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是皇上金口玉言,无人可以更改了。
“呵,”看着赵贞吉这一副模样,张居正儒雅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倒是不用担心。”
“上一次,是我们错估了此人,再加之东南情况特殊,所以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一次不一样,边疆之地,涉及朝中大部分官员,”说到这里,张居正语气微微一顿,看了眼沉默的徐阶,继续道:
“而且,我们并不是要争什么。”
“我们只不过是不想让‘屯兵兴农’的国策,被严党糟践,成为他们敛财的手段。”
“屯兵兴农,必须掌握在我们的人手中,如此才能确保国策顺利施行下去。”
“海瑞在我们手里,等同于一把神剑,因为我们跟海瑞的目标是一样的。”
“屯兵兴农,意在恢复卫所制,海瑞届时,定然能看得明白,所以不用担心。”
“至于边疆,兼并土地的士绅大族,”张居正环视众人一圈,道:“大势不可违,但施行国策的人,必须是我们的人才行。”
自从上次裕王把话说开后,众人已经不再避讳什么了,这个时候了,就明着结党了,但我们不是营私,而是为了裕王殿下!
听到张居正这么说,赵贞吉也明白,这话其实是在说给裕王听。
上次,错用了海瑞,差点让其把东南的天给掀翻了,也差点让徐阶家族遭到灭顶之灾。
裕王对此人,其实是不信任的。
嗯,至少在最后的大位确定之前,他是不想用这种不受控制,不小心就会伤主的剑的。
“徐阁老,你有什么想说的?”裕王看向沉默的徐阶。
然而接下来,徐阶却是语气幽幽,道:“殿下,臣接下来所言,怕是要大不敬了。”
听到这话,裕王神色一肃。
大殿中的其他人,也都在瞬间肃容。
能让向来稳重的徐阁老,说出这种话,显然这位在东南经历许多事后的阁老,也要露锋芒了。
“徐阁老请说。”裕王抬了抬手,示意徐阶有话直说。
“屯兵兴农的国策在北边施行的结果,就是卫所制的恢复,届时边疆将区域稳定,军户自给自足,可以省下大笔财政支出。”
“这笔钱,连同着之前收割严党,”说着,徐阶语气微微一顿,不过还是继续道:
“还有东南一些商贾,士绅大族抄家所得,最终都会用在军需之上。”
“之后,内部继续施行募兵制,增强军队的战斗力,以维持东南沿海的稳定。”
“皇上的下一步,必然是整顿吏治,”说着,徐阶看向裕王,语气低沉,“殿下以为,皇上为何突然一反常态,要做这些事?”
一句话,让裕王一怔。
皇帝为什么做这些利国利民的好事?需要理由吗?不需要,这是皇帝的责任!
可怪就怪在,做这件事的人是自己的父皇。
父皇是什么人?极度自私,极度贪婪的一个人,他突然反常做好事,总不会是…突然,想着想着,裕王身体一颤,呼吸变得不稳。
莫非,父皇他,大限将至?!
不对啊,宫里不是说了,父皇身体很好吗?突然,裕王眼底闪过精光。不,不对不对,宫里的所有消息,都是父皇想透露什么就透露什么的。
就算父皇的身体出了问题,若是父皇不想说,他们也不可能有任何消息。
至少在京城,父皇的权力,达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尤其是经历过宫变后,父皇更是把皇宫,西苑这些地方,掌控的密不透风了。
甚至就连他的府上,都有无孔不入的锦衣卫。
所以,父皇的身体,真的有可能大限将至?所以,父皇停下了玄修用度。
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莫非是,为后继之君,扫清障碍?!后继之君是谁!
老四被赶去了德安就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太子的时候,结果父皇却没了动静。
也是那一次,让他明白,父皇对他,真是厌弃到了一个地步,父皇并不喜欢他。
难道父皇准备身后事,是为了老四?
一时间,裕王呼吸急促,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徐阶的一番话问,不仅仅是让裕王内心翻江倒海,张居正等人也同样猜到了某个可能。
“皇上近来的行为,我们不必揣测,”徐阶知道众人都能想到,也不废话,“但我们,必须要在皇上整顿吏治之前,彻底击垮严党。”
“即便不能击垮严党,也要在接下来争斗中,维护好我们现有的一切……”说着,徐阶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殿下,皇上圣意主谁,尚未可知,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皇上主意景王,那么吏治整顿之后,殿下一系的人,将被清空!”
“而殿下也将再无翻盘的可能。”
“这天下,也会继续被严党所荼毒,那时便是生灵涂炭!”
一番话说完,裕王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响,石破天惊。
张居正等人也是呼吸急促,因为此刻,他们也有些后知后觉了起来。
此前,他们也觉得严党是看出皇上要恢复卫所制,所以趁机进谗,提出屯兵兴农的国策。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去想皇上的意图。
或者说,他们从始至终,都在忽略的一个问题,皇上为何突然不重视玄修了?
嗯,皇上虽然总是闭关,而且还跟之前一样,不理朝政,一闭关就一月之余。看似没有改变,但此刻想来,却更像是欲盖弥彰。
几十年修道,突然放弃?为何?
答案两个,要么修成了,不必再继续了,但这可能吗?若是修成了,说明有效果,那按正常来想,那肯定应该是继续了!
自家皇帝,他们可太清楚为人了。
要么就是知道自己成仙无望,或许是身体真的到了大限了,所以开始为身后事做准备了。
至于陛下在他们面前表现的面色红润,这还用说吗?皇帝想要隐藏病情,谁能知晓?
而且,以自家皇帝的手腕,谁敢去探听这些,谁家没有几个锦衣卫卧着?
一旦被知道探查皇帝身体,那就等死吧。
这一刻,所有人,包括严嵩,以及徐阶,似乎都猜到了,皇上他,大限将至了!
“我能谁想到这点,严嵩也必然能想到,所以,他定然也会采取相同的举动。接下来,他或许会拼了命的助力景王,扳倒殿下!”
徐阶,这位向来在严嵩锋芒下,似乎表现的极为内敛,几次交锋都弱势无比的老人。
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他的锋芒。
因为他跟严嵩的看法一样,皇上近来的反常举动,可能真的大限将至了。
接下来,北边清流和严党的决斗,最终会演变成储君之争的延伸。
赢了,不光嘉靖这一朝富贵,新朝也会屹立不倒,输了,结局将注定惨烈!
“所以,殿下,准备做好储君之争吧!”
“……”
月初啦,有月票嘛?大大们,觉得写的还行的话,给点月票支持吧,谢谢啦!!!
第67章 海瑞交代后事,我,海瑞,死谏苍天!
又来了,储君之争!
徐阶的一番话,让裕王瞳孔颤抖。
宽大袖袍里的拳头,捏的‘嘎吱吱’响,心中满满的全都是不甘。
储君之争,其实对他来说,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上次,得益于祖制礼法,大义等等,甚至加上了一些大臣的性命,才将老四赶走。
老四即便是被赶出了京城,去了德安就藩,但对他的威胁,可以说是始终存在。
因为严党就是支持老四的。
只要严党不灭,老四就始终有那个机会回来,而这也是他全力支持清流的原因。
只有清流帮他斗倒了严党,老四一系才会遭到清算,他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这些年,清流日益壮大,而严党也错误不断,让他越发觉得如今的位子稳当了起来。
可是现在,父皇突然“回光返照”要为后继之君扫清障碍,而清流跟严党的胜负也在其中后,让他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次储君之争了!
“本王,明白了!”裕王深吸一口气,看着徐阶等人,严肃道:“诸位,一时的得失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打倒严嵩才是重中之重。”
“甚至,”说到这里,裕王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冷光,“就算本王占不到便宜,也绝对不能让景王好过,这注定是一场殊死之战。”
“本王,就全仰仗诸位了!”
一番话说完,徐阶、高拱、张居正、赵贞吉,此刻都是面容严肃了下来。
而后齐齐起身对裕王拱手,道:“我等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殿下所托!”
在场,即便是经过东南之事,对徐阶有所微词,甚至是不满的高拱,此刻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成见,他明白现在敌人是谁。
相比于徐阶家族的那些事,在他看来严党才是最大的危害,若是让景王成为储君,那后果真的就不堪设想了。
因此,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要团结一心,先对付共同的敌人,其他的暂且不谈。
东南,定海县。
夜色晴朗,明月高悬。
柔和如水的月光撒下,此时定海县的县衙大堂内,却是灯火通明。
“国师,以上便是这些时日,下官在定海县查案的全部卷宗,还请国师过目。”海瑞指了指长长案桌上,摆放成册的卷宗,对清风示意。
清风身旁的黄锦则是看了看这些卷宗,然后便不以为意了。
身为司礼监秉笔大监,东南的事他还能不知道?其实不光是他,朝中明眼人都知道。
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有,比如罗天大醮会突然失败,但绝对不包括东南这些案子。
看着面前的海瑞,黄锦心中却是一叹。
这是个好官,可惜了,他在东南搅动这么大的风浪,最后还是无法违拗大势。
在这大明朝,何为大势?那就是主子的意志!
“嗯,我知道了。”清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黄锦,“陛下可有说,这些卷宗如何处理?”
对于国事,清风是真的不懂。
按理说,她是钦差,案子是要她来查的,但现在案子都查完了,接下来呢?回京吗?
“海知县,”黄锦微微一笑,上前道:“你的办案能力国师自然是相信的。”
说话间,黄锦看了眼清风,笑道:“案子既已经办妥,那便该抄的抄,该杀的杀。”
“此间事了,我跟国师,明日便启程回京。”黄锦看着海瑞紧绷着的脸,微微一笑,道:“海知县,题本还是要尽早写的。”“想必不日,你的调命就会下来,届时皇上也是要过目的,毕竟此事闹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