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五百人,整日巡街没鸟事,连个营主都不如!
要战功没仗打,要赏赐又不给,要俸禄就那么点,平日里在长安城内,哪一路权贵谁都得罪不起,过得跟龟孙一样!
老杂毛,这就是你说的器重?老子以前对你忠心耿耿,你这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看得出来,张光晟对基哥怨气极大!
他并不是脑后有反骨的人,而是待遇一直这样,又完全看不到希望,没反骨也要长出反骨来了。
如张光晟这般无权无势无背景的人,除了用刀子证明自己,还有什么选择呢?
要么杀敌人,要么杀上司,不然谁肯听他说话?
基哥,包括那些关系网发达的关中豪门,向来是眼高手低,哪里顾得上张光晟这种小杂鱼!他们随便甩手就是几百贯,钱拿在身上都嫌臭,张嘴就是“到府上自取”。
别看张光晟说的这些都是权贵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落到某个人头上,足以把那个人给压死。张光晟忍了这么多年才爆发,当真是对得起基哥了。
“死有余辜!”
基哥羞怒的丢出四个字,自知理亏的他,不敢跟张光晟对视,于是转而看向颜真卿质问道:“颜相公,你是朕提拔的宰相,你们颜家在长安落地生根,也是我李家宗室维护和赏识。你已经贵为宰相,何以要逆天而行,对朕不忠?”
如果说张光晟是一直得不到提拔重用,连饭都吃不起而心生怨恨,算是情有可原的话,那颜真卿就太不应该了。
他可是基哥提拔起来的宰相啊。
没有基哥提拔,他什么都不是!
基哥自认为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颜真卿的事情。
“太上皇,如今大唐山河破碎,都是拜你所赐。
逆天而行的是你,而非颜某!
颜某始终都忠于大唐。
对于太上皇的质问,颜某无话可说。”
颜真卿面色平静的与基哥对视,眼神坦然从容,看不到任何愧疚之心。
“押下去,待攻破长安后,将这二人在皇城朱雀门前斩首,首级挂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基哥冷冷的对张伯仪交待了一句,转身便走。
他似乎原谅了金吾卫、千牛卫等南衙禁军的士卒。但将来会不会秋后算账,便只有天知道了。
在场众将士都感觉这老皇帝心眼小不大气,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跟着他一路。
……
这年夏末,宰相颜真卿与金吾卫大将军张光晟,领兵两万多,在渭南县一带阻击基哥带领的西军六万人。
然而,在西军主将李光弼的精湛指挥下,颜真卿临时拼凑起来的部曲,先是被恐吓企图逃亡,后又在逃亡路上被伏击,被分割包围,又被高仙芝麾下骑兵一路追赶到长安城下。
一百人里面,就连一个跑回来的都没有。只有极少数运气逆天的气运之子,才得以回到长安,逢人便说西军如何骁勇善战,如何不可匹敌。
长安城内顿时人心惶惶。有人想外逃,有人又觉得无处可去,也舍不得长安的田宅房产。
前方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李耳中。
这天,在得知高仙芝的部曲已经屯扎灞桥,似乎是在等李光弼的人马与之汇合后,大明宫紫宸殿内办公的李也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已经火烧眉毛,再不跑路,那就跑不掉了!
李还有些犹豫不决,但程元振,以及长安城内的某些拥戴李的官员,却已经是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只要李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撒腿狂奔,绝对不带停的那种。
只可惜,李不想就这样窝囊的走掉。
正当他与群臣争执不休的时候,方有德麾下大将李嘉庆,带着十几个一身戎装的亲兵走进大殿。他径直来到李面对,抱拳行礼道:“陛下,方大帅请您去陇州避难。打败西军,还政陛下于长安的事情,他自有办法,请陛下勿虑。”
“这个……”
李刚想说什么,李嘉庆对身边亲兵使了个眼色,队伍里走出两个丘八,带着李和程元振就从大殿后堂走去,似乎是打算出大明宫北门离开。
李身旁的那些官员也想跟上,却是被李嘉庆带人给拦下来了。
他们这一众丘八立刻拔出横刀,对紫宸殿内的这些大臣们低声怒吼道:“你们跟着陛下作甚,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不管,但要是敢去陇州,西军不杀你们,方大帅先砍了你们这些人祭旗!”
说完,也不顾大殿内已经吓傻的群臣,李嘉庆就带着十几个亲兵扬长而去!
方有德的局已经布好了,该办的事情办完,没必要听这些脑满肠肥的权贵们呻吟哀嚎。
李嘉庆一边走一边冷笑。
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就让那个老皇帝来折腾他们吧。
他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第533章 基哥回到了忠于他的长安
灞桥,长安东面第一站,名气十分的大,大到整个大唐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里曾经是长安城,甚至是整个关中地区的骚人墨客的打卡之地,留下了无数华美诗篇。
地方志曾这样记载灞桥,说它是“筑堤五里,栽柳万株,游人肩摩毂击,为长安之壮观”。
可惜,现在有六万西域和陇右的兵马列阵于此,兵临城下,早已看不到什么游客。
只有随处可见,反射光芒的明光铠,以及各式刀剑、弓弩等兵器。
以及一个个粗壮的西北汉子,披坚执锐,如同猛虎要出笼一般。
远远就能感到气势逼人!
从灞桥这里可以眺望长安城,偌大的城池就在眼前。
许多来自安西、北庭军的士卒,一辈子也没见过比凉州城还大的城池。此刻都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天下竟然可以有如此巨城。
不像是人间该有之物。
这里便是长安,是大唐帝国的心脏,也是大唐的荣耀与骄傲。
“李将军,派人去长安城劝降了吗?”
基哥瞥了李光弼一眼,询问的语气非常不善,似乎在爆发边缘。
昨日基哥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让张光晟带兵冲了御帐,简直是奇耻大辱!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并不是张光晟他们,而是李光弼。
李光弼确实很会用兵,将颜真卿招募的那批“贼军”几乎是一网打尽了,自身损失微乎其微。
一句名将之姿,送给李光弼丝毫不为过。
但是他是真的不会做人!
李光弼作为此战全局总指挥,却忽略了御帐的防守,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单凭这一点,若是在几年前,基哥完全可以直接下令将其斩杀。
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李光弼不仅不能动,甚至连体罚都不行。
有皇帝在军营中,保护好帝王是排在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都要靠后。如果打赢了敌人,却弄丢了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基哥看来,李光弼继承了他义父王忠嗣身上的一个“臭毛病”:只会做事,不会做人。
所以昨夜李光弼回来请罪的时候,基哥就没给他好脸色看,现在依然是板着脸,怒气未消。
“回圣人,末将已经派人进城下达最后通牒了,应该很快便有回复。”
李光弼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生怕触怒了基哥那根敏感的神经。
“哼,最好是有回复。”
基哥冷哼一声,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怨毒。
昨夜他恨不得当场将张光晟与颜真卿给宰了,结果睡了一觉起来后,他又仔细揣摩,却发现这两人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坏人”。
起码基哥觉得长安城内比他们两个更坏的人比比皆是,车载斗量。
在处置张光晟与颜真卿的同时,还有些藏在暗处的人,也不能忽视和遗漏。
基哥在心中默默清算着名单,琢磨着到底会是谁在给自己拆台,反而是淡忘了昨夜的屈辱。
张光晟长期待遇极差,没有升迁的希望。他只不过是想向李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水平,通过抓住基哥,来实现身份的翻转。
他只是个长期保持忠诚,却得不到应有尊重的倒霉蛋。最后黑化了,由爱转恨。
而颜真卿则是认儒家的死理,觉得他这个皇帝弄得大唐天怒人怨,活该天子退位,太子继位,顺应天道。
颜真卿的行为虽然形同造反,但他本人却觉得自己在匡扶社稷,内心丝毫不觉得羞愧。
基哥觉得这种人只能算“蠢”,不能算“坏”。
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坏人”呢?
明摆着,长安城内那些不显山露水的关中贵族们。
韦氏、裴氏、杜氏、窦氏、独孤氏等等,还有自己的那些兄弟,子侄什么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洗不干净。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坏人”。
等这回进了长安,绝对饶不了他们!一定要让这些家族给个交代!
基哥在心中默默发誓。
不一会,宽敞的春明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中年人,领着“百官”(其实就只有十几人)走出大门。
“罪臣苗晋卿,恭迎圣人入宫!”
苗晋卿看到穿着龙袍的基哥,直接伏跪在他面前。
他这一手,让基哥有些不明所以。
苗晋卿这厮,当年不是被自己踢去外地当刺史了么?
就是因为那个什么科举舞弊案,结果这厮怎么又回长安了?
“你为何穿着紫袍?你不是被朕派出去当刺史的么?”
基哥心中疑惑,面沉如水,一脸平静问道。
苗晋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声泪俱下哭诉道:“微臣本在河北当刺史,皇甫惟明谋反,臣不愿意从贼,便逃回了长安。”
基哥是何等敏锐的政治动物,一听就猜出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苗晋卿曾经是科举考试的监考官,因为在科举考试监考上出过大纰漏,官场生涯是带着污点的。
为什么会是他出来迎接自己呢?
因为他身上有污点,又是当刺史逃回长安的,还曾经当过大官,现在赋闲在家。
所以活该他出来送死。
其实这也是赌一把,赌赢了重回官场,赌输了全族回炉重造,赌注不可谓不大。
至于李在长安时,他身边的那些官员……呵呵,这些人不跑路,难道等着被基哥回来秋后算账不成?
自然是能跑的早就跑了。
想明白这些后,基哥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对李光弼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