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城堡里的人也猜到了会有人从这里突破,提前将这里堵住。
不过也正因此,这里没有得到城堡守军太多的注意。
城堡主楼的窗户主要是用来给弓箭手进行射击的,这样的窗户被称为箭缝,一般来说为了增强墙体的硬度,会减小箭缝的大小,而这栋城堡主楼也是如此。
埃里克骑马到卢顿城外不远处的高坡上,对着卢顿城西门的方向望,站在对应西门的位置上的城堡守军数量很少。
埃里克再次回到了西门的位置,他蹲下身子,用手指触碰到了土壤。
突然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手指稍微用力,手指竟然轻易地插入了土壤之中。
土质既不坚硬也不凝固,甚至可以是松软。
这是新土,最多只有两三个月,只经受过简单的夯土。
想要挖筑地道,难度并不大,如果人数足够多,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就挖到城堡主楼的下层。
这个城堡并不大,守军最多也就那么点人,只需要在城堡主楼的正前方布置兵力以吸引守军注意力,再安排工兵烧塌地道,弄倒主楼,从西门攻入,便可以一举将城堡攻下。
不过也许有比起这个更好的方法。
埃里克回到了卢顿城中。
由于攻打城堡是卢顿城的市民自己要求的,阿尔诺是攻击方,因此城堡守军没有发起像样的进攻,就缩进了城堡里。
因此卢顿城之中除了城堡的其他区域,并没有受到了什么波及,甚至这些天还有附近村落的村民前往卢顿城来售卖农产品,市民们也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生意。
赶了几天的路,一到卢顿城,罗贝尔率领的埃塞克斯骑士便无一例外地冲进了澡堂,赌场之类的场所。
埃里克没有和那群骑士厮混,而是一路来到了城堡前的阵地。
阿尔诺留了五百名骑士在掩体和土垒旁站岗,以防城堡里的守军夜间出来偷袭。
为首的那是肯特伯爵奥多的直属封臣,克莱尔城堡堡主,舒克内贾德,也是他的持旗手,被奥多派过来充当阿尔诺的军事顾问。
“埃里克修士,公爵有什么指示吗?”
他的反应很敏锐,埃里克还在十步开外时,他便转过身来,看向了埃里克。
“有办法把这封信送进去吗?”
埃里克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内贾德。
内贾德接过了那封信,看到了印泥上的纹章,点了点头。
“可以。”
“最好今天晚上就送进去,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伦敦了。”
“什么?这封信......”
“我也不确定吗,也许有用呢。反正试试又不吃亏。”埃里克看出了内贾德的疑惑,轻笑着回应道。
“好吧。”
内贾德点了点头。
随即对着一旁扈从打扮的男人招了招手,对那个扈从说了几句,将信递给了他。
那个扈从拿着信,拿起了一旁的双狮旗,对着城堡上的人挥舞着双狮旗,一步一步地向着城堡接近。
城堡主楼上的士兵架起了弓箭,但是看到对方手中的信,又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城堡主楼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走到那位扈从身前,接过了扈从手中的信。
随后便走回了城堡主楼。
“这就是战场惯例吗?即便是敌对,在双方交涉的时候,也能够信任对方。”埃里克看向了内贾德。
“不是,我就随便试试。反正英格兰扈从比较便宜。”内贾德耸了耸肩。
埃里克:“.......”
.......
大概在接近黎明的时候,躺在床铺上的埃里克被吵醒了。
罗贝尔把他房间的门板给踹飞了,冲了进来,告诉他,城堡里的守军投降了。
埃里克跟随着罗贝尔来到了城堡前的阵地,阿尔诺已经到了,而那个叫做斯塔德的市民代表也站在他的身侧,只是此刻他脸色很难看。
城堡里的守军此刻尽皆放下了武器,全部站在城堡主楼前,等待处置。
“内贾德说,你昨天传了一封信给城堡里的人。然后他们今天就投降了。你不会又未经我同意,许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罗贝尔看向了埃里克。
“没有,许诺的只有一条,停止进攻罢了。原以为只是个猜想,结果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埃里克轻笑着。
“你在说些什么。”
“你应该问的人不是我,罗贝尔,而是这位市民代表,不对,应该说是米德尔塞克郡郡长,卢顿城领主,安斯贝尔阁下。”
埃里克看向了那位市民代表。
第八十五章来自丹麦的贵族
“安斯贝尔是谁?”
罗贝尔一脸茫然,看向了身旁的阿尔诺以及贝莱姆,两者都摇了摇头,表示疑惑。
“对于诺曼贵族来说,不知道我的姓名是正常的。十年前那场战争之后,威廉国王便将我边缘化了。我的家族自北海而来,我的父亲效忠于伟大的北海之主克努特大帝。”
安斯贝尔摘下了市民帽,露出灰白色的头发,帽子遮盖下的额头上盘踞着一条狭长的疤痕,颇为显眼。
“怎么看出我的,不知名的修士,现在不列颠岛上除了卢顿城的市民,很少有人能够认出我来。”
“只是一个猜想而已,不过印证一下这个猜想,并不费事,所幸就试了试。”
埃里克耸了耸肩。
“阿尔诺称呼你为市民代表,你的身上戴着羊毛商人行会的徽章,你理应是个羊毛商,但是你身上没有任何哪怕一点羊毛的味道。我接触过羊毛商人,即便是生意再大的羊毛商人,也能够从他们身上闻到那股味道。
你的手掌的豁口处有一条狭长的老茧,维京剑的剑格特殊,长年使用维京剑的人,会被剑格磨出这样的老茧,而你又恰好会丹麦语。
也有一些盎格鲁撒克逊人会丹麦语,但是现在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贵族就只剩下了北安普顿伯爵,而你的年龄又这么大,我实在是想不到有其他人比安斯贝尔更加有可能。
当然到目前为止这依旧是一个猜想,因此我写了封信递交给了城堡里的守军,结果他们居然真的投降了。很显然,这些守军压根就不想要作战,以为我们与你达成了某种协议,交换的条件就是消灭他们。
这座城堡附近的土都是新土,才经过了一遍夯土,显然它刚完工没有多久,这样的城堡很容易通过坑道攻陷,依据这样一座城堡据守,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而作为攻打这座城堡的提出者,以及卢顿城的城市代表,你却没有提醒阿尔诺关于城堡新建的问题.......”
埃里克话还没有说完,阿尔诺接了一嘴:“他说城堡里没有粮食,让我们围几天就好,他愿意无偿提供给养,甚至是城市里的各种服务,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
“显然,他是想拖住我们的步伐。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还会去联系你的父亲,率军来围剿我们。”埃里克继续说道。
“用自己的城堡和士兵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这也太荒唐了。”罗贝尔插话道。
一丹麦人会对自己的父亲这么忠诚吗?
“不,这不是他的城堡和士兵。城堡是你父亲派人来建的,城堡守军也是你父亲派来监视和节制他的,城堡守军为首的那个中年人应该就是你父亲派来的治安官。
你的父亲憎恶英格兰人,同时也提防着丹麦人,丹麦人前几年还在北方让他吃了败仗,受了屈辱。
他不可能对一个丹麦出身的大贵族那么放心,更何况这位大贵族还是从前的伦敦市市长。”埃里克轻笑着看着他。
“不知名的修士,你是有智慧的。现在的教会乌烟瘴气,教士不学无术,你倒像是一股清风,让我对这污浊的教会有了那么一丝丝信心。”
安斯贝尔没有看埃里克,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似乎并不在意埃里克的话语。
罗贝尔正想吩咐一旁的骑士把安斯贝尔抓起来,却被埃里克拦住了。
罗贝尔其实很讨厌别人打断他的命令,但是鉴于上次的事情,罗贝尔决定改改自己的毛病,所以他没有说话或者询问埃里克。
“你背后主君的目的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应该不一致吧。”
“这也是猜的?”安斯贝尔脸色微变,抬起了头,看向了埃里克。
“当然。”这次换埃里克不看他了。
“的确,我违背了我主君的意愿,我的主君希望我能够为罗贝尔公爵提供帮助。无意冒犯,罗贝尔公爵,我知道有很多贵族支持你,但是持相反观点的贵族亦不在少数。
因此我觉得我主君的决定太过草率,我没必要为此赌上我所剩不多的财产,倒不如卖你父亲一个人情,就如同北安普顿伯爵一样。”
安斯贝尔看向了站在罗贝尔身后的北安普顿伯爵。
由于罗贝尔害怕北安普顿伯爵这个家伙到处乱说话,所以一直没有放他离开,北安普顿伯爵的兵力主要在他另一个采邑诺森布里亚,诺森布里亚太远了,而他在北安普顿伯爵领并没有多少兵力,因此罗贝尔不需要他回去拉兵。
“不过眼下看来,在这位不知名修士的辅佐下,罗贝尔公爵想要夺取王位,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所以你的主君是.......”
罗贝尔被埃里克和安斯贝尔之间的一大串谜语人似的对话搞得有点晕。
“威塞克斯家族末裔,哈德克努特国王与爱德华国王的侄孙,埃德加殿下。他希望以此换得罗贝尔公爵的友谊。当然我的帮助并不是全部。
如果您有意向,他愿意率领苏格兰的军队自北部长驱直入英格兰,联合诺森布里亚,麦西亚,威尔士等地各路英格兰人义军,直扑伦敦为您提供帮助。”
安斯贝尔看向罗贝尔,对着他微微躬身。
“等等,我有点乱,也就是说这个前朝王子要为了我夺取英格兰?他要什么?”
“罗贝尔公爵无需担忧,埃德加王子无意与您争夺王位,他只希望换得您允诺,在您登上王位之后,将威塞克斯传统的核心地区授予他便可,并作为您的封臣效忠于您。”
“这......”
罗贝尔看向了身侧的埃里克。
“试一试又有什么关系呢。盟友越多越好不是吗?况且威塞克斯地区的男爵们并不支持你,况且埃德加要的也只是威塞克斯的核心地区罢了,等你登上王位之后,一切都可以再考虑。”
安斯贝尔看着罗贝尔犹豫的样子,随即又说道:“为之前的事情赔罪,我愿意作为个人为你们提供一个帮助。伦敦城中有我的内应,届时可以派上用场。”
“内应?”
“是的。毕竟伦敦市长是我家族世袭的职位。你的父亲不可能把所有的丹麦人和英格兰人赶出伦敦。”
第八十六章梵蒂冈的震怒
意大利,罗马城,拉特兰行宫。
身着洁白教皇圣衣的老者端坐在高处的御座之上,目光凝视着手中的那份精美的信件,然而信件足够华丽的外饰却完全不能够让他有哪怕半分愉悦。
或许正因为这样精美的外表,才衬得信件的内容是那样可憎。
信件的字数不多,但是传达的意思却言简意赅。
【致希尔德布兰特,一个不是教皇的伪道士:
.......
“我亨利受上帝恩惠的国王和我的主教们一起,现在跟您说“跌倒吧你,跌倒吧你,你万劫不复,你永世不得翻身!”
因为你不配坐在圣彼得的椅子上,你是通过暴力推自己上去的。你的肆意妄为玷污了这个职位,你是伪装成卫道士的邪魔。
我,国王亨利,上帝真正谦卑的仆人,不是通过篡夺而是通过上帝的神圣任命被选为国王,完全拥有上帝赋予的全部君主权力,包括废除这个奸邪的恶徒。
你那可笑的命令即便是最幼稚的孩童都不屑一顾。我再次将我的愿望说给你听,以表达我对你的深切厌恶:跌倒!跌倒!你的教皇职位是无效的。
可憎的格里高利七世,你腐朽的身躯即便是在萨克森也让人作呕,愿你可悲的灵魂在你的躯体中腐烂。】
格里高利七世将信件缓慢地合上,准备将信件放置在一旁侍从的托盘之上,只是心中的怒意并不允许他这样坦然,信件被甩飞,顺着行宫光滑的地板滑向了大厅中央的枢机主教座位。
他安坐于梵蒂冈大殿虔信厅中的御座之上,思考着上帝之道、世界之法、家国之理。难道他不是上帝在俗世的绝对代表吗?
有权处理整个俗世的事务,包括所有的国家及其国王,所有的意大利的独立城邦,无论是共和城邦还是寡头政府,不是顺理成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