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结束之后,邻居们纷纷离去,叶纳林让妻子收拾桌子,自己则带着吴川上了二楼的书房。在吴川打量着这间房间的变化时,叶纳林已经亲热的向他问道:“朋友,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还以为要再过上一个月才能再见到你呢…”
吴川对着他微笑了一下,便沉默的从大衣内的口袋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对方。叶纳林看过之后,很是惊讶的说道:“不,这我不能要,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怎么可能再拿你的钱,而且1万卢布,这也太多。”
吴川这才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叶纳林兄弟,这钱可不是给你的,是我捐给列宁同志的。我相信他能把这钱用到更合适的地方,只不过我不清楚该怎么安全的寄给他,所以才想让你帮我交给那些布尔什维克们。”
叶纳林虽然明白了吴川的意思,但还是有些震惊的说道:“可一万卢布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总不能说自己是地上捡来的吧?同志们还是很清楚我的家庭状况的。”
吴川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对他们说,这是一个仰慕列宁同志的中国革命党人的捐赠。虽然中国作为一个半殖民半封建国家,按理说是担负不起领导世界革命的责任来的。
但是我依然还是希望列宁同志能够给中国革命者一点意见或者是帮助,比如派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布尔什维克去中国教导一下,中国的工人阶级应该如何组织起来同敌人作斗争。
我个人以为,按照世界是普遍联系的这一哲学观点,中国革命同样也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而想要推翻当今最为强大的欧美帝国主义国家,赢得中国民族和国家的独立,是离不开其他外国革命同志的帮助的,比如来自俄国布尔什维克的斗争经验。
而中国革命如果能够成功,这也未曾不是对其他被殖民国家和民族的一种鼓舞,也是对欧美无产阶级革命的一种支援。所以,我希望如果可能的话,请俄国的布尔什维克同志,派遣几个同志去中国指导一场革命…”
叶纳林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中国朋友,他不由迟疑的问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还对我说,革命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掺和的吗?”
吴川眨了数下眼睛,这才小心的组织语言说道:“我劝你的时候,只是单纯的为一个朋友担忧。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为自己担心了。因为我们的国家正一步步的走向死亡,而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叶纳林望着吴川许久,终于还是叹气的说道:“好吧,我会尽快把你的捐献和想法传达给布尔什维克们的。但是,我到时应该如何去同你联络?”
吴川想了想说道:“每月初一、十五的晚上7-8点,你可以在邮局坐一会,我有事的话会打到邮局里去的…”
第103章
和送到街口的叶纳林挥手作别之后,吴川的心里陡然就轻松了下来。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自然知道资本力量的强大,所以能够借用到俄国和德国一部分资本家的力量,对于中国革命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这并不是代表这些资本家就能成为中国人的天使了,充其量不过是德国和俄国的这部分资本家借助了中国人的力量对付英国和日本的资本,一旦当中国革命削弱或赶走了英国和日本在华的资本,那么他们的本性也就该显露出来了。
如果没有一种力量去制约这些国际资本,最终不过是把中国从英日手中转移到这些资本家的手里,革命也终究是要失败的。对于一位后世人来说,这简直不会存在任何疑问,毕竟南美各国的革命历史就是美国资本家对这些国家的一次又一次经济掠夺,人民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场欢呼声,而不是国家和民族的真正自由。
而对付资本家们最好的办法,纵观整个20世纪的历史就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不管是法律和道德都无法束缚住资本,只有布尔什维克主义才能真正教会这些资本家怎样做人。在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教育下,资本家们也只好跟着大谈民主自由了。
可在这个十月革命尚未爆发之前的欧洲,自由还能谈论上两句,但从来不是国家的主流价值观,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才是这个时代欧洲各国推崇的主流价值观念。至于民主主义,这只会让你被当做是一个社会主义分子,而在帝制国家一切民主思想都是不道德的。在俄国更是把民主主义者视为了潜在的社会革命党和布尔什维克分子。
吴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代为了活下去当了几回键盘政治家,倒是能够把这样一群资本家给引诱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改变了这个时代的世界线,但是想着先把布尔什维克主义介绍给中国人,都比自己单枪匹马去同这些资本家们周旋要强的多的。
接下来的,就交给历史去解决吧,好在距离1921年也不远了。想到还有个伟人能在身后替自己收拾烂摊子,吴川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患得患失了,毕竟他再怎么瞎搞,中国也不可能比历史上变得更糟糕了。
坐了三天的火车,三人终于抵达了彼得堡。相比起莫斯科,这里到更像是一座建筑博物馆,这座始建于彼得大帝时期的城市,大约是欧洲历史上最早按照统一风格进行规划建造的城市。城市的每一条街道都只有一种建筑风格,或是俄罗斯的,或是法国的,或是其他什么国家的,加上宽敞而整洁的路面,实在是比莫斯科悦目的多了。
金兹堡伯爵的府邸就建立在彼得堡的涅瓦河畔,穿过城市的涅瓦河不仅是主要的运输通道,同样也是这座城市的重心所在,大大小小的宫殿和豪宅都耸立在这段通过城市注入海湾的河道两侧。宽阔的河面上还架着许多桥梁,这些桥梁上还装有一座座精美的塑像,景色美不胜收。
吴川对比了一下莫斯科肮脏的街道和浑浊的空气,总算是明白俄国人为什么会对这座海滨城市这么的热爱了。哪怕不提它作为俄国北方出海口的重要地位,光是这片美丽的城市风光,已经足够让俄国人豁出性命去保住它了。
就在吴川坐在敞篷的奔驰敞篷车上观赏着彼得堡的大街景致,把自己当成了单纯来旅游的游客时,车子终于开进了一座被铁门遮掩的大宅内。伯爵所居住的府邸虽然看上去不及旁边的宫殿华丽堂皇,但是在斑驳的墙面背后,却透出了一股历史沉淀下来的深厚底蕴。
康斯坦丁看着吴川一脸好奇的东张西望,不由笑着对他说道:“这里最早的时候是一位公爵修建的住宅,最后这位公爵嫌弃地方太小就转让给了别人。虽然地方是不大,但是当时的建筑师设计的很是用心,住在在这里能够让人心神宁静,据说普希金当年在彼得堡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这里的。
…之后这里就被本家给买了下来。不过本家接手后,这里的一切布置都没有做什么改动,也就是说你现在看到的一草一木,和普希金所看到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康斯坦丁只是在介绍这所建筑的来历,但吴川还是下意识的觉得对方这是在炫耀。一个能够把几十年前的府邸保留至今,却也没有进行大量改动的家族,无一不是在显示这个家族的文化和历史底蕴,还有财富。一个没有钱的家族,可不能在维持建筑原貌的同时,还能让人住的舒服的。
在一位老年绅士的带领下,如果康斯坦丁不作介绍,吴川都要把他当成是伯爵的家人了,事实上他其实只是伯爵的管家而已。三人很快就走上了楼梯,在通道处看到了站在地毯边缘的金兹堡伯爵本人。
站在吴川身后的康斯坦丁颇为吃惊,在他过去的岁月中,除了那些真正位高权重的人物,伯爵还从来没有以这样的方式去礼遇一位年轻人。
没等他反应过来,吴川已经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同伯爵亲热的打起了招呼,只是他的行礼方式看起来有些轻佻,带着一些美国人似的随意,这让一旁的老管家看着直皱眉头。如果不是伯爵欣然的接受了中国人的行礼方式,康斯坦丁估计老管家现在就把这无礼的中国人给赶出去了。
康斯坦丁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少了一点对于吴川的礼仪交代,这一路上尽给对方当导游了。他赶紧挪开了视线,生怕被老管家发现自己的心虚。
同伯爵寒暄了几句之后,伯爵就请吴川去自己的书房谈谈,并让康斯坦丁也跟了进来旁听。金兹堡伯爵这个新年过的显然相当不错,因此在招呼吴川进入书房之后,他就开门见山的对着吴川说道:“我的一些德国朋友在听了你的设想之后,都觉得这个计划确实相当不错。
我们并不指望中国革命之后的新政府能够击败英国人,甚至都不奢望英国人会为了保卫日本人而加入对于中国的战争。但是能够让一只德国舰队以中国的名义向英国在东亚的盟友出击,从而使得英日同盟陷入实质上的破裂,却是乐于见成的。
英国人如果加入到这场战争,那么德国在欧洲就获得了机会。英国人对这场战争采取旁观的中立姿态,那么我们就先拔掉英国在亚洲安下的这根毒刺,从而让亚洲恢复到1905年之前的各国势力划分状态。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在中国代表我们利益的中国领袖。
有了解中国形势的朋友告诉我们,眼下在中国具有这样力量领导一场革命并挑起对日战争的,大约只有一个人。就是北洋军事集团的领袖,叫袁什么来着?”
就在伯爵皱着眉头思考这个名字的时候,吴川已经脱口而出的说道:“北洋领袖袁世凯吗?”
伯爵这才舒展开了眉头道:“对,就是这个名字,东方人的名字就是太难让人记住了。不过我和另外一些朋友的意思是,比起一个已经有着一定军事基础的政治领袖,倒不如重新扶植起一个中国政治领袖更为适合。
毕竟对于袁这样的政治领袖,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利益要维护的,并不能真正的按照我们的意愿去维护我们在中国的资本的安全。你说是不是吴?”
吴川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发起一场推翻清政府的革命,挑起一场对于日本人的战争,和维护您和朋友们在中国资本的安全,我以为这并不是完全冲突的目标。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些目标分拆开来,然后一步步的去达成各阶段的目标。”
金兹堡伯爵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应该来说每当他想要同对方商议什么的时候,对方的思维总会突破他原先的设想,虽然这种思维上的突破能够给他带来不小的启迪,但却完全打破了他对于事情的掌控,这正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感觉。
在他过去的数十年生涯中,这位中国人也许不是最智慧的,但一定是最为难缠的一个对手,因为他总能在你意想不到的的地方发起挑战,从而破坏了你苦心思量的全盘计划。
伯爵习惯性的想要去摸桌上的雪茄,却发觉自己今次根本没有拿出来,他顿时把抓取的动作改成了轻轻敲击了桌面几下,掩盖掉了自己的失态。这才按捺下心中盘算好的方案,转而对着吴川开口问道:“奥,那么你不妨和我说说看,这三个目标应该如何分拆和达成。我很愿意听上一听。”
一开口就将伯爵的话头堵死,吴川也是迫不得已。按照他后世和老板的斗智斗勇经历来看,无论资本家对你许下多么美好的未来,羊毛终究是要出在羊身上的,甚至于后来的有些人连羊毛都不想给了,只想用谎言去欺骗新羊来为自己做出贡献。
和21世纪的资本家相比,20世纪初的资本家简直就像是一群毫无剥削技巧的街头黑帮分子。这个时代的资本家和后世资本家相比,大约只有一个地方是超出的,那就是信守自己的承诺,说要杀工人领袖全家就不会放过一人漏网。
第104章
吴川可不希望按照对方的步骤走下去,最后成为被对方填到通往财富阶梯下的又一个冤魂。所以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要为自己获得一些主动权,以使得自己的重要性上升,免得遇到什么困难时,被对方随手就给舍弃了。
“其实吧,这三个目标也不会有什么冲突。资本想要发展,肯定是需要一个稳定而有活力的社会秩序,稳定意味着资本可以用最小的成本去维护工厂治安和交通运输上的开支,从而在国际市场上变得更有竞争力。而一个有活力的社会秩序,也就意味着民众能够大量的消费工业品,从而给资本带来更多的利润。
从这两点出发我们就能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满清政府必须倒台,一个连基本社会秩序都维护不了的政府,更加无法保护资本的安全。
而一个动荡不安的社会,虽然能够带来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但是他们既没有消费能力,同样也会进一步加剧社会的不安定,从而让工厂付出更多的治安成本和交通运输成本,这完全抵消了廉价劳动力带来的利润。
挑起一场针对日本的战争,这不仅是德国政府的利益所在,也是德国资本的利益所在。前者需要战争来牵制英国人,而后者则可以从这场战争中获得大量的订单。当然对于中国人来说,我们同样需要一场战争来凝聚国民共识,从而真正缔造出一个新的中国,就好像普法战争创造了德意志一样重要。
作为中国最大的一个军事集团的领袖,就算是我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袁世凯先生有这个力量去达成以上三个目标,而且我也同样认为他并不是不能预见到这样一条建国之路的。不过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对于一个在专制君主制度国家中成长起来的军事统帅,他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雄心去完成以上三个目标。
毕竟对于袁世凯先生本人来说,推翻满清政府赢得一个共和之父的名声并不艰难,中国的革命党人已经用接连不断的起义,将满清政府的统治力摧毁的摇摇欲坠。革命党人已经将满清政府这只煮熟了猪蹄放在了袁世凯的餐桌上,他唯一需要做的,不过是动一动刀叉,把它塞入自己的嘴里。
可以说,推翻满清政府不仅不会有损袁世凯的实力和利益,反而让他获得了一整个中国的统治权。但是想要收回日本在中国的各种权益,并抱有不惜一战的决心,我认为这位新中国政府的领袖未必有。因为打赢了,他也还是中国的领袖;打输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建议伯爵阁下应当如此同自己的朋友们解释。支持袁世凯先生推翻满清政府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如何迫使中国按照德国的意愿对英日同盟进行挑战,那就需要一个能够为各位坚定的去督促袁世凯先生的中国代理人了。”
金兹堡伯爵望着吴川陷入了思考,应该来说对方不仅再次通过了他的考核,而且表现的比他预期的还要出色。一个能够理智分析国家内部政治形势的人,总好过一听到有人赞助就满口胡话的人。
思考之后,伯爵不免又向吴川发问道:“如果我们打算给你一笔商业上的资助,当你在中国获得了成功的时候,你打算如何回报我们?”
“当然是回报以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吴川心里虽然默默的想着,口中却说道:“为什么要等到我在中国站住脚跟才能回报,我以为,现在我就能够回报德国和各位对于中国革命的善意。”
金兹堡伯爵顿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道:“现在?你能给德国和我们什么回报?”
吴川随即开始复述起了,一路上向佩奇打听到的关于德国经济的消息,“从德国统一之后,德国的工业和出口额一直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增长着。
比如在18年德国的出口额据说才刚刚过了20亿马克,但是今年的出口额差不多快要接近90亿马克了。在这种经济的高速增长下,我听说德国商人挥舞着钞票到处想要投资。在过去5年中,德国的对外投资额度都在150亿-200亿马克之间,仅次于英国和法国。
但是英国、法国、俄国似乎并不乐于见到德国经济这样毫无止境的增长下去,它们不停的对德国生产的优势工业品进行加税,并组织德国在海外扩大殖民地,从而想要束缚住德国的工业生产能力。
如果您和您的朋友打算在商业上对中国革命进行资助,那么这笔资助不少于一半的资金将会换成德国的机器和工业品运往中国。这样一来,德国不仅能够维持住自己的工业生产能力,还能让您和您的朋友现在就赚上一笔。”
金兹堡伯爵再次陷入了沉默,对于中国这个远东最后未开发的国家来说,欧洲各国都知道这是块肥肉,只是距离欧洲太远了些。好歹现在都已经20世纪了,已经不是靠几艘破帆船就能征服一片大陆的时代,而中国人也比印度人要更具有反抗精神。
并且这个国家拥有一个说着同一种语言和学习同一种文化的主体民族,如果不是有满人这个朝廷压制着,几乎没有什么欧洲国家能够单独吞下这片东亚大陆作为自己的殖民地的。他们只能一点一点的从沿海向内陆渗透,从而艰难的获得一点商业利益。
老实说,如果不是欧洲工业文明的迅猛发展,直到1890年之前,他们也只能依靠鸦片贸易而不是工业品来征服这片土地。
正因为如此,欧洲各国对于满清政府的借贷,大多都喜欢附上政治要求,因为光靠商业利益未必能收回投资。虽然随着二次工业革命的完成,欧洲的工业品已经对亚洲农业文明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基本进行正常贸易也足以获得优厚的利润了。
这个时候,中国又已经被各种不平等条约放血放的奄奄一息了。借给满清政府倒是能够收回点利息,但是这个政府几乎已经被各欧洲国家的政府所控制,普通商业资本根本挤不进这个借贷的圈子。借给那些中国人吧,又担心他们还不起。
因此,对于投资于吴川身上的商业投资,伯爵和他的朋友并不打算搞太多,他们打算先看看德皇的态度再说。在新年的假期里,伯爵和他的德国朋友已经委婉的通过皇帝身边的人,向德皇进言了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按照那位皇帝身边的朋友的说法,威廉皇帝对这份计划很感兴趣。皇帝有这样一个想法,如果能够把英国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东方去,那么他就要同法国人先解决一下两国之间关于非洲殖民地的遗留问题了。一个陷入了东方泥潭的英国,一定会在法德谈判时偏向于德国的。
原本他只是想要同朋友们意思一下,确保吴川能够在中国占有一块地盘,好让他们把资本转移过去,从而等待欧洲战争结束,再回来欧洲收拾残局的。
但是吴川的话不由提醒了他,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利用吴川的身份在德国大举借债,只要有他们这些人鼓吹,那些拿着巨额资金却不知该投到何处的银行家们,一定会趁机大肆买入的。接着再把这些钱花在他们所有的工厂所生产的机器和工业品上,那么这钱就合法的转移到了他们的口袋。这可比拿着枪去银行打劫还快啊。
本身就是德国和俄国银行都有参股的伯爵,只是稍稍思考了片刻就想出了,如何让那些银行家们“真诚”的相信自己购买下的中国债券,就是市面上最有升值价值的黄金债券,而不是那些一文不值的垃圾。
伯爵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难以决定究竟要不要抓住这个冒险的机会,于是便试探的向吴川问道:“那么你打算为中国新政府借多少?又打算拿什么来抵押?”
吴川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快速的说道:“我是一个革命党人,所以我不会拿假话欺骗那些想要资助中国革命的朋友。我并不能代表革命成功后中国新政府承诺什么,我只能决定这笔钱的一半将会花在德国的企业上。
至于抵押品么,只有我身为革命者的名誉了。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这绝不会变成南海公司的债券。而且我也没办法做出承诺,当我做出承诺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德国介入了中国革命,那么中日之间的矛盾就会转为中德对日英同盟的对抗。
我想,威廉皇帝是不会给英国人抓到这个把柄的。我和德国之间的贷款交易,一切都是出于商业行为,也只能是商业行为,这是首要的原则。伯爵阁下,你以为呢?”
吴川口中大义炳然的说着,但是内心却对伯爵很是不满。自己不过是替对方过个桥,对方居然还想让他出什么抵押品,这简直就是一鱼两吃啊。而且在政治上,也未免过于短视了。
金兹堡伯爵只能退让了一步说道:“那么债券总该有个名字吧?”
吴川想了想说道:“那就叫自由债券好了,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金兹堡伯爵的心里还是有些退缩了,他觉得这样的三无债券纯粹就是市场上的垃圾,还是找别的银行家来接手,自己稍稍购买一些意思意思就算了。
第105章
发觉吴川只是想和自己一样空手套白狼之后,金兹堡伯爵差不多就打消了趁机赚一笔的念头。对于他来说,眼下能够从这场中国革命中捞取的好处已经够多了,并不差这点利润。
伯爵于是把债券的话题略过不谈,转而对吴川说道:“支持中国革命,转移资本前往东方以避开欧洲战争这件事我们暂时先说到这吧。接下来我们就要谈一谈关于迁移俄国南方犹太人前往远东和获得皇帝陛下支持资助中国革命党对日本开战这件事了。”
吴川下意识的坐正了身体,比之前更加认真的听起了伯爵的话语,金兹堡对吴川表现出的认真态度还是感到满意的,因此也就开诚布公的向他说道:“在我国军界一直都有两种声音,一是陆军所支持的巴尔干半岛重心论;一则是海军所支持的太平洋发展论。
陆军想要统一斯拉夫民族,从而使得俄国成为所有斯拉夫人的祖国,最终获得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控制权,为俄国打通通往地中海的出海口。而这一观点也得到了海军中不少军官的支持。
不过海军的太平洋派系支持者却认为,当前应该把俄国的发展重心放到远东,从阿穆尔沿岸总督区向太平洋方向发展,最终和美国人平分太平洋上的权力。5年前俄国同日本在远东发生的这场战争,导致太平洋发展论大受打击,这也使得陆军将领在国内的话语权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只是陆军军官们在塞尔维亚挑起的激进运动正引起土耳其和奥匈帝国的不满,斯托雷平大臣并不希望在目前改革尚未完全成功的状态下,挑起一场同奥匈帝国的战争,这将会导致德国和俄国的战争。因此他需要一点东西来转移俄国民众对于塞尔维亚人的狂热支持。
所以我们通过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大公,也就是海军太平洋发展论的支持者,向斯托雷平大臣提出了这个建议时,正好处在一个极为恰当的时间。大臣决定实施这一计划,以此来赢得海军和一些贵族议员们的支持,并希望通过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大公向皇帝陛下转达他的敬意。
为此,我需要你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编写一份关于如何利用中国革命打击日本在满洲、朝鲜半岛势力,并让俄国力量重新回到满洲的计划书。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吴川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对着伯爵说道:“编写这样一份计划书,我自然是深感荣幸,但是我对于东北目前的政治局势并不是很了解,而且我的俄文写作能力并不好,想要由我自己一个人来完成这份计划书的话,恐怕会很困难。”
伯爵微笑着对吴川说道:“康斯坦丁会协助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他提出要求,不过你最好在五天之内完成这个任务。现在你先跟着康斯坦丁去看看我替你安排的房间吧…”
在伯爵搜集来的大量关于俄国远东、朝鲜半岛及东北三省的各种政治经济情报下,吴川和康斯坦丁等人仅仅用了四天就完成了计划的初稿。金兹堡伯爵于当晚看过了计划的初稿之后,颇有些抗拒的向康斯坦丁问道。
“调集一部分流放远东的政治犯和招募当地具有革命倾向的华人和朝鲜人,加入为中国革命组建的部队,这会不会让事态脱离我们的控制?我们只是想要把日本人从满洲赶跑,让我们迁移过去的资本来管理这片土地,而不是替社会革命党和布尔什维克们建造一个巢穴。”
亲自协助吴川拟定计划的康斯坦丁,在计划的制定过程中已经被吴川所说服,他自然下意识的为计划书辩解了起来,“五年前我们同日本作战时,在远东足足有12万陆军,但日本却动员了20万武装力量,而在其国内还有上百万人为这20万武装力量提供支持,所以我们最终失败了。
现在我们至多资助中国革命者2个师,也就是将近3万人的武装,其中大半还是空有热情而无作战技艺的普通平民。如果不使用革命的思想去武装他们,这只军队也许刚刚进入中国就遭遇失败了。
社会革命党人和布尔什维克有着坚定的信仰,只有以他们为骨干建立军队,那么日军即便占有武器和人数上的优势,也不会令这只军队迅速垮台的,这才能够让我们有可能获得对于北满的完全控制,最终将中东路变成我国国境之内的国内铁路。”
伯爵狠狠的吸了口雪茄,吐出了烟雾后说道:“好吧,你们再把这份报告润色一下,明天中午我先给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大公瞧一瞧,让他先问一问陛下的意思,再去呈报给斯托雷平大臣。”
彼得堡二月的天空,几乎都被雨水给统治了。虽然此时夜晚的气温已经回升到了零度左右,但是在雨水的影响下,彼得堡依然处于阴冷潮湿的环境之中,吴川觉得这样的天气还不如冬天呢。
就在他无所事事的站在自己房间内,从二楼的窗户眺望着涅瓦河上往来的船只和雨雾中远处的建筑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推门进来的康斯坦丁有些急切却兴奋的看着他说道:“吴,赶紧准备一下,伯爵阁下要带你前往冬宫晋见大臣会议主席斯托雷平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