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184节

  生孩子对于她来说,真的还太早了。世家子弟成亲虽然早,但行房却很关照女方的年龄,方重勇也是一样,虽然阿娜耶只是他的妾室而已。

  如新任寿王妃那样的“处子妇人”,在唐代世家当中并不少见。这些权贵之家的人,对待社会下层人民毫无怜惜,对他们自己人倒是挺爱惜的。

  二人在私密的空间里,探索生命的奥秘,只觉得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还有如野马一般的放纵快意。

  正在这烈焰焚烧的时刻,方大福走过来,敲了敲卧房门,低声说道:“郎君,朝廷派监察御史来了,似乎来者不善!”

  “监察御史?”

  方重勇推开房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疑惑问道。按道理说,往年监察御史,应该是下个月才会到河西,为什么今年提前了呢?

  方重勇觉得这件事肯定有古怪。

  方大福掏出手绢,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红唇印。

  看他一副狼狈模样,方大福调笑道:

  “阿娜耶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还染了唇。如今河西眼馋她的男人,可是能排队围着沙州城好几圈的。郎君就不休了那王娘子,娶阿娜耶,然后在河西定居么?”

  “这些烦心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方重勇无奈叹息说道。

  这年头,没有哪个女人是瞎子的,好东西肯定都是死死拽手里不放。那位王娘子,也不是好相与的简单角色,他们的关系早就定死了!

  方重勇感慨自己将来妻妾成群的生活大概很难,阿娜耶估计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妾室了。

  “带路,去会会那位监察御史吧。”

  方重勇对方大福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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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159章 惊天弊案(2)

  176.

  缓缓睁开眼睛,作为监察御史,来沙州调查的独孤峻,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位光着身子的妙曼少女,粟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眼角还带着泪痕。

  独孤峻依稀记得昨天是跟方重勇二人久别重逢在一起喝酒,喝多了就搂着个弹琵琶的胡人少女睡了,然后做了个春梦。

  很舒服的体验。

  旅途的疲乏都一扫而空。

  这一类的事情,在官场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只有方重勇把他身边那个胡姬当个宝,其他人并不是这样的。

  昨天独孤峻并没有提这一次自己来沙州的真实目的,因为感觉不太合适。

  方重勇在沙州人望之高,已经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独孤峻私下里向路人打听方重勇,那些人都会露出极端警惕的眼神,反而旁敲侧击打听起他本人的身份来。

  所以为官多年,做事小心的独孤峻,便没有再莽撞行事了。对于沙州的情况,他现在只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独孤兄可是艳福不浅呐。”

  房门被推开,方重勇哈哈大笑的鼓掌进来。那位年轻的胡姬听到动静醒过来,随即用毯子裹着白花花的身子,便悄然而退,留下空间给方重勇和独孤峻二人谈话。

  “贤弟,唉,别说我了,现在你是要祸事临头了啊!”

  独孤峻忍不住叹息道。

  得李林甫之命,他特意从安西都护府启程,提前一个月来到河西,调查河西五州的情况。

  第一站便是沙州。

  李林甫特意嘱咐,对于沙州府衙,对于方重勇,对于豆卢军,要“细细的查”“好好的查”。

  至于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说懂的都懂。

  “独孤兄啊,你查我没问题,某在沙州没有私产。仆从数名,都是明摆着的。只是沙州和豆卢军,不能查,查不得啊!”

  方重勇痛心疾首的告诫道。

  独孤峻一愣,随即迷惑不解问道:“为何查不得?”

  “独孤兄可知与你昨夜共度良宵的女子是谁么?”

  方重勇微笑问道。

  独孤峻一愣,随即脱口而出说道:“还能是谁,西域随处可见的胡姬呗,十几匹绢就能买一个,五十匹绢可以任意挑选,还能是谁?”

  “不,她是今年刚刚在甘州担任刺史的王怀亮,这位使君的养女。昨夜不幸被玷污了,见证者超过数十人。”

  方重勇面无表情说道,按照已经安排好的剧本照本宣科,内心毫无波动。

  “这不可能!”

  独孤峻尖叫道,早已失去监察御史该有的仪态。

  “这位胡姬以前不是刺史之女,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了。收养的手续,文书,见证人都齐全。

  为其担保的都是本地大户宿老,府衙里文书是去年的。

  而且,这间院子外面,还有好几个不怕死的豆卢军士卒家属,来指控你强抢民女,乃是他们亲眼所见。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实的,愿意去长安和你当场对质,并在大理寺当场挖眼后咬舌自尽,以死明志。

  你强抢民女的具体细节,已经有专人编好了故事。十天之内不管是河西五州还是长安的酒楼或者驿站,都会有人将这件事描述得绘声绘色广而告之。

  刚刚那位胡姬,也会哀求她的养父,甘州刺史王怀亮,向朝廷检举你行为不端,到地方上违法乱纪,竟然连官员的女儿都敢玷污。

  即使是这样,独孤兄也要坚决查下去么?”

  方重勇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问道。

  我踏马!

  独孤峻被问得无言以对,做局做成这样,那这还怎么搞!怎么搞啊!

  “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独孤峻哀叹了一声。

  “西域的生意啊,这河西五州的官场,包括丘八们,人人都有份。不拿钱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独孤兄来这里,有什么事情,还是直接说吧。”

  方重勇面色柔和宽慰独孤峻说道。

  他真是担心这位独孤老兄被河西的丘八们给做了,这几年已经死了几十个大小官员,也不在乎多死一个。

  “右相只是觉得河西的情况不太对劲,倒是没有料到你们玩得这么疯狂。”

  独孤峻轻叹一声说道。将怀里的亲笔信递给方重勇,这是李林甫写给他的。

  “右相?”

  方重勇微微愣神,李林甫找他作甚?

  拆开信一看,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今年秋收后,方重勇的刺史任期已到,朝廷会派人来接替他。所以方重勇卸去官职后,回长安可以先来平康坊跟他这位大唐右相见一面。

  更多的,就没有说了。

  “河西到底哪里奇怪了?”

  方重勇迷惑不解的问道,按说这三年多以来,河西发展得很不错啊。

  毕竟长安那边奢侈品的价格已经慢慢涨价,比从前翻了一倍还有多的。有这么多额外资源,河西又怎么可能发展不好呢!

  “河西五州与河西诸军,竟然不找朝廷要粮饷了!李相迷惑不解,稍稍查证后发现,问题的源头应该是沙州,所以让某过来调查一番。”

  李林甫可能还不太明白方重勇他们的游戏模式,但也察觉到河西这边事情有些不对劲。

  缺奶的孩子就应该大哭喊娘来喂奶,现在孩子不哭不闹,又没有被饿瘦,那肯定是找到了别的“妈”。

  一向催要财帛震天响的河西节度府居然不叫了,作为大唐右相的李林甫,能不过问么?

  “嗯,明白了。独孤兄想知道么?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

  方重勇沉声说道。

  独孤峻想了想,还是微微点头道:“我已经被你们拉下水,不妨直言吧。”

  “那行吧。”

  于是方重勇将河西五州这边的运作模式告诉了独孤峻。

  简单点说,就是成立了一个类似于“进出口外贸公司”的机构,进行垄断交易,进而控制长安奢侈品的定价权!至于本应该出现在朝廷账册上的商税,关税,都变成了“虚标”。

  也就是从这个巨型商队里面拿出一部分利润,给朝廷的审计人员看看而已。

  而上游西域和更远西亚控制货源的胡商,下游在长安东市售卖商品的商人,全都是这个利益链条上的人。不听话的,全都莫名其妙的破产后,忍受不了贫困而“自杀身亡”。

  绕过这个体系的,全都完蛋了。下游商人的背后,是某些长安权贵,他们亦是在为这个打掩护,其中长安首富王氏父子经营的铺子,也参与其中,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基哥,只是基哥不太过问类似琐事。

  大唐境内长安,洛阳,扬州,蜀中,都是胡商汉商们划分好区域的销售地,一个萝卜一个坑。

  河西走廊诸军每一个军使,下面的属官,再下面的普通丘八,都直接或间接从里面分利润。伤兵的抚恤,士兵的春衣冬衣,和籴的资金乃至府衙官员的俸禄,全部都出自于此。

  不听话的人都已经悄无声息的死了。

  整个河西五州,官府就是百姓,百姓就是官府,都在一根绳上。本来这里从军家庭的比例就在95%以上。所以这个利益链条无比坚固,妄图挑战的人,全都没落到好下场。

  军队经商的恐怖,便在于此。王忠嗣担任河西节度使的时候,一样从中拿钱,不过他是拿钱来养部曲家将,自己调动到哪里,这些人会跟他一起走。

  方重勇在这个利益链条中扮演的角色,就是组织者,管理者,蓝图规划者,平衡各方利益的话事人。其中金晃晃白花花的黄金白银,他一文钱都没拿,也无人愿意挑战他的地位。

  听完方重勇的介绍,独孤峻良久无语,他已经不知道这个案子要怎么查下去了。

  连长安的大唐天子李隆基都在里头间接插了一脚啊!

  其实这么玩的害处是什么,方重勇心里明白,独孤峻看不明白,方衙内却也不会将其告诉对方。

  这样玩的害处,就是极大推高了长安的物价。

  然后长安的权贵们,就必须拼命压榨大唐其他地方,通过运河贩运其他地方的低价货物来抑平长安物价。

  本质上还是用大唐其他地方的物资来补河西的缺口!

  商品是人类劳动的结晶,它们不会凭空变出来,这里多一点,那里就少一点,世上哪有不伤害他人就能不劳而获的道理?

  世上哪里有什么妙招可以钱生钱啊,本质上都是掠夺。

  方重勇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好好渡过刺史的任期,不要在边镇整出什么兵变啊,敌袭啊之类的,官府威信扫地啊之类的事情就行了。

  其他事情,没办法搞的就不搞。

  反正,方重勇没有拿一文钱给自己用,办事问心无愧,当着基哥的面他也敢拍胸脯说狠话!

  “贤弟,你这是不走寻常路啊。”

  很久之后,独孤峻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如果要清理这个案子,且不说其中多么凶险。最后查来查去,大唐天子李隆基会发现,外朝好像动了他自己的钱袋子!

  最后板子未必能打到方重勇身上,谁会倒霉,那就一言难尽了。

  “千里为官,只为吃穿。某就是个混子,想在边镇把任期混满,然后就这样了,真没有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该我拿的东西,我一点也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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