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吴川的不悦,林栋小声的对他解释道:“虽然朱前辈和你在革命的观念上不符,不过他还是很赞成中国应该走工业化道路的。朱前辈在柏林交游广阔,特别是同德国礼和洋行关系不错,这份目录上一半以上的工厂和机械设备都是他一个人打听出来的。”
听到对方还是为自己做了事的,吴川这才缓和了颜色,对着三人说道:“大家坐下说话吧,我还得请你们给我讲解一下这份目录上的工厂生产情况和设备的技术水平呢。”
吴川的态度改变,让林栋和赵楠都松了口气,他们可不是因为对方给出了丰厚的车马费让他们做事,而是想要知道吴川到底想要拿这份目录做什么,就算是朱和中也不例外。当然,他们并不认为吴川能够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把目录上的工厂和设备都购回国去。毕竟这份目录上的工厂和设备价值,起码在8-10亿马克之间。
果不其然,在他们对着目录上的名单进行解释的时候,吴川就在不停的涂抹,只留下了那些技术上较为落后的工厂和机械设备,除了化学和通讯这两个新兴产业因为也才刚刚发展,倒是基本保留了下来,就是除掉了一些生产内容重复的工厂。
看着吴川这么大刀阔斧的对名单进行修改,赵楠终于有些不忍的说道:“吴先生,你划掉的这些可都是德国最先进的工业技术装备,你留下的那些都是5-10年前的旧货,虽然现在还能使用,但这是属于被淘汰的生产工艺和设备了。就算你要引进几家工厂或是机器设备,那也还是得要技术上先进一些的啊,要不然拿回去生产出来的东西未必有竞争力的。”
吴川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引进一家两家的工厂,对于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只有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运转起来,国家才能真正的走向工业化的道路。先进的技术当然好,可是对于我国并不适合,因为没有人能够操作。倒是这些落后一些的工业设备和技术,能够让我们尽快的学会什么是工业生产,这才是适合当下中国国情的工业发展计划。”
一种在旁边旁听没有说话的朱和中,此时终于忍不住发言道:“吴先生,就算你再怎么裁减,想要把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移回国内去,那最起码也要7、8亿马克,您有这样一大笔钱吗?我不知道你出自什么家族,但就算是满清政府砸锅卖铁,现在恐怕也拿不出这3、4亿两白银的。若是筹集不出这笔钱来,你现在不是白忙一场吗?”
吴川抬头看了看狐疑的三人,这才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这看起来很疯狂,但是如果不疯狂的话,中国还有什么希望?难道日本人挑起甲午战争的时候,他们就有必胜的把握了吗?我是没有钱,但是我们脚下的这个国家却有着大量的金钱花不出去,只要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再加上一点点运气,也许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朱和中不免啼笑皆非的看着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他这是把德国人当成什么人了。他在德国待了这么久,还真的没怎么看到德国人吃亏上当过。这个国家虽然已经成为了欧洲仅次于英国的强国,甚至被许多人视为迟早要取代英国地位的头等强国。
但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还是保持着一种质朴的作风,完全不类似于英国贵族式的奢华,和法国的花花公子做派。这个国家就像是一座永不停歇的活的机器,只要瞄准了方向就会一个劲的向前奔跑,没有什么障碍能够阻挡他们向前进的。
而也正因为这种国民性格,德国人民的钱永远只会投入到本国的实业当中去,而不是像英国和法国那样,总是喜欢把钱投到国外去,以获得更高的收益。吴川要是想在德国借个几十万到上百万马克,看着他这富公子的做派,应该还是有可能的。但是想要在德国借个几亿马克,然后用来建设中国的工业体系,这是把德国人当成傻子了吗?
朱和中正思考的时候,林栋和赵楠也颇为失望,他们还以为自己所学能够派上用场了呢,结果对方却好像是在吹牛皮啊。
第115章
看着三人都不相信的样子,吴川只能站起来对着三人说道:“诸位,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要对未来抱有希望,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机会是不会自己送到你手边来的。
也许我现在所做尝试并不会成功,但是起码也要给一些德国人看到,中国是一个多么广阔的市场,只要他们先投入一些成本,就能从这个市场获得极为丰厚的回报。
现在在中国的德国政府代表和德国商人,其实并不能代表整个德国工商界。对于整个德国工商界来说,从中国捞取一些政治权利和殖民地式的原材料掠夺,实际上并不是他们真正所需要的。德国实业届需要的,是一个犹如英国治下的印度大陆那样的无限广阔市场,这才能够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工业制造能力。
而中国想要恢复国家主权之独立,就必须先进行工业化。没有一个工业体系保证的物质力量作为后盾,中国是无法保护自己的领土完整的。因此我们必须借助德国工商界试图淘汰国内落后产能,并扩大德国工业品销售市场的这种渴望,去争取这个诸位看起来不切实际的工业化机会。
所以你们用不着这么怀疑我,过段时间大家就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成功了。感谢诸位的帮忙,今日还请各位先回去,我还要把这份东西誉写一份,实在是没有时间陪各位谈天了…”
林栋和赵楠对于吴川的话语是半信半疑,而朱和中本就没把这事能否成功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既然对方确实是想为国家做点事的,自己就应该伸出手帮助一下,虽然对方的想法似乎和孙先生大相径庭,但终究还是革命党的一员。
更何况,同盟会本就是一个政治主张极为纷杂的松散团体,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孙先生的革命理念的。大家能够坐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满清虽然腐败无能,对外只能卑躬屈膝的出卖国家利益,但是对内镇压却是一把好手,从甲午战争之后孙先生和同盟会一共发动了九次起义都失败了,不少同志因此都失去了对于革命的信心。
在这样的革命低潮时期,任何一个有力量的革命者,当然都是他们的团结对象。特别是在远离祖国的欧洲,留学生的数量本就不多,虽说他之前半是强迫半是说服的让旅欧学生数十人向孙先生写下了效忠革命的誓词,但是很快就有人后悔并偷走了誓词,还交给了清政府在欧洲的公使,这使得不少人又不得不在公使的威胁下选择了退出。
朱和中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误,只想着多拉几个人头去见孙先生,而忘记了甄别一下这些留学生对于革命的真实态度。虽然因为这件事,使得欧洲留学生这个团体在同盟会中减了不少分,但如果能够吸收一个有能力又有资产的新人进来,他觉得是可以弥补自己的这个过失的,毕竟革命还是需要金钱来支持的。
因此看到吴川这么快向他们下逐客令,他心里不免焦急了起来,他都没有开始劝说对方改弦易辙,加入孙先生领导的同盟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于是他赶紧出声说道:“慢,吴先生,我这次来其实是想为上次在咖啡馆内的无礼,向你道歉的。
我以为,既然大家都想要推翻满清,那么就都是革命同志。为什么革命同志之间不能消除分歧,先打到满清这个大敌,然后再坐下来谈如何建立一个新中国呢?”
“如果不是知道辛亥革命的历史,不知道412反革命政变的历史,我大概真的会信这样的言论。”吴川注视着朱和中,心中默默的如此想着。
他思考了一阵之后,还是看在对方替自己跑了几天腿的份上,平心静气的开口说道:“因为在我看来,满清并不强大,这个政府已经摇摇欲坠,只要轻轻用手一推,它就会轰然倒塌了。
但是今日革命党之中虽然有不少是真正愿意为革命而牺牲的爱国志士,但也有不少是打着革命旗号的投机者,他们也同样看到了清王朝将要崩塌的景象,却试图把革命当成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寻找一个从龙或是割据地方的机会。
因此在我看来,联合一切反清政府的力量是一件好事,但是革命的领导权力并不能让那些投机者所窃取,否则这么多革命者用自己鲜血换来的新中国,最终不过成为了挂着共和招牌的清政府,成为了某些投机者用来鱼肉百姓,出卖国家权益的工具。”
“说的好,我的想法也是同你一样。今日的同盟会中就是品流太过复杂,所以孙先生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向那些投机者妥协。吴兄,我觉得你真应该加入到我们之中来,去见一见孙先生,了解一下他的三民主义。你就知道,真正能够领导中国革命成功的,必然只有孙先生了…”
看到朱和中不仅不为自己的说法暴跳如雷,反而想着要拉拢自己加入同盟会,吴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确,同盟会对于辛亥革命的成功有着莫大的功劳,但它实在是一个组织涣散且缺乏理念的革命团体。随着武昌起义的成功之后,各路革命党立刻就忘记了革命的目的,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力,转而向着列强妥协,表示要继承满清同外国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
后世他倒是看到过这样一句对辛亥革命的评价,革命军起而革命党消。因此加入同盟会,说实在的其实对他的意义并不大,因为大家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路。除了给自己身上加上一套枷锁之外,对于他现在进行的事业毫无帮助。
因此他不得不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劝说问道:“所谓三民主义我也是了解过的,但是它并不能解决革命的首要问题,就是推翻清政府的革命中,究竟谁才是我们要联合的朋友,谁才是我们要打倒的敌人。光凭一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固然能够激励汉人的人心,但是这个中华究竟是谁的中华?难道说东北三省、内外蒙古、西藏和新疆就不算中华之内了吗?”
说着说着,吴川就住了嘴。他发觉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好像确实觉得这些地方放弃了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保住汉地十八省就好了。只是当他决定选择布尔什维克主义作为革命的道路之后,就不得不承认了一件事,没有了各民族和各个国家的劳动人民的联合,是无法达成对外驱逐列强,对内打倒封建主义的革命任务的。
虽然吴川只说了几句就陷入了反思之中,但是他的话语对于三人的思想震动却是极大的。事实上这也正是不少革命者无法接受三民主义的原因,只有当清政府被推翻之后,革命党人的迅速堕落,才使得后来者重新拥抱了三民主义。而孙也适时的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更替为了五族共和,才算是补上了这个缺陷。
朱和中自然不能为自己心目中的领袖修改三民主义,因此面对吴川的质问他一时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而相比起三民主义的缺陷,林栋反而更在意吴川之前说的那句话,他忍不住真诚的开口问道:“那么在吴兄看来,到底谁才是革命的朋友,谁才是革命的敌人。”
吴川有些消沉的回道:“我国的劳工大众,各国的劳工大众,全世界一切被压迫的人民和被奴役的民族才是革命的朋友。而我国革命的敌人,一是封建主义,一则是帝国主义。
正因为帝国主义的入侵,才唤起了民众的革命自觉。而作为帝国主义的帮凶,我国的封建主义却积极的压制着人民革命的热情,从而使得人民不得不先对付了这个帝国主义的帮凶。
打倒帝国主义我们需要坚实的物质基础,这个基础就是国家的工业化。但是封建主义试图把民众束缚在土地上进行奴役的本性,就决定了想要实现国家的工业化就必须打倒封建主义。不管是英国还是法国,为了走上工业化的道路,无不是先砍掉了皇帝的脑袋。
所以如果革命不能唤醒民众走上工业化的道路,不提出反对封建主义,反对帝国主义的目标,那么这样的革命就是不完整的,就是要失败的…”
“好吧,绕来绕去,我这是真把自己绕成了一个布尔什维克主义者了。”吴川觉的自己有些委屈,毕竟他之前不过是想要伪装成一个革命党人,从而获得一个前往美国的机会而已。就他自己看来,他最多也就是个不满社会现实的社畜而已。
是的,他虽然自小学过那些政治理念,但是对于一个已经资产阶级化的共和国来说,这些理念早就已经成为了被人嘲笑和抛弃的政治理论了。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下一个马云,谁会觉得自己是下一个雷锋和杨根思呢?
在他那个时代,李鸿章才是值得被吹捧的民族英雄,左宗棠则是镇压某些同胞的刽子手。高官权贵动辄上亿上百亿资产,却禁止网文描写官场的黑暗。人民代表会议上看不到人民的代表,倒是有许多扫黑除恶的对象。更为有趣的是,口口声声高喊爱国的电视主持人,却以跑去美国生子为人生目标。
为了打压某位真正的共和国缔造者,某些人拼命把民国的缔造者装扮成共和国的国父,似乎伟大的解放战争变成了一场庸俗的争权夺利的内战。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谁还会相信这些革命理论呢?
第116章
然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只要能够给中国带来一丝希望的革命理论,总是能够很容易的被接受的。也只有辛亥革命失败之后,大多数革命者的理想破灭,才完全放弃了进步的观念,转而投向了保守派的怀抱。这就同伊斯兰文明被工业文明淘汰之后,就彻底倒向原教旨主义,试图以保守和拒绝工业文明的方式来保存自身一样。
林栋和赵楠对于发动劳苦大众反对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的革命理念很是倾心,不停的向吴川问这问那的。朱和中则实在是难以接受自己所推崇的三民主义被吴川所鄙视,对方还提出了一个依靠劳苦大众的所谓革命道路,这就更是让他光火了。
于是他不免稍稍带了些怨气说道:“既然阁下有如此高见,认为清政府轻轻一击就能倒下,把同盟会组织的起义如此看轻,还请阁下指教一二,究竟要如何才能轻轻一击就让清政府倒下呢?光是空口说白话,那可说服不了我们啊。”
吴川有些纳闷的的看着朱和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服对方,双方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是他需要一些帮手才恰逢其会而已。不过看到林栋和赵楠两人也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他倒也不好意思推却了,他还不清楚自己之后还要不要继续用上他们呢。
他清了清喉咙便开始组织语言述说了起来,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许还看不清楚清王朝会如何倒下。但是作为一个学习过辛亥革命历史的后世人来说,这却不是一个难答的问题。
“我之前已经说过,在中国,目前的清政府已经成为了帝国主义侵略、压迫中国人民的代理人。而反过来,清政府也依靠着帝国主义的支持维持着自己的统治。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政府在政治上已经完全破产,它赖以统治中国的合法性已经全然失去,目前它还能维持下去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它手中还有些人马,而帝国主义又肯给它贷款维持支出而已。
但是,不管是养活手里镇压人民反抗的反动武装,还是每年支付给帝国主义的赔款和贷款,最终都是出自于人民身上的。也就是说,清政府看起来越是强大,人民对于这个洋人的朝廷也就越是痛恨。
一旦这个政府在财政上出现了危机,其所能选择的财政解决办法是相当有限的,要么继续向人民加税,要么向帝国主义贷款。不管它怎么选择,都是在客观上加重了对于人民的压迫,从而把人民进一步推向革命的一方。
因此,想要推到清政府的最好办法,不是纠集一些革命志士和会党成员去攻击清政府的地方衙门,而是应该去发动对现状不满的社会各阶层,从而把人民的不满化作革命的热情,最终撕开清政府虚弱的本质,从而彻底的打倒它。”
朱和中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革命党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起义,都没能唤醒那些愚夫愚妇起来革命,你就这么一说,民众就能幡然醒悟了?这未免说的也太轻巧了吧?”
吴川被朱和中的话语激起了几分好胜之心,不免就好强的说道:“去年上海橡胶股票风暴的事迹,想必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中国最大的钱庄源丰润倒闭了,连带着沪上数十几家工厂停工,几十万工人失业。就连应该赔付给列强的年度赔款,也是清政府事后东挪西凑才凑出来的。
而其中最惨的当属川路公司,这间公司半数资本金350万两几乎全部损失殆尽,搞得四川人心震动,纷纷致电朝廷要求彻查这间案子。川路公司的股本几乎全部取自对于农民的强行摊派,清政府不做出一个交代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清政府能够做出什么交代?他们要不就是向四川民众延长征收租股的时间,以补充亏空资本;要不就是将这条铁路的筑路权收回,然后让帝国主义参股。不管清政府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让四川民众不满。革命党人这个时候就应该去四川发动民众,要求政府保障四川民众的权益,不管清政府做出什么选择,都会让四川民众向革命靠拢,这才是革命党人取得民众支持的正确道路…”
关于四川保路运动,一方面是来自吴川的后世记忆;而另一方面则是这场危机也动摇了列强在华的利益,所以他才能在柏林从德国人那里获得这些关于上海橡胶股票风暴的报道。
朱和中终于没有再同吴川争论下去了,因为他觉得对方指出的革命步骤实在是有理有据,比孙先生不停的发动起义要合理的多,而对于同盟会的革命者来说,也比较容易接受。比较领导民众去同清政府抗争,总是要比自己冲锋陷阵来的容易的。
就在三人起身准备离开时,快要走到门口赵楠突然回头向着吴川问道:“如果是你来策划革命的话,你会选择在什么地方起事?”
吴川楞了一下,方才回答道:“在中国有三个适合于工业化的地区,一个是东北地区,一个是河北、山东、山西地带,还有一个就是以武汉为中心的长江流域。
如果有的选择的话,自然是以武汉的条件为最好。只要拿下了此地以为基地,汉冶萍钢铁公司、汉阳兵工厂就能为革命提供源源不断的枪械,而当地十余万工人又是最好的革命军兵源。只有在正面战场上抵挡住清政府手中的武力,那么各省的民众才会响应革命。
其次便是东北三省,此地受帝国主义的压迫最为深刻,却又有着日俄两国大量修建的工厂,那些受压迫的工人将会是革命最为坚决的力量…”
赵楠听完之后,脸上看起来甚为开心,他向着吴川抱拳施礼道:“多谢吴兄指点。若是吴兄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人过来通知一句,我一定会立刻过来为吴兄效力的。”
吴川有些无语,这等纳头便拜的习气,在他那个时代可早就不复存在了。他只能上前一步扶起对方说道:“不敢说吩咐,但我倒是很乐意和你一起为中国做点小事…”
林栋等三人离开了凯宾斯基酒店之后,站在街头等待有轨电车的经过。这时站在路边的赵楠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对着身边的朱和中说道:“朱前辈,恐怕我不能跟着你去追随孙先生了,我以为真理在吴兄这边,我打算跟在他身边学习怎么去革命。”
赵楠原本已经准备好被朱和中训斥上几句了,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对方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就在他正好奇对方的脾气怎么改变了时,却听到朱和中向他问道:“你先把吴兄给你的车马费借我用用吧,我要给孙先生发个电报去,看看孙先生对川汉铁路事件和吴兄的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主义的主张,究竟有没有其他看法。”
赵楠不假思索的就把口袋里还没有捂热的信封交了出来,朱和中抓过信封之后也不点数,对着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着街另一头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金兹堡伯爵在柏林待了半个多月,基本每天都在拜访这里的朋友,不是同这些朋友聊生意的事,就是谈论关于欧洲政治的局势。当他终于空闲下来的时候,才发觉柏林的街头已经略显出了几分春意来了。
伯爵一边裹紧了自己的外套,一边对着前边开车的康斯坦丁说道:“真快啊,这就三月了呢。我们的吴这些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康斯坦丁一边看着道路,一边随口说道:“倒是有两件事比较特别,一是德累斯顿银行那个承办自由债券的银行家似乎干的不错,根据我收到的消息,在他的努力说服下,德国经济部已经打算为这份自由债券做担保。
这使得认购自由债券的资金已经从只有我们先投入的250万马克,到昨天为止认购资金已经超过4亿马克了。这个数字现在还在急剧上涨,我们初步估计最终债券发行的规模可能超过10亿马克。”
金兹堡伯爵甚为吃惊的看着自己的秘书,大为惊讶的说道:“德国经济部为什么要替这只债券提供担保?这简直没有任何道理,他们难道就不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吗?”
康斯坦丁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根据我们从德国经济部官员那里获得的情报,那位叫亚尔马.沙赫特的先生说服了经济部的官员。他认为德国经济的繁荣并不能完全依靠那些大型或是特大型的辛迪加,而应该对中小企业进行扶持,因为这些中小企业才是现在德国经济最具有活力的部分。
但是限于中小企业的普遍资金缺乏状况和技术陈旧的特点,普通银行根本不敢对他们轻易贷款,而德国经济部出于自由贸易的考量,也不能从国家层面给与一定的技术改造补贴,否则必然会引起欧洲下一轮的关税战争。
自由债券的出现刚好解决了德国经济部所面临的困境,他们不需要自己出钱就完成了对于中小企业的技术改造,还不用担心引起国外企业的抗议。哪怕自由债券真的破产了,他们最多也就是掏出该掏的钱。但如果这张债券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就等于是他们赚到了一次免费的中小企业技术升级。
而有了经济部的担保,没有后顾之忧的银行家们都认为,这是一桩难得的投资。如果能够借助这个机会打入中国市场,那就太好了…”
第117章
金兹堡伯爵思考了一会,不由低声说道:“真是见鬼,这样的好运气他也碰的上。这么说来,我们倒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好吧,你替我联络一下德累斯顿银行的行长,我想和他重新谈谈债券的事情。那么第二桩特别的事又是什么?”
康斯坦丁稍稍放松了油门,然后开口说道:“总参谋部那边似乎对于我们这位吴先生很感兴趣,他已经获得了对于军火订单的部分决定权力。
据说总参谋部那边就想看一看,一只没有工业基础支撑的民兵式军队,是否能够在战场上对有一定工业基础支持的职业军队造成伤害。
因此他们会尽量满足吴的请求,按照他的想法,尽可能使用中国自己能够生产的武器去装备他将来要领导的军队,而德国只负责在技术上给与指导,以确保它们能够被中国人制作出来。”
金兹堡伯爵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派人去阿穆尔沿岸省和滨海省收购钢铁、煤炭厂,并转移一些机床过去,也许远东的战争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机会。另外先迁移那些有技术的犹太工人家庭去远东,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要是留在欧俄地区的话,那么我恐怕是没有能力再继续保护他们了…”
在柏林总参谋部的郊外靶场内,埃米尔伯格曼胆颤心惊的按下了手上这把极为简陋的冲锋枪的扳机,弹匣内的20发子弹几乎在3-4秒内全部射了出去,在50米外的靶子上留下了一道曲折的折线弹孔。
虽然这把冲锋枪确实是埃米尔伯格曼制造出来的,但是在射击之前他并没有把握这把枪械能不能用,甚至他一度担心这把枪会在射击中解体。老实说,如果不是连续设计了几款轻武器都没能被德国军队看中。难得研制成功的M1896伯格曼自动手枪虽然被西班牙人看中了,可是因为他过于小心没有及时对自家机器进行更新,无法及时交货,只好授权比利时赫斯塔尔市的AEP工厂生产去了。
这一次通过总参谋部某个关系,他总算是拿到了一笔生产新武器的订单,因为克虏伯拒绝了某人提出的无礼要求,认为他所要生产的东西完全是想要砸了克虏伯的牌子。
于是这种新武器的试制就落到了苏尔伯格曼兵工厂的头上,老实说埃米尔伯格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制造要求,尽可能采用冲压件和铆接、焊接工艺,取消一切关于精度和射程要求,只要求在五十米内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把弹匣里的子弹都打出去。
如果不是自家工厂确实需要这笔订单,某人倒是先做出了承诺,只要制作出来的冲锋枪能够把价格压低到300马克之内,那么他就订购1万只,并购买一条生产线。
正是因为这样的承诺,埃米尔伯格曼这才放下了身为武器设计师的体面,按照对方的要求设计出了这把完全不符合德军审美的冲锋枪。
看到埃米尔伯格曼安全的把子弹都射出之后,站在3、40米之外的吴川和两位少校,这才走了过来,从这位可怜的枪械设计师手中接过了这把冲锋枪反复查看了起来。
“我觉得这枪管外面是不是再装一根散热用的多孔管?要不然这枪管射击几次就不能用了吧?”吴川按照自己的记忆,对着这把冲锋枪的样品给出了一个意见。
鲍尔少校也拿着枪说了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只有霍夫曼少校没把注意力放在枪械身上,而是谨慎的向埃米尔伯格曼问道:“制造一把这样的枪,需要耗用多少工时?成本是多少?”
埃米尔伯格曼看了一眼正专注和鲍尔少校讨论的吴川,这才轻声说道:“一共用了28个工时,如果是大规模生产的话,不会超过个工时,成本大约在1-200马克之间。这玩意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只是关键在于大量使用冲压件的话,这把枪的可靠性就要看铆接和焊接技术了。我很担心,这把枪的寿命不会超过1000发子弹。”
霍夫曼却并不在意的说道:“1000发子弹,差不多是5-6场战斗,平均每60马克一场战斗,差不多就是一名纺织女工半年的工资。如果一名士兵真的能够撑过5场战斗的话,他也该调回后方修整去了,这倒是一把极为廉价有用的武器,当然这是对于那些殖民地的士兵来说,这总比大刀长矛要好。”
这时吴川终于凑了过来,他对着埃米尔伯格曼说道:“真不亏是德国的工程师,才半个月就弄出了这样出色的样品,你打算什么时候交给我一把真正的成品?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向你下订单了,另外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埃米尔伯格曼刚想张口,却又合上了,接着才小声说道:“这把枪的要求都是你提供的,我不过是把你的要求变为现实而已,所以你才是这把枪的设计者,这名字该由你来起。
今天是3月15日,10天后我会给你一把真正的成品,并确保在1个月内提供给你1500支,3个月内00支,6个月内交付你总数2万支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