她订婚都有四年多了,这一次两人见面是不是打算结婚了啊?”
张云荣感觉对方呼吸的气息都似乎吹到自己的脸上了,这让他的心跳的厉害,一时之间都有些忘记了对方的问题了。
就在张云荣有些艰难的应对着新加入吴川办公室不久的外文翻译叶曼莎时,吴川也正在打量着好久不见的安娜。22岁的安娜有着一双美丽的犹如蓝色宝石一样的眼睛,曾经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庞现在也完全消退了下去,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了。
似乎被吴川注视的太久,有些局促不安的安娜不由出声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我今天出来的比较匆忙,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
吴川笑了笑说道:“是,是沾了些东西。”
“在哪?是什么东西…”安娜下意识的伸手往脸上抹去,吴川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是视线,沾住了我的视线而已。”
安娜终于听出了吴川话语里的调笑意思,她放下了手,张大了眼睛瞪着对方,却又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吴川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也不必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就算你不打算做我的未婚妻,我们也还是朋友么,过去我在图拉的时候,还是蒙受了你不少招待的。话说,男爵先生和你其他家人都还好吗?”
看着语气轻松的吴川,安娜不觉也放松了下来,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玩弄着裙上的配饰,口中则回应道:“爸爸和哥哥留在了鄂木斯克,说是谢尔盖先生为他们谋取了一个职位。至于妈妈、姐姐和嫂子和我一起来了中国,不过她们留在了哈尔滨,因为那里有俄国人社区,谢尔盖先生还把他在哈尔滨的房子借给了我们…”
吴川坐在那里默默的听着安娜讲述,她们一家从图拉一路逃亡的经历,一开始安娜说的还有些颠三倒四,但很快她就说的很有条理了起来。显然过去这几个月的逃亡经历让这位女孩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只不过她一直都隐藏在了心里,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倒是一股脑的向自己倾诉了出来。
除了张云荣拿着咖啡和茶点进来的时候打断了她一会,接下来安娜足足讲述了将近一个小时,方才渐渐显得轻松了起来。对于吴川来说,这倒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过去数年里他几乎就没有什么私人时间,哪怕是张云荣现在面对他也很难放的开聊天了。
安娜对他的倾诉,倒确实是在向亲近的朋友诉苦了,在这样的聊天氛围下他倒是用不着去思考什么,只要安静的倾听对方的诉说就够了。对于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休息了。
不过这种静谧的美好还是很快被打断了,吴川正想对安娜说点什么的时候,张云荣有些不安的敲门进来提醒他,“主席,梁廷栋同志已经到了。”
吴川想了想起身对安娜说道:“我的时间都成四川成汉很碎片化,恐怕我们只能等下次我有空再聊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里也有客房,你可以在这里住下,这样我空下来的时候就能继续和你交谈了。我对于俄国革命之后的一些变化还是很感兴趣的,你觉得呢?”
安娜瞧了一眼吴川坦诚的神情,便点了点头小声的说道:“我对长春也不熟悉,如果你这里有客房的话,我很高兴搬来这里。”
吴川对着她笑了笑,便转头对着张云荣说道:“让小叶陪着安娜去看一看客房,另外去买一些日常用品回来…”
向张云荣交代完,吴川就离开了书房,重新回到了他所熟悉的工作中去了。距离书房十数步外的会客室内,正在研究着手上汇报文件的梁廷栋听到了推门声,赶紧起身向吴川问候并说道:“吴川同志,今天我主要是想向你汇报三件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共和党内渐渐形成了在吴川之下的几位主要委员,协助吴川负责军事上事务的朱和中,协助吴川处理外交事务的王葆真,协助吴川处理内政的宋云桐,协助吴川处理党外政治事务的耿谨文,协助吴川处理党内组织人事的梁廷栋。
虽然这种变化正在促使共和党的委员们向着官僚方向转变,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党的组织也在变的越来越制度化和严密化了。党也越来越依赖于组织而不是个人的能力去运转了,好比吴川的声望在党内虽然越发高了,但是在党内的事务上却也很难再绕过组织加以决定了。
党的最高权力虽然还在他的手中,但是他也必须要按照组织所制定的程序去行使这个权力了。共和党内的山头渐渐开始显露,不过和此时的俄国共产党相比,共和党内的山头还是比较弱小的,并不足以挑战吴川在党内的领导地位。
吴川对于党内的这种变化也处于患得患失之中,虽然他对于党的官僚化并不感冒,但是现在的他也清楚,只要党想要掌握住政权并行使这种权力,就不能不接受这样的变化。只要国家机器还存在,那么能够驱动这部机器运转的人,必然会在权力的影响下官僚化,这不是以他个人的好恶或某些人的政治理想就能改变的。
现在的他,也只能谨慎的关注党的这种变化,并尽可能延缓这个过程,等待着更有理想和能力的人来处理这个问题。当然,官僚化所带来的行政效率提高,这是针对那些同类型的问题标准化解决而言,对于当前的东北来说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梁廷栋今次来和吴川会晤所要汇报的三件事,第一件是关于俄国逃亡民众大量涌入东北的问题。十月革命之后,虽然如利奥.于尔斯泰男爵这样的县内贵族地主因为土地委员会的行动感到不妙,选择了暂时离开俄国,但是大部分资产阶级和那些小资产阶级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离开。
虽然人民委员会承认了各地土地委员会对于地主土地的剥夺,并号召工人采取对工厂进行监管,但是人民委员会并没有这样大的能力去控制各地的土地委员会和把工人组织起来。可以说,人民委员会不过是顺应了各地农民和城市工人的要求,发布了他们能够发布的公告,实际上的行动都是各地的农民和工人自发行动起来的,甚至于他们还早于人民委员会的公告就已经行动起来了。
一部分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们在反对人民委员会的同时,还是希望人民委员会能够先恢复国内的社会秩序的,因为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的爆发,俄国国内的各政治力量都已经证明了,他们并无能力恢复国内的社会秩序。
但是随着人民委员会同德国的媾和,俄国经历了四年的残酷战争却一无所获,且还失去了波兰、乌克兰、波罗的海三国等地区,和要支付高额的赔偿后,原本还在观望的中间人士也终于站在反对布尔什维克的一方。
只是在同德国媾和并开始大规模的复员旧军队和建立支持人民委员会的红色军队后,人民委员会至少已经控制住了从莫斯科到彼得格勒的俄国核心地区。面对这些没有获得农民和工人支持,又失去了旧军队、旧体制力量保护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分子,人民委员会自然就采取了断然的镇压措施。
于是在3月之后,从俄国出逃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就多了起来。这些人要么往北经过芬兰离开俄国,要么向南去投奔科尔尼洛夫领导的白卫军,期待着白卫军能够重新打回莫斯科和彼得堡去。
但是在叶卡捷琳诺达尔城下,科尔尼洛夫不幸战死了,现在领导白卫军的是安东伊万诺维奇邓尼金。科尔尼洛夫是个这么样的人?他活着的时候曾经公然说道:“我和我的同僚们会毫不犹豫的绞死所有的苏维埃成员…恐怖越大,我们的胜利越大…我们必须拯救俄罗斯!即使我们不得不放火把它烧掉一半,流尽四分之三俄国人的血!”
至于他忠实的同僚邓尼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这样一个笑话可以让我们了解他。白卫军中有一位上校在十月革命后写了一本书,请求获得科尔尼洛夫同意出版,但是他得到的关于出版此书的批示是,“此书过于右倾不得出版”。
等到科尔尼洛夫战死,邓尼金成为白卫军首脑时,这位上校再次申请出版自己的书稿,但是邓尼金给出的批示是,“此书过于左倾不得出版”。也就是说邓尼金是一个比科尔尼洛夫更为反动的反革命分子,他对于那些来投奔白卫军的资产阶级自由派分子和右翼社会主义者采取的措施只有一个,就是枪毙。
在这样的状况下,逃往西伯利亚,或是通过西伯利亚铁路逃往远东就成为了许多不能前往芬兰的俄国资产阶级的唯一选择。
第988章
这些俄国逃亡的贵族和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虽然带来了不少财富和专业技术人员,曾经因为二月革命爆发而返回俄国的一些知识分子和技术专家,今次也再度逃来了哈尔滨,还带上了他们的亲朋好友。
梁廷栋这样对吴川说道:“…我调查过一些资料,在欧洲战争爆发前,不计算中东路的俄国工人和工程师,我们大约聘请了1500名俄国专家、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以帮助我们开展工业基础建设。
但是1914年战争爆发后,到今年1月份为止,不包括滨海省等新收回地区,我国境内已经登记的俄国籍用工已经超过了七万五千人,这还没有包括哪些没有登记的俄国用工,把那些也算上的话,大概要接近10万人了。
至于在我国东北境内居住的俄国籍人士,也从战前的十余万增长到了三十到四十万之间。虽然战争爆发后迁移到我国的俄国籍人士都是有产者或技术人士,这些人的到来对于经济部门和工业部门是有利的。
但同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又是社会主义的反对者,随着十月革命爆发后俄国布尔什维克掌握住了俄国的政权,我国境内的俄国人就出现了两个极端对立的群体,支持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工人及知识分子,反对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前有产者和技术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