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福面露难色说道。方有德不仅没回家,还把方来鹊也带在身边了。
“嗯,那这样子。
你去一趟独孤礼府上,就说我被禁足在家寂寞难耐,想要找独孤家的十三娘子过来,陪我聊聊天。
你要说得露骨一点,可以提及王韫秀有孕在身不能侍寝,我是男人有点忍不了,需要漂亮女人暖床。
你还可以暗示独孤十三娘子要打扮精致点,穿得少一点来我这里。”
方重勇事无巨细嘱咐道。
方大福一脸古怪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不是就是要独孤家十三娘来家里给郎君侍寝么?”
“侍寝肯定不能够啊,只是在床上不穿衣服聊天而已。不要想岔了。”
方重勇嘿嘿笑道,一脸猥琐的笑容。
“王娘子有孕在身,郎君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方大福摸摸头,不知道方重勇到底是唱戏唱的哪一出。
不管怎么说,上门讨要别家女子,都是大不敬!更别说还是官宦之家未出阁的小娘子了。
“这样确实是不太好,可是我这下半身忍不住了啊。男人没女人伺候的时候会死的。
在凉州的时候,颖王就派人来说,他妻子独孤家的十三娘子爱慕我,想来凉州城与某一起欣赏长河落日。
现在某不是就在长安嘛,她要来的话,走两步路就到了,还免去了远赴河西一千多里,这总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就辛苦去一下吧。”
方重勇拍了拍方大福的肩膀压低声音笑道。
方大福若有所思,叉手行礼后就立刻换衣服,去独孤礼家办事了。
等他走后,王韫秀一脸尴尬走进书房,刚才方重勇与方大福的那番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说真的,她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感觉这种事情很荒唐而已。
“阿郎,你让独孤家的小娘子脱光了衣服来家里给你侍寝,这件事可过分了啊。
就算我豁出脸不要了,这种事情你自己不觉得很膈应么?”
王韫秀到方重勇对面,无可奈何问道。
“某可是看过一千多集名侦探柯南的河西节度使啊,怎么会连这点小伎俩都不懂呢?”
方重勇微笑说道。
“名侦……那是什么玩意?”
王韫秀听到一大串连起来不知道啥意思的词汇,一脸懵逼问道。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最多一个时辰,谜底就会揭晓了。”
方重勇轻轻摆了摆手,让王韫秀坐自己身边。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不到,方大福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身上没有伤痕,但看起来显然是挨了一顿臭骂,面色不太好看。
“独孤礼怎么说呢?”
方重勇摆了摆手问道,示意方大福不要说废话。
“没怎么说,就是把奴乱棍打出而已。”
方大福讪笑道。
“嗯,去歇着吧,这次真是帮大忙了。”
方重勇毫不在意说道。
“其实也没帮什么忙,就是不明白郎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方大福迷惑不解的说道。
“某只是想看看独孤礼是不是还在梦中而已,现在看起来,独孤礼的脑子可清醒着呢。”
方重勇抱起双臂,眼中精光一闪,他已经大致上猜出这件事的枝干了。
当然了,细节如何不好说。
支开方大福,方重勇揽住王韫秀的肩膀说道:“这次裴宽遇刺的幕后主使之人,应该就是兴庆宫里的那位。”
“圣人?”
王韫秀惊呼了一声,随即捂住嘴,生怕自己说的话被人听到。
“呵呵,可不就是我们那位喜欢作妖的圣人么。”
方重勇脸上露出刺骨的冷笑。
玩弄权术上瘾,这可是基哥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了。
“夫人啊,假设,我只是假设啊。
王氏一定要跟某个大族联姻,非常重要。而联姻的那个人呢,已经有了家室,王家女过去只能做妾。但是为了家族,这件事也基本上定下来了。
这种事情常不常见?”
方重勇慢悠悠问道。
“随处可见。”
王韫秀回了四个字。
这种事情又有什么稀奇的,她家那个风骚的表妹不就是如此么!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一个女人算什么!
为了家族利益,家中女子无论是和离、做妾、续弦甚至自尽,都是寻常的事情。
“好,那么这个独孤十三娘,颖王当初就恨不得派人将她送去凉州给我侍寝的。
前几日她父亲独孤礼还跑来提醒我,说裴宽之事幕后主使是安禄山。这算得上是亲善不止,颇有诚意了吧?”
方重勇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王韫秀微微点头道:“确实,这送女的姿态几乎是贴脸上了,将来阿郎都不太好拒绝。”
“可是当我刚才让大福叔去独孤礼家里,露骨暗示让独孤十三娘来我家中侍寝的时候,他们竟然很愤怒,把大福叔乱棍打出!
这说明了什么?”
方重勇剥茧抽丝的分析,终于让王韫秀明悟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这小娘子的爹都扮做和尚来提醒方重勇注意安禄山了,今天让她来睡一觉,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这件事令人很难堪么?
这里头有一个重大的逻辑冲突。
独孤礼上门,起码是看好方重勇的前途,以及增加两家交好的筹码。他难道不应该对自家女儿睡方重勇床上而感觉欣慰么?
那么这家人今天发怒,到底是在愤怒什么呢?
是在愤怒世家女的贞洁光彩照人,不可亵渎么?
“阿郎是说,独孤礼很可能只是听命行事,把消息传达给我们而已。甚至他都很可能是不情不愿的!”
王韫秀恍然大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种种不合理,只要加一个限定条件:是天子策划暗杀了裴宽。
那么一切不合理都变得异常合乎逻辑起来。
独孤礼无法拒绝圣人的命令。
郑叔清也没必要用心查案,只是机械的走过场而已。
甚至连李林甫都闷不吭声,没有派人来私下里联络方重勇商议对策。
李林甫为什么不慌?他为什么不着急自辩?
因为他大概已经发现此事无须自辩,甚至自辩了也没用。
而且跳出了“大臣或仇人杀裴宽”的逻辑框框,站在基哥的角度看,一切都通透了。
为什么要杀?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就这么简单!
因为天子在权谋上需要裴宽去死,以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便杀了他。
我要杀你,何须你同意?
这是属于帝王的顶级权势。
“难怪幕后主使敢于栽赃阿郎这个河西节度使,却不怕被事后报复。
普通官员没这个胆量,但对于天子来说,免掉节度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王韫秀喃喃自语说道,随即面露苦笑,紧紧抱住方重勇的一只胳膊。
她很清楚,随着开元天宝时期的那种开疆拓土思维,在社会上不断发酵。
武夫的地位,其实比武周时期提高了不少。建功立业已经成为了社会上为数不多的上升通道。
丘八们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官阶大小,而是在于他们可以轻易拿着刀杀某人全家!
独孤礼看不懂圣人对方重勇究竟是什么态度,但他知道既然方重勇被圣人栽赃,那定然会前途黯淡。
今日独孤礼将方大福乱棍打出,不是因为自家女儿不可亵渎,而是怕家里上了方家的船,会跟着一起沉入大海!
如果过一段时间方重勇从这个案子脱身,动身前往河西,那么独孤家也会“前倨后恭”,甚至马不停蹄的将家里的小娘子送到方重勇怀里!
今日不让碰是人之常情,他日不让走也是人之常情。
“天宝初,圣人将十大节度使制度定了下来,一个方向分两节度使互相制衡。
西域有安西、北庭两家。
陇右有河西、陇右两家。
河北有范阳、平卢两家。
北方草原有朔方、河东两家。
剑南与岭南太偏,就不分家了。
如今大唐周边强邻环伺,一人兼两镇势在必行。圣人大概正在布局,有可能要将范阳与平卢两家都交给安禄山打理。
我猜,这次设局,是准备考验安禄山忠诚与否呢。”
方重勇一脸严肃对王韫秀说道。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真是要考验安禄山,那么后续必定有指向性极强的证据,推翻此前刺客“证词”,然后把矛头指向安禄山。
为了制衡,甚至不排除基哥安排一出“安禄山陷害王忠嗣女婿”的戏码。
“现在的世道真有这么乱了吗?”
听到方重勇的分析,王韫秀越听越害怕。
“那谁知道呢,等安禄山来长安了,我问问他要不要跟我上马单挑吧,干脆一局定胜负省得审案了。”
方重勇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