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399节

  在这样的局势下,德国在华商会在东北的影响力就开始上升了,而宋云桐也同德国商会的头脑人物有了相当多的接触,他自然知道商会内部确实有不少德国大公司的代表,通过他们确实能够联系上德国国内的政界人士。

  然而在宋云桐思考的时候,吴川却已经否定了他,“不,如果战争结束再去联系德国人,我们的优势就没这么大了。正因为现在对于战后协约国对待他们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德国人才需要一个安全的避难所,为了获得我们的保护,他们自然就会放低要求。

  所以你需要现在就前往德国,在经过莫斯科的时候正好听一听俄共布对于德国革命的最终决定,然后你就可以参照俄国人的决定实施同德国人接触的方式了。”

  宋云桐有些惊讶的看着吴川道:“现在去德国?”

  吴川朝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的意见是越快越好。因为从上个月中旬到现在为止,德国人在西线再没有发起过反击了,在美国军队源源不断登陆的时期,这就意味着德国军队已经失去进攻的欲望和能力了,他们现在只能依赖防御来迟滞协约国军队向柏林前进的速度。

  因此我们必须赶在德国同协约国妥协之前,劝说德国拿出一部分资源放在国外作为保险,以防被协约国全部没收。错过了这个时间段,德国人就未必会这么好说话了。”

  宋云桐沉默了数秒后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我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出发好了。”

  吴川满意的对她说道:“注意保密,我会和其他同志说,你是前往齐齐哈尔对黑龙江省的财政工作进行检查去了。”

  说着吴川又转向朱和中说道:“让宋云桐作你的随员,你去乌法调查捷克军队的收容及迁移情况,然后就找个地方养病好了。接着你们两人就代表我党去莫斯科同人民委员会的委员们碰一碰面,问候一下列宁同志的身体健康,明白了人民委员会的态度后,再去波兰找一找霍夫曼,通过他同柏林进行联系。

  你的任务除了为宋云桐同志担任翻译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同德军总参谋部联系上,劝说他们抽调一批军官在战争失败后送到我们这边来,我们会给他们良好的待遇,让他们完成德军在大战中的经验总结,也好为战后的德国陆军留下宝贵的经验。

  另外就是,劝说德军总参谋部将一部分武器制造技术、合金配方转让给我们,而我们也将会帮助他们将一些先进武器的研制继续下去,并和他们进行共享。

  我想你应该清楚,德军在这四年里的战争经验对于我们这些远离欧洲的国家来说是相当宝贵的。假如我们能够获得德军的经验,并了解英法的战术和武器装备的话,那么我们对于英法对于我国的内政的干涉就更加的有把握了。”

  朱和中可比宋云桐积极的多,他跃跃欲试的回道:“是,我一定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让德国总参谋部派出人员来我们这里总结战争经验。不过,这些引入人员的经费和引进技术的费用,陆军暂时好像没有多余的经费了,是不是让财政委员会拨付一笔紧急开支?”

  吴川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对着宋云桐说道:“让财政委员会先安排1000万作为你们德国之行的经费,之后的再议…”

  被吴川念叨的德国人,此时也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德军年初在西线的进攻有多疯狂,现在在战壕内就有多沮丧。这不仅仅在于美国人的出现击破了德军想要战胜英法的幻梦,还在于三四月间德军抓捕的英法美俘虏中含有不少流感患者,这种被英国人称之西班牙流感的病,对于德军士兵战力的减少,还要超过美国人对于他们的伤害。

  在年初认为可以在7月中旬打败协约国的军需总监鲁登道夫,在协约国从7月10日发起反攻后,大为吃惊于协约国军队还能发动这样规模的反攻和组织能力,他原本以为法国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美国人的加入不过是让法国人多喘了几口气而已。

  鲁登道夫惊呼7月18日是德军的“黑日“。就在这个“黑日“,鲁登道夫和总参谋长兴登堡发生了公开争吵,虽然事后两人握手言和,但再也不能像东线那时的默契无间了。

  8月8日,协约国军发动的亚眠战役再次让鲁登道夫陷入了失败的焦虑。在六日后的王室委员会会议上,他突然声称:“我们再也不能指望用军事行动来摧毁敌人的战斗精神,我们必须把以战略上的守势来逐渐磨灭敌人的战斗精神作为我们的战斗目标。”

  鲁登道夫的言论让王室极为不安,特别是威廉皇帝在会议上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板着脸坐在那里。但是政府方面对于鲁登道夫及总参谋部开始有所怀疑,因为鲁登道夫在年初发动皇帝攻势时曾经这样向政府官员们解释:“防御是不可能获得胜利的,想要获得胜利就应该发动进攻消灭敌人。”

  但是现在,鲁登道夫却又对着他们说,德军已经无法击败敌人了,现在只能依赖于防御上的优势慢慢磨掉协约国军的战斗意志。这几乎就是在告诉他们,军队已经失去了战胜敌人的希望,这不就是意味着战争将要失败了么。

  政府官员们很快就追问鲁登道夫,西线的德军会不会崩溃,鲁登道夫支支吾吾的搪塞了几句就立刻走人了。这让政府官员们很是生气,也让他们对总参谋部的信任大为减弱了。

第1093章

  9月5日下午宋云桐坐上了前往哈尔滨的列车,3个小时42分钟后他就站在了哈尔滨车站的站台上,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橘红色的太阳把整个哈尔滨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哈尔滨市政府的官员将宋云桐接去了市政府经营的招待所,随着革命委员会制度的不断完善,像哈尔滨市政府一年要接待的上级领导和同级官员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出于保密和安全的考量,再外面找一间宾馆或是随意找一间宿舍安顿都不大适合了,毕竟各列强在哈尔滨的情报人员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市政府的招待所就在市政府大楼的东面,面临大直街,南面就是过去的站前街和大直街交汇中心-圣尼古拉教堂广场,现在站前街被改成了红十月街,教堂广场也被改名为革命广场。俄国十月革命之后,一部分哈尔滨市议会议员试图在教堂广场上树立吴川的塑像以压制圣尼古拉教堂作为本市俄国人精神家园的气氛,实际上他们更想拆除这座代表俄国入侵者象征的教堂。

  只不过这件事被吴川知道后就写了一封信件阻止了这些议员,并建议把教堂广场改成了革命广场,以平息了立像风波。不过这件事之后,哈尔滨就开始了对许多地名的更改运动,主要就是为了消除当初的俄国帝国主义者在这座城市中留下的痕迹。

  过去把自己视为哈尔滨的主人的俄国帝国主义分子,在这场城市街道改名的运动中渐渐失去了对于这座城市的控制权力,取而代之的是中国人开始从政治到商业,一步步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主导者。

  应该说,这种权力的交替远比天津缓和的多,大约也就是共和党从德国人手中接收青岛的过程可以相提并论。因此哈尔滨并没有在这样的权力转移中受到多少损失,反而因为俄国十月革命和美国资本大举进入东北的关系,再一次让这座城市进入了快速扩张期。

  现在的哈尔滨不仅仅在于中东铁路的重要枢纽,还是远东地区的重要工业中心、商业中心和金融中心。远东自治领、俄国西伯利亚地区、朝鲜半岛、日本、内外蒙古及东北的物产都在哈尔滨汇集贸易,并因此造就了金融上的繁荣。光是今年前六个月,汇入哈尔滨的资金就已经超过了2.56亿元,这不仅超过了去年全年的汇入资金,也占了今年上半年东北汇入资金的十分之一。

  站在房间的阳台上看着蜿蜒向西而去的铁路和满城璀璨的灯光,宋云桐就感觉自己好似身在一座奇迹之城中。虽然长春是另一座奇迹之城,但是宋云桐还是比较喜欢哈尔滨,因为这座城市看起来更有活力,也更加的富有亲切感。相比之下,长春的建筑似乎就过于严肃和宏大了些,让人情不自禁的觉得自己的渺小。

  江风习习吹过阳台,夜幕上缀着点点星辰,望着面前的美丽星空,手握着一支酒杯慢慢品鉴的宋云桐突然觉得,如果天下能够早点太平就好了。跟着吴川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固然让人振奋不已,但是他有时也觉得吴川的梦想距离大家似乎太遥远了些,如果能够停下歇息一下就好了。

  宋云桐心里的这点软弱情绪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消失了,在哈尔滨市的官员面前他又恢复了作为革命委员会财政管家的本色,上午听取了本市官员的汇报,下午又去视察了本地的商业街,看了一下当地的零售业,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

  当天晚上,朱和中也抵达了哈尔滨,两人一起参加了由美国驻哈尔滨领事召开的晚宴。虽然在地位上宋云桐要比朱和中较高一些,但是今晚各国的外交官们却都围住了朱和中,想要从这位共和党的军事委员口中了解,共和党对于远东干涉军的组建究竟是什么打算。

  已经通过共和党的帮助深入到西伯利亚地区的美国人倒是不怎么着急了,虽然他们应各国的要求举办了这场宴会并邀请了朱和中到场,但是在干涉军的组建上却并没有催促共和党的意思。但是对于英国人和法国人来说,他们对于干涉军的组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作为英国派出的指导远东干涉军的协约国代表团团长诺克斯,就拉着俄国人米哈伊尔迪捷里赫斯向朱和中指出道:“朱先生,我代表英国政府和我身边的迪捷里赫斯将军要向贵方表示抗议,为什么贵方禁止他前往乌法,也不许抵达满洲的捷克军人和我们见面,难道说这其中还隐藏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吗?”

  端着酒杯正在和美国领事聊天的朱和中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笑容不改的向英国人回道:“哪有这样的事,我们从来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除非捷克军人自己要求,否则我们是不会隔绝他们的对外联系的。

  不过现在俄国那边的流感传播相当的厉害,为了确保从俄国返回的人员中没有携带病菌,我国现在制定的卫生防疫条例规定从海外入关的人员都要进行2-3周的隔离观察。各国不是都有类似的防疫规定的吗?为什么诺克斯将军您会觉得不可思议呢?”

  诺克斯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了,年初爆发都成四川成汉的这场西班牙流感对于欧洲各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虽然英法等国都采取了新闻管制以避免造成国民恐慌,但是没有参战的西班牙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因此西班牙报纸上对这场流感的详细的报道,虽然说的是西班牙国内的事,但实际上英法都可以看成是本国的新闻。

  八月前后的时候疫情似乎开始消退下去了,但是在八月底九月初欧洲的疫情似乎又开始死灰复燃了,因此朱和中这么言之凿凿的说俄国正在流行流感疫情,英国人也有些将信将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丢开了这个问题,更为直白的向朱和中说道:“那么贵国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放开国门,让我们这些就近组织起来的军队通过中东铁路进入俄国呢?”

  朱和中想了想说道:“吴主席对于这个问题早就向各国政府通报过,除了对于俄国人民的人道主义救援外,我们不会支持任何对于一个主权国家无理由进攻的主张,也不支持颠覆一个主权国家合法政府的阴谋。但是对于我们的呼吁,除了美国政府之外,你们并没有给予一份正式的回应,这让我们如何同意建立远东干涉军并从我国的领土通过呢?

  另外,我们也很担心这支干涉军会被使用在其他地方,所以在各方没有给出一个合法而正式的书面回复之前,我们只能暂停这一方案。当然,我们只是反对建立一支不合法的军队去干一些不合法的事情,并不是反对救援被困在俄国的捷克人,因此在暂停计划的期间,我们还是会努力去解救捷克人的。”

  朱和中的回答并不能让围着他的英国人、法国人和俄国人满意,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在共和党摆出了和日本人敌对的姿态后,他们就没办法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去压制中国人了,因为这必然会造成协约国内部的分裂,美国人显然是不可能坐视日本和中国争斗而自己无所作为的。

  作为未来干涉军指挥官的法国将军雅南只能岔开话题说道:“对于干涉军的组建目的,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已经说明的很清楚了。如果你们非要一份正式文件的话,那么你们会得到它的。但是作为协约国派往远东的军事代表,我也有权力要求贵方就现在在俄国的军事行动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并要求贵方在俄国的军事力量纳入到协约国的指挥下。”

  朱和中的目光在法国人身上来回看了数次,方才略略扬起了嘴角说道:“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我们也有一名代表的,但是我们似乎没有听说过雅南将军您被授权获得了远东协约国军队的最高指挥权。按照我们的得到的通知,您似乎只是被授权了捷克军队的指挥权,甚至连组建后的干涉军也无权直接进行指挥,您必须通过我们派出的指挥官才能对军队下命令。所以我拒绝您越权的要求…”

  这一个晚上,朱和中只记得自己不断的和协约国的英法代表们扯皮了,倒是宋云桐真正享受了一个愉快的晚上,搂着几位美丽的夫人和小姐跳了一晚上的舞。

  第二天一早朱和中就坐上了前往伊尔库茨克的专列,说是专列还是带着不少的物资,最后两节车厢则成为了朱和中同宋云桐的办公室和卧室。列车闯过松花江后就奔驰在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远处成片的森林将平原和丘陵山区隔成了两个世界。

  坐在车窗前向外望去,铁路边上的麦田一片绿意,中间又泛起了一点黄色,对于庄稼并不陌生的宋云桐自然能够分辨的出,今年一定会是一个好收成了。看着这成片成片的麦田,哪怕就是不种庄稼的人看到了心里也充满了喜悦的丰收之情。

  倒是朱和中对于这样的场景不怎么敏感,他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走到宋云桐对面坐下,然后一边开着酒,一边向他说道:“从这里到伊尔库茨克几乎都是一般的景色,看久了你就觉得烦了。这是你第一次去欧洲吧?”

  从窗外收回视线后,宋云桐取过了一支酒杯小饮了一口,方才对着朱和中点头说道:“确实,我还是第一次去欧洲。不过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跑那么远,离家越远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朱和中看了宋云桐一眼,方才举杯喝了一口酒有些伤感的说道:“确实,在家的时候总想着看看外边的天地,不过跑的远了又开始怀念起家乡的人和事务了。我还以为从欧洲回来之后很快就能回家看看了呢,可是没想到在东北一待就待了这么久。”

  宋云桐顿时想了起来,对方还是湖北人,对于他们这些东北人来说,只要东北一天天好起来,统一全国的目标可以慢慢来,但是对于朱和中这些外地人来说,看着东北一天天的变化,恐怕只有更想尽快的解放自己的家乡了吧。他举起了酒杯再次小饮了一口,掩盖了之前留恋老家的那点小情绪。

  朱和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宋云桐的小动作,他饮下一口酒之后便转换了话题道:“这次我们去莫斯科和德国,你觉得俄共布的同志们是否会按照主席的想法去做呢?”

  宋云桐沉默了良久,事实上他心里觉得俄共布不按照吴川的想法去做才是最好的,因为他过去一向都是同德国的资本家打交道,他觉得同这些资本家打交道其实更加的容易,反倒是同俄共布党员打交道很麻烦。

  因为和德国的资本家只要谈钱就好,但是和俄共布党员谈钱是不够的。作为一名黑龙江人,他是听着俄国人欺负中国人的故事长大的,因此他对于俄国并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大家现在都有着相同的信仰。而德国人和东北并没有什么瓜葛,相反德国人当初逼迫日本人交还了辽东半岛和革命初期给予的大量投资,都让宋云桐对德国充满了好感。

  不过他并不会把这样的心思说出来,因此他开口时说道:“如果他们不按照主席的想法去做的话,那么只会是他们的损失。以他们对于列宁同志的态度来看,我很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不过我认为,不管俄共布的同志怎么选,最先受到损失的都是德国的无产阶级,之后才会轮到俄国的无产阶级。想到这里我就更加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做出对于德国无产阶级有利的决定了。”

  朱和中听后也是微微颔首,对于俄共布的选择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一旦俄共布选择了吴川的方案,那么在德国无产阶级对容克军官团的清洗下,他是否还能从德国总参谋部那里获得足够有用的东西。

  他一点都不怀疑,当俄共布采取了吴川的策略后会无法支持德国无产阶级建立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而在把战争责任归于容克军官团后,协约国恐怕也是乐于见到德国自动砍掉自己身体上最为强大的一根手臂。他只是担心德国人砍的太干净了,那么德国的容克军官们恐怕是不可能再和一个支持俄共布的中国政治力量合作下去了。

  不过听了宋云桐的判断之后,他的心情倒也放松了不少,如果俄国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么也就不能阻止他们同另一个德国合作了。

  火车在相似的地形和景致中一往无前的向前奔跑着,只是不时的鸣响着汽笛和冒出浓浓的黑烟宣告着自己的路过。在经过了七昼夜的单调旅行后,宋云桐和朱和中终于重新看到了大片的麦田而不再是单调的树木了,他们终于抵达了西西伯利亚地区。

  又经过了两天的旅行,列车终于抵达了乌法车站,朱和中带着一队随员很快就前往了中国驻军的营地,这里现在也是徐景魁、叶声和任辅臣所在的总办事处。

  听说了朱和中前来的消息,徐景魁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到了军营门口。朱和中跟着他到了营部的会议室后就让其他人都留在了门外,徐景魁这才发现在朱和中身边的某位随员是宋云桐伪装的。虽然在国内时他和宋云桐并不对付,但是在这里看到对方出现,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镇定。

  这边朱和中也很快的向他解释道:“我其实并不是过来检查捷克人是否得到妥善照顾的,我最多在这里露一下面,然后就要同宋云桐同志前往莫斯科,对人民委员会进行一次秘密访问,你能否安排?”

  徐景魁只是思考了片刻就沉着的回道:“正好,斯维尔德洛夫同志这两天就要返回莫斯科了,你们可以和他一道走。他也是秘密过来拜访我的,你们和他走应该不会引起注意。不过既然宋云桐同志过来了,我还是有些事情要和他探讨一下的…”

第1094章

  宋云桐一开始并不了解徐景魁要和自己谈什么,不过等到朱和中离开后,对方就很直率的向他说道:“现在的俄国的经济非常之糟糕,卢布几乎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我们需要大量的工业品才能从农民那里换出粮食和其他农产品。

  虽然我已经发了电报回去,但是我知道想要让劳动和经济委员会调拨这些物资过来恐怕要经过一个相当长的审批期,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想一想办法,让我们先获得一些生活物资以和当地的农民建立起稳定的商品交换关系。”

  宋云桐想了想并没有明确的拒绝,而是委婉的说道:“你知道的,我们现在优先配送的物资是俄国同志预先订购的武器、军需品和机器,其次是我们自己军队的补给和筑路的机械、铁轨等物资,现在西伯利亚铁路还需要进行维修,在这样的紧张运力下再插入另外的需求,我不认为这能够提高运输的效率,也许还要遭到俄国同志的指责。”

  对于宋云桐的婉拒,徐景魁并没有感到不快,他只是诚恳的解释道:“俄国同志之前向我们下订单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预料到国内的形势会如此之坏,所以他们还在思考着先恢复国内的工业生产力,然后依靠生产出来的工业品去同农村交换粮食和原料。

  但在俄国失去了西面的一大片领土之后,包括最为富饶的波兰和乌克兰地区,这直接导致战前建立起来的工业循环体系出现了问题。当前人民委员会控制的莫斯科-彼得格勒工业区大多工厂停工的原因,不仅仅在于机器配件不足,缺乏生产原料也是一个大问题,在人民委员会没有建立起新的能源和原料供应体系之前,这一地区的工厂产能是不能完全开动的。

  这一现状又导致了,俄国乡村中的农民对于人民委员会发行的纸币缺乏信任,因为在工业品匮乏的情况下,他们用粮食交换到的纸币根本买不到工业品,或是被迫要用一个相当高昂的价格去购买工业品。这也就造成了乡村中普遍惜售粮食和农产品的现象,人民委员会甚至不得不动员工人组成装征粮队下乡去征收粮食,这也是现在俄国农民阶级和工人阶级发生矛盾的主要原因。

  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于人民委员会控制的区域,在白卫军控制的区域也同样如此。沿着西伯利亚铁路一线的城镇和乡村情况还算好,因为这里的临时政府官员正大肆盗卖仓库里的物资,从而还保住了卢布的一部分价值,不过这些城镇里的居民也正快速的把手中的卢布兑换为外国的货币以防止贬值。至于距离铁路线较远的村子和城镇,则开始采取了物物交换的模式。

  一张铁犁价值12普特小麦,一普特小麦交换7-8尺印花布,1台割草机则价值300多普特小麦…我计算过,1915年西伯利亚地区有8100万普特粮食可以向欧俄地区出口,只不过当时运力不足才运出了3950万普特。1916年整个西伯利亚地区的谷物产量是3.7亿普特,1917年是…所以只要我们运来足够的工业品,那么至少可以在西伯利亚地区收集到8000万到1亿普特的粮食。

  除此之外,西伯利亚地区一年大约能够对外输出近1000万普特的鱼和280万普特的肉类、450万普特的奶油、1550万普特的盐。可以说,只要我们能够让西伯利亚地区恢复到和平时期,那么就足够完成对于中亚、新疆地区的开发物资积累和解决人民委员会的一部分粮食需要了。

  我想你要比我更了解,在国内1普特小麦至少价值1.51元,而一尺印花布也就0.2-0.22元,所以从国内运输工业品过来,特别是布匹过来,其实是能够获得相当高的盈利的。而在中亚地区,去年因为俄国革命的关系,还有大量的棉花没有出口,加上今年又快要到收获季节了,我们很可以那棉布和其他工业品从这里运输棉花回去,然后加工成布匹…”

  宋云桐终于生出了一些兴趣,之前他只考虑俄国人付不出现金,因此对于援助俄国并不看好。但如果能够换出物资来发展新疆的话,倒是可以从建设新疆的费用中扣除这些支出了,这样一来革命委员会对人民委员会的援助支出就没有这么大了。

  他换了一个坐姿,身体稍稍向徐景魁的方向凑了凑说道:“那么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握建立起本地的商业系统?我可不希望运来了物资之后,你们却又无法和本地的民众建立起交换系统,到时候只是白白浪费运力和我们自己的精力。”

  徐景魁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那些山西商人已经顺着铁路搭建起贩卖途径了,而且西伯利亚地区本身就有消费合作社,我们只要恢复这些消费合作社的运行,那么本地的商业系统很快就会恢复的。

  另外,我们也已经开始恢复伊尔库茨克和库兹涅茨克的煤田生产,和改造西伯利亚铁路的几个节点,很快我们就能解决燃料问题和从哈尔滨到乌法直通车的问题,这样也能提高现在一倍以上的运力。

  至于中亚这边,我接下来打算去往塔什干等地走上一圈,如果时机合适就会正式推动斜米到塔山和伊犁的铁路修建,这两条铁路一旦修建完成,我们也就正式打开了新疆西北面的大门,这将对新疆的开放给予极大的帮助。”

  宋云桐终于点头应承道:“如果能够加快都成四川成汉进入新疆铁路的建设,那么我认为调整一下运力也是有必要的。对于我们来说,西伯利亚铁路终究不是自己的铁路,还是应当尽快修通新疆到外蒙古的铁路,才能让进出新疆的交通不受外部因素的干预…”

  当宋云桐和朱和中一路向西的时候,北京城内再次闹翻了天。民国自建立以来,北京城内的居民就没有一年看不到热闹的,而这些热闹大多和南北革命党有关。过去在满清时代,北京城的居民们听的最多的还是某某地方又出现了暗杀官员的案子或革命党又起事了,总让人觉得这大清朝要完。

  而到了民国,北京城的居民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北洋派和南北革命党打嘴仗的日常,或是北方的革命党同洋人打嘴仗的日常,总之这民国就像是一出永远都结束不了的戏剧,虽然日子不好不坏,可至少每天总有新闻可看,这日子过的倒是比前清时要快活了不少。

  这一次全城居民热议的就是,共和党居然去大理院把慈禧先太后和已经退位的宣统帝给告了。共和日报、华北日报等一系列报纸详细的刊登了共和党控诉慈禧和宣统的理由,并还对这些控诉的理由进行了分析。

  虽然从京师改成了北京,但是作为全国的都城地位却并未改变,而袁世凯自认中华民国是继承了满清的法统以抵制他是从革命党中接收的政权,也使得北京除了遭到一次兵变后就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前清时城内破破烂烂的道路,因为年久失修,过去明代遗留下来的石板路已经变得凹凸不平,因此哪怕是皇帝出行也需要用黄土铺平凹凸处,在这样一层层黄土的铺垫下,城内的大道很快就变成了中间高两边低的格局,加上道路两侧民居商铺的挤占,明代时地安门大道宽28米,现在连16米都不到了。

  这种狭窄且尘土飞扬的街道,实在是成为了北京城的一大害。据说雍正朝皇帝想要从城里修建一条到西陵的大道,按照明代的规格修建,结果修了八里就停工了,因为这八里路就花费了8万两白银,想要修完整条路就要花费300万两,刚好是一年岁入的十分之一。

  这个故事自然不是为了夸耀雍正皇帝的节俭,而是说明了满清的贫穷,号称盛世康乾时期居然连条路都修不起。袁世凯号称继承了满清的法统,这个事其实没多少人认可,但是民国继承了满清的贫穷到是没有人否认的。作为一个新建之国,北京几乎就没有看到什么新气象,真正有所改变的也就是东交民巷这一块。

  东交民巷在庚子国难后就被列强霸占了去,之后这里就被公使团当成了租界进行了经营。从前门到天安门,也就东郊民巷这块建起了现代的建筑和各种公共设施,并完成了路灯系统。这也是公使团一度不想把东交民巷交出来的主要原因,公使团觉得这块地方完全是他们投资建设的和中国人无关,他们也认为中国人并无能力经营现代城市。

  不过随着天津租借地的失去,共和党的势力开始深入到华北地区,当共和党派出一队警察接管东交民巷时,因为一战而四分五裂的公使团终于没能挡住中国人的强硬要求,特别是在这些警察准备开着装甲车强行冲入东交民巷后,英国人终于选择了和平交接。

  应该来说,虽然满清对于修缮街道等公共设施不上心,但是在维护内城的个人住宅上,满清还是相当用心的。偌大的内城直到清末也只住了4、50万人,因此内城的建筑几乎都带有一个大花园,城内树木反而比城外要多的多,近城的树木几乎都被砍了。

  在这种一成不变的环境中,除了民国初年大兵在大街上逼人剪辫子,让人感到世界有所改变外,其他时间里城内居民并不觉得现在和过去有什么不同。甚至于某些人直接把总统当成了过去的皇帝,认为这民国不过是换了个汉人当皇帝而已。

  在这种思潮下,有些幸近之徒曾经想要通过向袁世凯递交劝进书来谋取一些好处,有些遗老遗少则把袁世凯当成了窃取了家主财产的家奴,而更多人则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些无所谓的群众不仅仅是汉人,同样还有内城20多万满人。

  不过随着共和党向大理院递交了控诉书之后,京城内不管满汉各族民众的人心都搅动了起来。一开始是满人感到了惊恐,生怕这是一次对于满人的清算行动,不断的有人前往西交民巷21号大院哀求请愿,试图让共和党放满人一条活路。

  只是耿谨文很快就站出来和请愿的满人进行了对话,他一边表示共和党控诉绝不是针对满族普通群众,一边则强调,“…本党于民国建立以来一直都坚持这样一个看法,满族统治者的罪恶和普通满族同胞并无关系,虽然其中有一些人受到了上层人士的蒙蔽对于其他民族的同胞进行了迫害,但是本党认为还是应当给予普通满族同胞融入中华民族的机会。在东北,满族同胞被解除了八旗制度之后,难道我们不是给予了妥善的安置吗?我相信你们中不少人应当是有所耳闻的。”

  耿谨文的话语让来请愿的满人大多冷静了下来,东北的满族在革命之后虽然被废除了铁杆庄稼,但革命委员会还是给了出路,现在大多都找到了自己的生计,不少满人对此还是相当羡慕的。

  耿谨文随即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要求废除宣统帝的继承权,一来这确实不合法么,慈禧公然发动政变关押了光绪皇帝,之后还毒死了光绪帝,难道说她挑选的宣统还能成为光绪帝的继承人吗?我认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说不过去的。

  另外,满清已经亡了,难道你们还要弄一个皇帝树立在紫禁城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们,满族是独立于共和国之外的遗民吗?我也不说要如何对付你们,就问一问各位,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你们的祖先是如何对待大明遗民的?这内城的每一幢房子,那一幢不是你们祖先从大明遗民手中夺取的,这些遗民又去了哪里?”

  不少满人在耿谨文的目光注视下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身子也向着人群中缩了回去。看着更加鸦雀无声的请愿满人,耿谨文心中也是颇为感慨,这些过去高人一等的京城满人,现在看起来却连普通的汉人百姓都不如了。

  民国成立之后,京城的满人大概就分成了四类,享受优待条例的亲贵宗室;有经营能力做小生意的中上阶层,靠体力劳动吃饭的普通满族,最后则是等死的赤贫者。大明养宗室200多年,结果养出了一群猪羊;满清养八旗子弟200多年,同样养出了一帮废物。

  先不说其他三类,就算是享受优待条例的亲贵宗室因为入不支出,数年内破产的也大有人在。“世子王孙倒毙城门洞,郡主命妇坠入烟花院”现在都不算是新闻了,北京城内数千娼妓,其中到有大半是满人。

  看着这些人,耿谨文不得不承认吴川的主张是对的,如果不对这些京城的满人进行改造,这座城市就不可能向着新时代前进。他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则大声对着这些满人说道:“此次本党之所以要提出这样的控诉,就是要彻底解决满清和民国之间的遗留问题,从而给你们找出一条出路,让你们成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不管这座城市过去叫做京师,还是现在叫做北京,它都是中国的心脏,本党决不可能让这颗心脏像现在这样陈腐下去。改造北京城,改造你们,都是本党天然赋予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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