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他们中枢大臣、六部九卿都商议过了,汉王殿下至少得削减护卫同时就藩,这是底线。
当然,如果夺爵贬为庶民,那是最好的,只是不太现实罢了。
“维桓可愿做大功臣?”刘观继续问道。
郑维桓一听,面色瞬间一喜,他当然明白上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本就是监察御史,遇到不法事,本就应该力陈,而此番如果成功,他就是大功臣,进入皇太子的眼中!成为太子党的遮奢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即便不成,他也能博一个敢于直言的名声,前途同样不可限量。
“多谢老师成全!”郑维桓急忙起身,纳头就拜。
刘观摆了摆手,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缀了一口。
郑维桓会意,起身离开。
郑维桓走后,刘观看着郑维桓离去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
……
与此同时,中军都督府。
一群靖难功臣们济济一堂,但都面色肃穆,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那按照各位商议的结果,只有请汉王去负荆请罪这一条路了?”
说话的是宁阳侯陈懋,唯一一位以靖难之役功臣立,而活到天顺年间仍保持侯爵之位的人。
所以他是出了名的聪明,也是整个靖难派的智囊。
“只有如此了,毕竟能决定汉王生死的,就是陛下了,如果汉王去请罪,陛下念及舐犊之情,或许就宽宥他了。”说话的是成国公朱勇。
可其他人并不答话,因为汉王不可能去请罪的。
以汉王的说法,陛下回宫没有会见群臣,显然是有意敲打胖子大哥,是要将他扶上正位的。
这不纯纯自欺欺人吗?
人家太子那边广施仁政,极擅笼络人心,太孙也是聪明绝顶,学啥都一学就会,陛下喜欢的不得了,连出征蒙古都要带上。
可看咱们这边?
汉王长得倒是挺帅,一股子英气,能打仗。
可他是个糊涂蛋啊,人家广施仁政,他倒行逆施;人家礼贤下士,他一副老子李世民第二的模样……
至于汉王的儿子?
那就更别提!嫡长子朱瞻壑就是一个废物,一天就知道躲在府里跟空气说话,所以陛下也真就把这个孙子当空气了。
完全就是个疯子。
想到了世子朱瞻壑,陈懋突然觉得,这个蠢笨的世子,似乎也可以利用?
“诸位,何不让世子替父请罪?”
这一言,悠悠回荡。
……
是夜,汉王府。
世子朱瞻壑被一群彪形大汉围在中间,显得楚楚可怜。
这一群彪形大汉,自然就是跟随皇帝一起造反的靖难头子们了。
“世子,刚刚我告诉你的,你记下了吗?”陈懋声音虽轻,但语气极为严厉。
其余人也都盯着他,仿佛他要是敢说个不字,他们就会生撕了这位可怜兮兮的世子。
朱瞻壑点了点头,“叔叔伯伯们的话,瞻壑都记下了,等明日上朝的时候,瞻壑自然会按照各位叔叔伯伯的教导,一字不漏的告诉皇爷爷的。”
众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样子,这汉王世子虽然废物,经常神经叨叨的,但是在大多数时间,还是正常的。
这番言语,就非常可靠了嘛。
当然,还是废物,所以再怎么叮嘱都不为过。
“瞻壑,你父亲能否不去就藩,就看你明天的表现了!你要知道,一旦就藩,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了。”
朱勇握着朱瞻壑的手,继续郑重的说道,“你可一定不能出差错啊!”
“必然不会让诸位叔叔伯伯失望!”朱瞻壑满脸严肃。
这下朱勇等人是真满意了,看样子世子虽然蠢笨,但是最少还是听指挥的,那就还好。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一行人才满意的离开。
第4章 这哪里是一个纨绔废物能做出来的事?
翌日就是朝会,朱棣几乎一夜没睡,但依旧是精神抖擞。
显然,进入模拟就如同做梦一般,几乎不影响睡眠。
朱棣身穿朝服,乌纱折上巾,帽翅自后部向上竖起,仪态端庄,气度宏美,端是威严至极。
脚下山呼万岁,随即开始奏事。
都算不上什么军国大事,提不起朱棣的任何兴趣。
倒是商议营建北京城的时候,下方的朝臣们倒是比以往要更积极一些,城防如何构建、材料如何运营等,都说的极为细致,各部配合分工极为爽快。
件件事都为他朱棣着想,一副他们也都很想迁都的样子。
朱棣嘴角一勾,这些朝臣,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道理没学会,倒是权谋手段,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幅姿态,要是在他没有拥有人生模拟器之前,只会感慨朝臣们懂事了,终于会体谅朕的良苦用心了。
但现在?呵呵,不过是为了对付汉王,用这种手段,和朕达成一种心照不宣的交换罢了。
朕处置汉王,将汉王赶出权力中心,群臣就支持朕迁都。
朱棣神游方外,想着这些人真的可笑,朕迁都,需要你们的支持?
你们阻止的了吗!
朱棣的意兴阑珊,自然引起了群臣们的注意。
文渊阁大学士胡广与户部尚书夏原吉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朝臣如此配合陛下迁都事宜,陛下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还是端坐上首,不出一言,如同木雕?
莫非真如大臣们所议论的那般,陛下有意打压太子?
只是事到如今,也必须进行反制了,文官个个都是道德君子,自然受不了陛下废长立幼。
前方一人奏对完毕,都察院监察御史郑维桓突然出列。
“陛下,臣都察院监察御史郑维桓,弹劾汉王殿下。”
群臣正色,朱棣也是抬起头来,一双虎目炯炯,盯着下方的郑维桓。
果真来了,人生模拟器上说的事情,竟然真的对上了。
“汉王殿下于各卫选精壮军士及有艺能者,以随侍为名教习武事,造作器械,不知何意。”
“私募三千军,藏于汉王府中,而不在兵部登记;纵容护卫军人侵占卫所牧地,养马数千;纵容护卫军人劫掠商民财物,肢解无罪人投之江!”
“……”
几十条大罪,说的郑维桓口干舌燥。
群臣恭敬肃立,寂静无声,而阵阵压力,却给到了太宗皇帝朱棣身上。
陛下,总得给个交代吧?
然而坐在上首的朱棣依旧一动不动,形同木雕。
场面寂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垂着头,等待这着上面那位帝国真正的主人发声。即便是六部九卿的首脑人物,在这样的寂静下,都显得有些诚惶诚恐。
郑维桓早已丧失了一开始的昂扬气势,手心都拽出了汗珠。
朱棣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群臣,心中嗤笑,就这点胆量魄力,也敢向我发难?
许久之后,朱棣才轻声说道:“那以诸卿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才为妥当?”
郑维桓早已经没了退路,他强压心中的恐惧,朗声说道:“臣以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大罪,应当夺其爵,贬为庶人。”
朱棣静静地看着这个都察院监察御史,并没有开口说话,食指轻轻的敲打龙椅的扶手。
熟悉朱棣的人都知道,陛下心中起了杀念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动作。
而这个动作,瞬间让整个奉天殿的气氛,变得更加冷冽。
郑维桓入朝不久,自然不知道陛下那些小动作代表的意义,所以他依旧沉沦在‘敢于直谏,是个忠臣’的自我满足之中。
而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却瞬间,紧张起来,陛下不满意这个结果,陛下想杀郑维桓!
而郑维桓是他的人,陛下会不会怀疑到他刘观?顺带找个理由把他刘观给一脚踹开?
想到这,刘观愈发惶恐,呼吸心跳都开始变得局促起来。
文渊阁大学士胡广站了出来,手持芴板,朗声说道:“陛下。”语气不急不缓,显然是胜券在握。
提议将汉王贬为庶人,本身就只是一次试探而已,只要陛下稍有犹疑,群臣就会纷纷上奏,请将汉王夺爵。
陛下的反应,跟之前他们合计的差不多,绝不愿意汉王被贬为庶人。
好在他们早就准备了相应计划,而现在,就要他胡广将这个计划带出来,不出意外,陛下必然会答应。
“臣以为,汉王殿下固然有罪,但多为手下侍卫家臣撺掇,并非主谋。”
朱棣面色稍霁。
“现如今,为国家礼法计,应当诛杀汉王殿下身边的奸佞之徒。”
“而汉王殿下,则削减护卫,前往封地乐安就藩。”
朱棣心中冷笑,就是因为老二去了山东乐安,最疼爱的孙子才会下落不明。
现在既然知道如果让老二去乐安会出大问题,他必然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即便就藩,也不能是那个地方。
甚至南京到北京轴线以内的所有地方,都不行。
所以他依旧端坐上首,不说话。
显然,这样的方案,并不能让朱棣满意。
奉天殿此刻的安静,让下方的文官们都有些悚然。
胡广更是首当其冲,感受来自上首恐怖的压力,哪怕是十冬腊月,天气寒冷,他的脖颈也渗出了丝丝汗珠,很快就将他的内襟打湿了。
不过也好在是冬天,不然谁都能看到这位阁臣的窘迫。
他不理解,就藩乐安是本就该成行的事情,为什么陛下还是不愿意做?这不合理啊。
莫非真如大家猜度的那样,陛下有意改弦易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