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承恩大吼了一声,随即从怀里掏出号角,直接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早就等得不耐烦,要冲上去砍杀的银枪孝节军士卒,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草原上纵马奔驰,朝着吐蕃人的后勤车队冲去。
一边冲刺,一边拿出马弓射箭。一面又一面“风马旗”被砍倒,那些来自象雄的吐蕃军三流士卒,毫无抵抗意志,扔下车队就撒欢了跑路,速度比兔子还快!
原本以为的恶战,变成了一边倒的骑马与砍杀。好在这些都是战功,银枪孝节军的士卒们也没有矫情的嫌这嫌那。
方重勇双腿夹着马鞍,双脚踩着马镫,骑在马上,孤零零在远处抱起双臂,冷冷看着眼前一边倒的厮杀,忍不住心中一阵阵的好奇。
吐蕃军的主力,到底在哪里呢?不可能后勤基地都没有吐蕃军主力吧?
据他推测,峨堡岭上的驻军,应该是来自苏毗区负责警戒任务的吐蕃二流军队,装束与装备都比较接近羌人,战斗意志薄弱,很可能是苏毗区孙波茹的人;
而现在这支运送辎重的后勤部队,则是来自象雄区的后勤兵,乃是吐蕃军中的三流军队,看到唐军骑兵就跑路。
吐蕃王族与后族所属,盛产大论的卫茹军队,为什么没看见呢?
方重勇当年就是从他那位吐蕃便宜“义兄”恩兰达扎路恭那里,打听到对方就是出自逻些城以北一个吐蕃权贵之家,正是隶属于卫茹的王室禁卫军家庭。
他是来自卫茹的托岱东岱,这里就是吐蕃禁卫军一部的基本盘。
所以达扎路恭当初对于苏毗区孙波茹的叛乱,镇压很彻底。对于吐蕃卫茹的人来说,吐蕃孙波茹的人,未必比大唐的人更亲近。
大唐的金城公主还嫁给吐蕃赞普了呢!套关系谁不会啊!
吐蕃的象雄、苏毗、森波、吐谷浑(这个是后来加进去的)被叫做内四族,其贵族不是吐蕃自己人,在吐蕃国内贵族里面是二等甚至三等人。
很快,战斗结束,结局毫无悬念。
方重勇骑着马上前查看情况,这种规模这种烈度的战斗,压根不需要他鼓劲,更不需要他骑着马带头冲锋。地上尸体不少,基本上都是吐蕃军的,一个披甲的都没有。
平板车上都是用麻袋装的粮秣,用绳子捆起来的干柴干草等物,还有一些奶制品,并没有什么稀罕货物。
“方节帅,卑职刚刚问过俘虏了,他们是去给峨堡岭上的守军送粮秣与柴草的。他们所属的囊霞,果然是象雄区的古格东岱,与苏毗茹毗邻,他们都是一同被赞普动员的奴隶兵。
光行军就走了两个月!”
乌承恩一脸古怪对方重勇说道。吐蕃这波是全国总动员,非大唐毗邻区的炮灰居然动员了不少人过来,所图非小啊!
“知道了,准备进攻源吧。”
方重勇面色淡然摆了摆手,却是对郭子仪说的那件事上了心。
吐蕃军方高层,果然对大唐的军事部署了若指掌!起码打了两个月的提前量!
如果按照正常的军事部署,此刻方重勇应该已经带着河西军精锐出征西域了,说不定军队已经到龟兹了。
正是因为裴宽遇刺那档事,方重勇才被迫返回长安,一来一回耽误了一个多月。
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光靠吐蕃与大唐毗邻地区的军队,压根没法跟同时跟河西与陇右两个节度使麾下边军抗衡。吐蕃国内的山路又不像大唐修成官方的驿道,行军速度要慢不少,他们调兵需要很多时间的。
这一战,只怕是早有预谋了,只是吐蕃人没有预料到大唐国内的突发事件。
这一次,是方重勇头一回担心王忠嗣能不能顶得住!
吐蕃这波对石堡城是志在必得啊!
“走,继续往东南方向走,在狮子口与何昌期他们会合。”
方重勇对乌承恩吩咐了一句。
……
六个时辰后,源以东的狮子口山谷,银枪孝节军的三千骑兵,终于在此地汇合。
何昌期与管崇嗣分别给方重勇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何昌期带来的好消息是:峨堡岭以南,已经被肃清,并无多少吐蕃军队,只有零星斥候。这些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抓,问到了一些信息。总之,源以西没什么伏兵之类的,直管往源莽就是了!
管崇嗣带来的坏消息是:从俘虏口中得知,峨堡岭以西的祁连地区,有吐蕃的一个东岱在此放牧,军队数量不详,估摸着顶天也就大几千人。
所以摆在方重勇面前的难题是,银枪孝节军的队伍也就三千骑兵不到,是继续向东攻打吐蕃人的后勤基地呢?还是先往西击破吐蕃偏师呢?
如果选择掉头往西走,虽然可以解除隐患,但却不得不走回头路,还要放弃已经唾手可得的攻击机会。
等杀穿祁连地区(青海省祁连县),再掉过头攻源,吐蕃军指挥官哪怕是傻子也回归神来了吧?
如果选择继续往东,以上的隐患都没有,但祁连地区的吐蕃军只要把狮子口堵住,银枪孝节军就会被吐蕃军堵在源,被东西两头夹攻,结局如何就不要幻想了。
那必定是一场生离死别的战斗。
当然,也可以选择分兵,只是分兵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两边的战果一样都拿不到。这个想法在心中一晃而过,就被方重勇给否决了。
这种情况就好像一个人路上捡到钱包一样,要么自己私吞当做无事发生;要么全部交给警察也当做无事发生。
万万不能选择又贪钱又交一部分给警察,那样就会变成有事,而且是有大事发生了。
方重勇撇开众人,坐在一个小火堆跟前,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心中在反复权衡利弊。
战争就是这样,不可能等你把一切准备好了,让敌人按照你预想的姿势在床上躺好了,一丝不挂随便你摆弄!
沙场之上,危机经常会出现,而且常常是那种猝不及防又令人胆战心惊的情况。
继续向东?还是掉头向西?
这大概就是此战的胜负手了,方重勇暗暗想道。
他忽然想起前不久的安禄山,在风陵驿给自己算的那个,要他老命的拜火教“占卜”!
只怕安禄山当时也是跟自己现在一样的心情吧?
做错了选择,很可能就是死。
因为当事人压根没有勇气去猜,所以干脆把选择权,交给虚无缥缈的神明和运气。
这是何其可悲,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怎能相信运气?
“方节帅,马匹已经喂好,我们现在应该趁着夜色进军么?俘虏说源的吐蕃军主力南下了,迟恐生变。”
何昌期小心翼翼的来到方重勇身边,压低声音建议道。他还不知道峨堡岭西边有吐蕃偏师的事情。
“你说得对,迟恐生变。”
方重勇站起身,拔出疾风幻影刀,对已然围过来的几个将领,举刀朝天大喊道:“众将听命!上马,开拔,今夜就杀穿源,有进无退!”
“方节帅,峨堡岭以西的祁连地区……”
管崇嗣一脸忧虑没敢直接当众说出来,这个消息就是他审问俘虏审出来的。冲源固然是令人热血沸腾,但被吐蕃军夹击就不太妙了!
“这次赌一把大的。
赢了银枪孝节封神,输了我们浩浩荡荡去阴曹地府继续闹!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大丈夫就是要意气用事,不惧生死岂不快哉!”
方重勇将疾风幻影刀收入刀鞘,拍了拍管崇嗣的肩膀,就朝着自己的战马走去。
“走啊,怕他个鸟!”
何昌期用力拍了一下管崇嗣的背说道。
然后他连忙跟到方重勇身边,不动声色的拍马说道:“节帅放心,某何老虎不是白叫的,等会一定冲在最前面,不让那些吐蕃人伤您分毫。此战之后,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银枪孝节军的厉害。”
“你这话真要自带狗头才行啊。”
方重勇无奈叹了口气,揶揄了一句。
“什么狗头?”
何昌期一愣,却见方重勇已然翻身上马,火光之下身型伟岸。
停电十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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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大雪,小区经常断电,据说今天也很可能维修不好。天亮以后我换个住所码字,应该还好吧。
第312章 以攻代守
正当方重勇带着银枪孝节军在源一带掠地的时候,吐蕃人开始在鄯州发力!
吐蕃在鄯州战场的南路军精锐,以重步兵为主力开道,从大非川一带的高原出发,不计伤亡的冲击石堡城和周边城寨!
唐军猝不及防之下,与石堡城隔山相望的定戎城被一击而下。自此唐军打援的道路被封锁,石堡城变成了一座孤城。
此战之中,吐蕃军破天荒的将小贵族为主,全身披挂叶子甲,只露出眼睛在外面的重步兵集中使用,冲锋在最前面。这些“铁罐头”往往身中数十箭而不倒,唐军横刀长矛箭矢不能破甲,在战斗中吃了大亏!
王忠嗣急调临洮军精锐,前往定戎城以北的安戎城(青海湟源县)屯扎。在打听清楚战况后,王忠嗣没有蛮干,而是从临洮军中选出了五百勇士作为突击队先锋,负责在开阔的山路上冲击吐蕃人的重甲阵。
突击队中每人双手持巨笞斗挥舞杀敌,轻甲上阵,不持盾牌,主打的就是一个豪放,把技能点都点攻击上了。
所谓“巨笞斗”,是棍棒打击类兵器的统称。这是唐军中的一种制式装备,要求“大棒取坚重木为之,长四五尺,以铁裹其上者,为诃藜棒;植钉于上,如狼牙者,曰狼牙棒”。
王忠嗣让临洮军突击队使用的便是诃藜棒,既然不能破甲,那就使用“动能武器”吧。
果然,这一招有奇效,一对阵唐军就立刻扭转了不利局面。
临洮军的诃藜棒突击队一出场,便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吐蕃军重步兵节节败退,双方在定戎城下一番血战后,吐蕃军主力退回大非川。
唐军小胜一波亦是不敢追击,顺手拔掉了被吐蕃人占领,并且还立足未稳的定戎城。
王忠嗣虽然夺回了定戎城,却丝毫没有缓解石堡城攻防战的危机。
趁着临洮军被调往安戎城的时间差,吐蕃在鄯州战场的北路军精锐,急攻河源军驻地(青海西宁市市区)。由于前期河源军精锐已经被调往石堡城换防,现在唐军木堡里面的都是伤兵与二线部队。
刚刚被王忠嗣任命为河源军军使的哥舒翰,身中三箭不下火线。关键时刻,哥舒翰脱去带血的上衣,领着亲兵队赤膊上阵,在木堡城头血战吐蕃精兵,终于保住了河源军大营。
河源军驻地位于唐军前线稍稍靠后的位置,有一点战略缓冲,但不多,乃是陇右镇唐军囤积粮草辎重之地。
若是丢失,不但王忠嗣所率陇右镇主力无法从前线逃脱,后路被吐蕃人截断,而且整个陇右镇的军队都会陷入缺粮的境地。
到时候这仗就没法打了!
听闻河源军大营告急,王忠嗣又从前线各军中抽调三千骑兵回援,这才将北路吐蕃军精锐打退。
如今陇右镇唐军在鄯州已经收缩防线,前期安人军所在的星落峡,白水军屯扎的众河交汇之地,皆已主动放弃,收缩兵力死保石堡城。而吐蕃人也没有盲目进击,而是一步步的收紧套索,挤压陇右唐军的活动空间。
论战损,肯定是吐蕃死了的人多;但现在鄯州的战略优势,也确实掌握在吐蕃人手里。
王忠嗣手里还有一支战略反击的部队,也就是新成立不久,兵员还不齐整的天威军。他压着一直没用,留在鄯州城休整。如果战况继续恶化,也不排除使用在关键的地方。
可是如果到了天威军也上战场了,那就意味着王忠嗣已经没有任何调整的余地,此战只能被动应对吐蕃出招,无法反击了。
“哥舒将军,多亏你血战不退,陇右唐军这才逃过一劫啊!本节帅已经给你记了大功,战后一并论功行赏!”
河源军驻地内一个简陋的签押房里,王忠嗣看着正在被医官治疗的哥舒翰说道。医官将吐蕃军的箭头取出,上了金疮药,又用透气的麻布将伤口包好,稍稍松了口气。
“哥舒将军,吐蕃人的箭头可都是沾过粪便的,毒辣得很,您大意不得啊。”
这位医官给哥舒翰处理完伤口,见王忠嗣对自己摆了摆手,随即便悄然退出房间。
“你去湟水县养伤吧,某让盖嘉运接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