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乃国本,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他是一个传统的文官,还是有些政治操守的。
虽然!
满朝文武都知道李只是个“代理太子”,将来很可能将来被换掉。再加上李淡泊名利,所以看好他的官员几乎没有,更别提投靠了。
别的不说,东宫所属的官员,基哥都是虚配,挂名而已,平时根本不去东宫。就连李适之和房,都挂着东宫的职务呢!然而他们却是连东宫去都没去过!大家都不是瞎子,谁不知道基哥压根就不待见李啊!
但是!
骤然将李换掉……那也会对政局造成极大的冲击。
因为下一任太子,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下一任天子了!基哥年事已高,压根经不起持续的折腾和政局动荡。
所以现在基哥的“小问题”,在房和李适之看来,反而是事关今后数十年,性命攸关的“大麻烦”!
这种时候不问个明白,那当真是要做个糊涂鬼啊!
“朕思来想去,感觉李不足以继承大统。今日召二位相公前来,就是想问一问,你们觉得谁为太子比较好。”
基哥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李适之与房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圣人,太子目前并无过错,若是贸然将其换掉,恐有不妥。”
李适之硬着头皮说道。
“诶?朕没有说现在换太子啊,朕就是问一问,哪个皇子当太子比较好。”
基哥摆了摆手说道。
这有区别么?
李适之一愣,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倒是房机敏一些,对基哥叉手行礼说道:“圣人真要问起来的话,颖王李,永王李等皇子,都已经实际参与政务。”
他没说什么人适合当太子,而是点明了有几位皇子已经参与政务了。至于谁合适谁不合适,那不都是天子一句话的事情么?
房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也是让基哥无可奈何。
他难道不知道,太子就应该从这几个皇子里面选么?但又不能说房说的是错的!
“右相心中就没有什么合适人选么?”
基哥看着李适之询问道,语气已经变得严厉起来。
“回圣人,太子乃是国本,微臣的建议是,只要太子无大错,那便暂时不动。
太子若是有错,再议废立之事也不迟。”
李适之不急不缓的说道。
他这话显然有维护李的意思,或者说李适之希望维护的是朝局稳定,不希望再生波折。
可是他显然没猜到基哥的心思。
“右相啊,李现在正在华山,天天在祭祀的大殿中,默不作声的咒骂朕,就算是这样,朕也拿他没办法么?”
基哥赤红着眼睛盯着李适之问道!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李适之无言以对。
因为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天子认为有那就是有,天子认为没有那就是没有,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在华山脚下的三清殿内为圣人祈福,他心中到底是在祝福还是在诅咒,那谁知道呢?
基哥这个理由,简直是阴谋论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圣人,要是这么说的话,每个皇子给您请安的时候,心中也可能是在咒骂圣人,谁又敢说他心中所想一定是好事呢?
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啊!”
李适之直接跪下,给基哥磕头请求道。
房见状,也一同跪下请求。
真要让基哥以“太子祈福时诅咒圣人”的理由拿下太子李,那后世史书上,他们这两位宰相的名声,一定会变得臭不可闻。
因为按这个标准,整个大唐官场,就没有一个是称职的官员了。
汉武帝时就有酷吏发明了“腹诽之罪”,也就是嘴上不说只是最起码的,心里骂也要治罪。
然后成为了被后世辛辣点评的黑暗政治名场面。
李适之和房,可不敢背这个黑锅。
“罢了,你们去吧,朕不想谈这个了。”
基哥长叹一声,感觉废太子的事情,似乎正面推进不下去了。
忠孝节义的绝唱:说颜真卿祭侄文稿背后的故事
忠孝节义的绝唱:说颜真卿祭侄文稿背后的故事
这是一篇科普的章节,因为后面还有颜真卿颜杲卿二人的剧情,所以有必要在这里说一说让颜真卿青史留名的《祭侄文稿》。
当年安禄山包藏祸心,起兵反唐,颜真卿的哥哥颜杲卿一家镇守常山(今石家庄正定县),最终常山城破,侄子颜季明被斩首,颜杲卿一家三十余口人最终都被叛军杀害,准确地来说是被虐杀。
城破以后,颜杲卿誓死不肯低头,被叛军割去舌头依然吼声不绝,最后被肢解而死。两年以后,唐军收复失地,颜真卿才有机会托人寻得侄子的头骨,颜公当时,是对着装着侄子头骨的棺木,写下的《祭侄文稿》。
当然了,这是故事的梗概,也是故事的明面。如果只是看个热闹,那么到这里就可以了。
然而,很多时候,故事的背面,往往才是现实的残酷所在。
我举个例子,阿美的军人听官府的命令去乌克兰打毛子,结果炸断了两条腿,被装上假肢后被送回阿美。
在机场,他受到了热烈欢迎,被无数记者包围,甚至还被授予了勋章。
这个是故事的明面,如果是电影,镜头在这里完结,那么将是一个励志故事。人们会脑补后续,“英雄”的余生将过得幸福美满。
但是,在上完新闻后,极有可能就没人再记得他了。他的勋章也很可能只是道具,拍完照要收走的。
回家后“英雄”没有失业救济,没有保险金,老婆知道他双腿瘸了以后,跟人跑了,房子因为交不起税而被物业收走。
只是那时候,已经没人去关心他发生了什么,等待他的,要么流浪街头,要么饮弹自尽。
这就是故事的背面。
所以,故事的背后的故事,是值得看一看的。它往往更冷漠,更残酷,更现实。
也更有启发意义。
扯远了,回到《祭侄文稿》上。
颜真卿为什么要写这一篇呢?或者说,这一篇为什么会流传下来呢?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忽略,又特别关键的问题。
不绕弯子,我就直接说答案吧。
颜真卿写这一篇,除了郑重祭奠家族成员外。大声宣扬家族忠诚,并且不动声色对某些人大骂,才是主要原因,也是它能流传下来的原因。
当然了,我这里说的只是颜真卿的意图,并不是说他不该这样做。
当了功臣,被人抢了功劳还被打压,当然要以自己的方式喊出来,这个是无可厚非的。我想说的是,不要把古人想得那么傻,每个人做事都是有自己动机和考量的。
需要忍的时候,他们绝对忍得起。
利益驱动,本身就是人类的本能而已。这里的利益,可以扩大理解范围,比如说名望,比如说自我激励,自我满足,自我价值构建等等。
那么,颜真卿家族,遭遇了什么呢?
这个不太好解释,史书上都写了,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我这里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从天宝末年开始,颜真卿一家就被人给坑了。
这里头的套路,真是比海还深,所以有必要抓一抓河北那边的细节。
首先要强调一点:在盛唐时期,胡汉矛盾,远远不是主流,包括在河北也是一样。如果认为胡人就是安禄山那边的,汉人就必然拥护李唐(确切说是基哥),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然后还要说一说河北的“团结兵”,这个群体的影响,可比边镇胡人要深远多了,其影响一直持续到北宋初年。
最后还要提一点:河北很大,非常大,大到河北之内,还要再分区块,不同区域,或许民风与政治倾向完全不同。
搞清楚这三点以后,就可以开始梳理天宝末年河北的脉搏了。
安禄山也好,史思明也罢,颜真卿兄弟也包括在内,他们都不是河北本地势力。
很多读者都认为颜真卿是河北人,其实不是的,确切的说,他们跟河北本地毫无交情。
这个非常重要,有助于理解天宝末年河北的故事走向。
对于河北本地人来说,上述立场完全相反的诸位,都是外人。所以不要指责河北本地就是反叛势力,对于他们来说,颜真卿其实跟安禄山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他们都不代表河北本地人的利益。
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那么就不能理解中唐时期河北与河朔三镇的种种乱象。
安史之乱不是突然变出来的,也不是突然就消散的,影响其实一直在持续。
所以,如果你是一个盛唐的关中人,当然可以指着鼻子大骂河北遍地反贼。但是如果你是盛唐时的河北人,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在骂安禄山以前,你得考虑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你家里田多,但税也重。多的粮食都被朝廷收走了。
当然了,粮食可以卖。但是朝廷不是简单角色,对河北其实是实行的粮食限价,其他生活必需品不限价的策略。
河北人卖粮食便宜,买其他的东西,除了近在咫尺的长芦盐场不缺盐外,其他买什么都贵,还不许河北商人去长安经商!不许在河北建立大商埠。
换句话说,你是河北的大地主,也过不上体面的日子。
这个时候,你是会支持希望展现“统战价值”的安禄山,还是跟朝廷一个鼻孔出气的颜真卿?
无论颜真卿个人操守如何,他都要执行唐庭的政策,在河北本地百姓看来,他跟其他地方官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颜真卿也不能不收税啊!或者说,收税的另有其人,压根就不走地方衙门的账目。
所以你看《祭侄文稿》里面,有一种想说又不直接说的愤怒。颜真卿是懂的,但他不能明说。
人生常常就是无奈的。
当初颜杲卿振臂一呼,十七个县响应,联军数量多达二十万。安史叛军控制的地盘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是史思明回师河北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扫平了河北。按人数算的话,颜杲卿手里的人那可比史思明多多了!
不会真有人以为仅仅是指挥的问题吧?
其实这就是河北群众里面“有坏人”。当然了,那些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坏人。
颜真卿是关中人,家就在长安附近,他压根没有退路。但他没有退路,河北官府里面很多人都是本地人,他们可是有退路的!
在当时地域之见格外分明的情况下,一大帮河北人,凭啥跟着一个关中人,效忠朝廷跟安史叛军死磕呢?
到了现代都还有乡村械斗呢,你去问一问,那些械斗村子里的人,信不信外来户?
史书,没法只看大略。寥寥数笔之间,往往是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又惨绝人寰的故事。
而故事背后,往往有更多不能明说的故事。
天宝末年,河北的民心,不是什么奉关中朝廷为主,而是“和平独立”!
换句话说,当时的河北民意,既不想跟着安禄山,也不想继续被朝廷骑在头上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