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听他自称我，而不是朕，洒然一笑后重重点头，喝完桌上最后一杯茶，就此致意离去。
李世民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缓慢起身踱步到紫檀木书架前，抽出最上方一本孤本古籍，小心翼翼的翻到第四十二也，一封密报夹在书中，字体是娟秀小楷。
良久，李世民合上书，望着远方怔怔出神，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微弱话语，说于风听。
朕愿用真心，换一个天下太平.
第378章 决定我剑南道命运的大刀就要落下了【求订阅】
天还未亮，林昊已经起床，梳洗完毕后，套上一件轻薄外纱，沿着过道轻轻步入大堂。
主位上方挂有一副字画，属于林昊闲来无事随手泼墨的结果，没有太多的附庸风雅，但站在下方的芩文本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两封密报一壶酒，一个蹲一个站立在前身后。
林昊蹲在台阶上，将酒壶夹在双膝之间，先把手中那份由边关大军送来的战报，拆开后，辣妹子独特的蝌蚪小字映入眼帘，除了日常的嘘寒问暖和问候剑南道情况，也告知了将会竭尽全力，在今日拿下营州两城。
面对秦语嫣以攻城来表达自己感情的独特方式，苦笑不得的林昊眼神柔和，收起信件后继续打开第二封，直至全部看完才站起身，回头来到主位上坐下，单手扶头作沉思状。
“看来今日，决定我剑南道命运的大刀就要落下了”
芩文本这样说也不无不妥之处，林昊也没有反对，今日是高句丽给长安的最后期限，虽然对剑南道来说，不管长安做什么决定的影响不大，但在如今的万众瞩目局势中，两人难免还是有些好奇。
“卧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林昊双手端茶，接过话头后笑了笑，似在评价此事带来的巨大影响，只有一旁独自偷笑的芩文本，才能咀嚼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送到嘴边的鸭子，要是不吃，岂不是成了傻．～子”
以不变应万变，再从中寻求变数，芩文本难得会对林昊有所感慨，看似漫不经心行事无忌的大人，才是局中清醒，局外通透的有心人啊。
天明的早朝照例举行，今日的太极殿上，除了程咬金告病缺席，满朝文武都早早来到此地，一个个神色不一而足的等待着龙椅上的陛下发布诏令，有关天下大势的推断揣摩，显然要比程咬金缺席早朝来得让人瞩目许多。
李世民脸上颓废不减，有些慵懒的半躺在龙椅上，好似一身精气神全然骤失一空，对下方的文武百官也好，天下变动的局势也罢，都显得漠不关心，难以提前半分兴趣。
“陛下，还请早做决定！”
长孙无忌实在等的厌烦，虽然此事在他眼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甚至听说中书舍人都已经拟好了一份圣旨，诏书上的内容实乃感人肺腑，让林昊‘弃暗投明’不大可能，不过令剑南道一些微小官员胆战心惊，自然是有极大的能力。
到时，哪怕无法伤及剑南道之根本，让林昊手下的官场众人，因为殃及池鱼而对他们心中的林大人心生怨气，长孙无忌的目的就到达了。
出人意料的是李世民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颓废样子，左手撑在龙椅扶手上扶住微倾的脑袋，右手把玩着腰间玉佩，以此来慰藉悲痛的内心，眼神空洞，即不答话，也无半分起身的姿态。
平常要是这个时候，魏老夫子的骂声已经传遍了太极殿，可最近大概是深谙陛下过于劳累，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未有开口表态。
“陛下？”
以为李世民没有听见的长孙无忌再次出声，低下的脑袋也抬了起来，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怒气，遇事不决，哪里还有半分一国之君的样子，长孙无忌正要加大声音苦心劝诫，却被突兀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计划。
报！
“河北道战事大捷！”
“剑南道大军歼敌两万”
“收复饶乐府、营州二地！”
文臣心惊胆战，武将暗中赞叹，朝堂嘈杂四起，皆有悍然闯入耳中的剑南道打破当下平静。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剑南道为何就不肯放手休战！”
“就非要逼迫高句丽践踏我中原内陆吗！”
“哼！”
“尚书大人担心的是，高句丽践踏大人的府邸吧！”
“不不不，是长安所有大人的府邸才是！”
“毕竟在各位大人眼中，长安就是中原”
“.....臣”
两派的唇枪舌战又一次上演，文臣的(好吗的)惊恐，武将的不屑，都不及长孙无忌此刻的脸色阴沉，也难让龙椅上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提起多大的兴趣，只是微微抬头，很快又眼神黯淡的沉寂下去。
当下再不止住颓势，势必会让整个棋盘大乱，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长孙无忌再次上前一步，手持玉笏弯腰，刚想开口，又被打断。
报！
“高句丽大军已从安西都护府进攻！”
“往....”
“往长安来了！”
长孙无忌没有看清打断他说话的倒霉鬼面容，更来不及愤怒，低着的脑袋上，终于开始脸色大变.
第379章 快做决定吧陛下！【求订阅】
来此参加早朝的文武百官都有些傻眼，今日比往昔还要勤快，早早来到太极殿上，就是为了那份既能决定剑南道命运，说不定还能决定大唐安危的陛下诏令。
最终结果是诏令没得到，倒是迎来了两个接连投入殿上的重磅炸弹，让人头晕目眩加耳鸣。
如今的剑南道和大唐长安，已被暗中一条无形的锁链捆绑，谈不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大抵上属于“牺牲”一个换取另一个的微妙意思。
不管朝中大臣如何伪装痛心疾首，大部分人内心多半希冀以剑南道灭亡，换取高句丽停战，反正剑南道早已与大唐貌合神离，也算做了一件“美事”。
至于高句丽的其他条件无人担心，要城要粮要技术，大唐向来能给敢给，也给的毫无心理压力。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但剑南道悍然破两城加上高句丽东征长安，这已经不是打破规矩，是根本一点都不遵守大唐，或是长孙无忌为他们定下343的规矩。
长孙无忌低着头，下垂的双手攥紧后带动身体的起伏如坠冰窖般颤抖不止，俯瞰地面的眼神即便刻意压制，丝丝缕缕不断渗透出来的滔天怒气，还是将周遭空气烘托的更为焦灼，若不是此刻难以脱身的缘故，他定要马不停蹄的前往高句丽大军面前问个明白。
“陛下！”
“快做决定吧陛下！”
即使此刻已到了无法换回之地步，长孙无忌依旧不肯放弃，眼神示意卢绶几人站出队列出声，重新将奠定胜局的风向拉回。
“是啊陛下！”
“再不做决定就完了！”
“此事虽对不起剑南道！”
“可能换取百姓安稳百年！”
“也是无奈之举啊！”
“......”
越来越多的文臣出声，眼前一幕与此前吐蕃来袭，和亲换取天下何其相似，李世民坐直身子，紧蹙的眉头表达了他内心的厌烦，这就是他的‘忠臣良将’，大唐的文武百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必了，朕已派程咬金领兵五万奔赴西北”
“高句丽所图谋之事，朕一个都不会答应！”
天子该是杀伐果决不带仁慈的，这是长孙无忌的心中希冀，却不知陛下将果决留给了外邦，直愣愣站在原地，抬头看向龙椅上那副憔悴面容，复杂的眼神中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怨毒愤怒惊恐，或者都有。
“陛下！”
“若此事一个不慎，我大唐便会顷刻覆灭！”
“陛下何故如此昏聩！”
苦心谋划已久的大局，瞬间便被一两句话打破灰飞烟灭，长孙无忌彻底站直身子，笔挺一般伸手指着李世民破口大骂，大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感受。
一个个文武吓的面无人色，都预感到大唐快要突变的灰暗天色，不说外邦如何，若是长孙无忌联合(afbe)背后势力一起发难，陛下的江山还坐的稳吗。
李世民没有理会这位大舅哥的怒斥，心存了几分顾忌皇后的意思，更多的还是念经往昔旧情，但还是一步步从龙椅上起身走向大殿，步伐沉重的像是生死决绝。
“混账！”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变得快连朕都不认识了！”
“无忌年少时，只会让朕迎难而上”
“那会如你现在这般样子！”
“你为了一点私仇旧怨，在背后做些什么朕不想理会！”
“可你如今却处处让朕与外邦妥协！”
“是等着朕的大唐江山被瓜分蚕食吗！”
“你太让朕失望了！”
“从今日起，朕会将你从凌烟阁撤去”
“若有再犯！”
“朕绝不轻绕！”
噤若寒蝉的朝堂，只能听见长孙无忌无力瘫软地面的声音，脸色惨白到无以复加之地步，眼神呆滞的望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恐惧大过痛心，若是陛下真发现了是他在暗中勾结外邦，任何人都救不了他，当下只是个警告，那么日后呢。
长吁短叹的朝中大臣，没有想到今日早朝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也算开了眼界，只是谁也不敢去自作主张扶起长孙大人，一个个都神色晦暗的摔袖离去，心里权衡着要不要将对陛下的失望，换为更实质性的东西。
多日不曾相见的李道宗，这几日一直在忙着盯梢长孙无忌，恐怕他是最有资格评说李世民今日性情大变的内幕人士，可他不想对一个向来素无好感的文臣解释什么，何况此人还是他爱女恩人的仇人。
长孙无忌低下头，那股死死压制在心中的恐惧，此刻全然喷涌而出.
第380章 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听话【求订阅】
程咬金受李世民之令，带五万大军奔赴西北是事实，但高句丽大军突入中原内陆的消息，则全然是李世民用来诈出暗中几尾池鱼的‘欺骗手段’了。
庙堂权臣信奉驾驭帝王之术，帝王心存制衡庙堂之法，各有各的好坏利弊，都尉开国门这类鬼话，长孙无忌能恬不知耻的说，一干大臣能阿谀奉承的怒，李世民又岂会相信。
能做上万人之上的那张龙椅，除了与自身实力相匹配的狠辣，还要身负一定的魄力和胆量，林昊曾在灌县和李鼎天有一场坐而论道，提出为天下人着想的帝王之法，不过是大唐皇帝孔雀开屏的一厢情愿，李世民深受感触。
此局中不存在信不信奉其话中语境的道理，也无半分心存剑南道出手相助的想法，想用大唐天子的脸面，求来林昊的一计偏棋，无疑难上加难，出征幽州边关已是他的底线~所在。
李世民知道林昊才是暗中的那条老虎，他收复吐谷浑到如今，依旧手握一张可以决定胜负的底牌，无论局势如何变动，高句丽阻挡不了剑南道大军的铁蹄，秦语嫣铁了心要打入敌国国都，无人能-够阻拦。
源盖舒文不会认为光凭一纸诏令就能解决东面危局，更多的想法，还是想用当下摆在眼前的剑南道危局，来迫使秦语嫣退兵回援，但她没有做那种任人宰割的蠢事，而是选择更为冒险的彻底搅乱这潭-浑水。
加上林昊所把持的剑南道如同铁桶一块，和大唐内耗的结果，最终就是让林昊坐收渔翁之利，他唯一能够选择的，是李世民和林昊联手逼他二选一，要么老老实实从西突厥滚回高句丽，要么安安静静固守安西都护府。
既不是芩文本所说的挥师长安，也没有出现李建预期中的南下剑南道局面，完完整整的大好局面，全被悍然闯入其中的剑南道毁灭一干二净。
李世民苦笑。
诚如他所言，林昊并非一个君子，没有观棋不语这类规矩和癖好，这混账年轻人只会在一旁指指点点，然后一脚踢翻棋盘大骂不止。
下棋？
高句丽和长安的规矩棋路，各剑南道会一样？
事情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李世民也完全没有丝毫办法，到头来还是让林昊白白捡了个便宜，但至少要比高句丽和西突厥胁迫来的强，至于林昊会不会出手，就不是当下心情苦闷的大唐天子所能想到的了。
与此同时，林昊正在自己豪宅的大厅中，手持枚白棋落子，桌上便是他从松州城淘来的古老棋盘，两旁各坐着芩文本、李建以及大都督孟刚，一同跟着他复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