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庶子开始 第146节

  在曼达琳看来,贾环这家伙虽然狡诈,有时还很可恶,但总体上是个好人,关键跟他相处很舒服很自然,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嗯,这家伙还年轻、帅气、有才,换一个主子的话,指不定是个让人讨厌的糟老头呢!

  曼达琳正看着贾环俊秀挺拔的背影胡思乱想,忽闻后者念出两句诗来,禁不住问:“什么意思?”

  贾环淡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说了你也不懂,等你把汉语说明白了再讲。”

  曼达琳不由暗暗嘀咕了一句:“傲慢自大的家伙!”

  这时,一名披挂戴甲的武将沿着梯楼走上了阁楼,正是冯紫英,抱拳施礼道:“环兄弟,人都到齐了。”

  贾环点头嗯了一声,二人便一前一后往阁楼下走去。

  冯紫英本来是负责林如海安全的,只是后者如今卧病在床,再守着他肯定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了,所以冯紫英便主动找到易洪,请求跟随水师攻打崇明沙。

  冯紫英此举虽然有见风驶舵之嫌,但贾环并不怪他,此子本来就志向不小,又岂会甘于人后,主动争取机会就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冯紫英跟自己不同,既非林如海的亲戚,也非林如海的门生,所以也没有一直守着林如海的责任和义务。

  言归正传,且说贾环和冯紫英下了阁楼,来到了甲板中央,此时一众武将都到齐了,包括金陵水师参将张圭章。

  四周点燃烧了两排火炬,将甲板照得亮如白昼,而贾环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向他投去。

  张参将看着火光映照下从容往这边走来的这名清秀少年,心情颇为复杂,甚至还有点抵触。这个贾环太年轻了,关键还只是一名秀才,没有公职,这样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子,真的有能力和资格指挥大军作战?

  张参将对此深表怀疑,而贾环身后跟着的那名金发美婢更是让他不满,打仗还带着女人,简直就是胡闹,如此绔纨作风,能打胜仗就奇了!

  不过,贾环下达撤退的命令,无疑避免了金陵水师更大的死伤,所以张参将对贾环倒是心存一丝感激,再加上他对贾环过往的事迹也有所耳闻,于是此时倒也勉强保持缄默。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张参将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个贾环若有真本事就算了,若只是徒有其表的纨绔,自己绝不听从此子调遣,带兵打仗不是儿戏,决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

  “见过贾公子!”

  “见过环三爷!”

  众武将纷纷向贾环见礼,张参将则只是略抱拳便算作打过招呼,不过贾环对于张参将的怠慢似乎并不在意,客气地作揖回礼,然后直截了当地道:“今晚请诸位来是商议如何攻打崇明沙,今日白天,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崇明沙上的贼人防守十分严密,而且有地形之利,咱们要攻上去并容易,诸位若有制胜之法,不妨畅所欲言。”

  在场一名高邮卫的千户立即道:“岛上共有二十门火炮,这对咱们的战船威胁最大,末将以为应先摧毁他们的火炮。”

  冯紫英摇头道:“贼人的火炮都藏在坚固的堡垒里,要摧毁谈何容易,咱们火炮的威力不足,就算击中了也难以摧毁。”

  贾环瞥了一眼欲言犹止的百户左大寿,道:“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左百户若有想法,尽管提出来讨论,错了也没关系。”

  左大寿的职位太低,本来不敢乱插嘴,闻言咧嘴笑道:“好吧,那俺说一下,其实咱们不用太在意敌人的火炮,毕竟贼人的补给有限,相信弹药很快就会耗尽。”

  贾环点头道:“确是如此,继续讲!”

  左大寿得到贾环的肯定,不由精神一震,继续道:“崇明沙之所以难攻,最主要还是地形所限,适合登岸的地方就只有东侧和西侧,而贼人又在这两方面修建了严密的防御工事,强攻的话,咱们的伤亡会很大,不划算。”

  先前发话那名千户撇嘴道:“谁不晓这个,关键你能什么好办法?”

  左大寿讪讪地道:“属下觉得,或许咱们可以尝试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

  那名千户笑骂道:“扯你的娘的屁,岛南北两个方向都是沼泽和芦苇荡,船不能行,人不能走,怎么攻?飞过去不成?”

  张参将有点失望地道:“沼泽地一踩即陷,人根本不可能通过,你这分明是自寻死路的馊主意。”

  贾环却目光一闪,摇头道:“张参将此言差矣!”

  张参将愣了一下,哂然道:“贾秀才莫非另有高见,“本将倒是愿闻其详!”

第292章 出其不意

  虽然听出了张参将语气中的轻视,但贾环并不生气,毕竟自己的年龄和职位确实是硬伤,要让底下这些将领服气,还是得拿出真本事来,所以神色平静地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众所周知,崇明沙南北两端皆是浮泥沼泽,芦草丛生,人船均不可渡,然而正因如此,岛上的贼人在这两个方向皆不设防,若咱们突然偷袭,必收到奇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张参将以为然否?”

  张参将闻言,脸上戏谑之色微露,反问道:“但问题是咱们的人如何通过那片吃人的泥沼?”

  贾环没有理会张参将,转首望向左大寿,问道:“左百户刚才既然提出尝试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想必是有通过沼泽的办法吧?”

  左大寿点了点头道:“属下的确有个想法,但不知行不行得通。”

  贾环鼓励道:“先说来听听,行得通最好,行不通也无妨。”

  左大寿便笑道:“属下老家原有两亩水塘,每年冬天都会放掉塘水抓鱼,但是塘底都是厚厚的淤泥,成年人都能陷至腰深,抓鱼十分不便,所以就想了个办法,用两只竹筐垫脚,抓鱼的人踩在竹筐里便不会往下沉了。”

  在场众将不由面面相觑,冯紫英将信将疑地问道:“左百户,你这方法当真管用?”

  左大寿拍着胸口打包票道:“绝对管用,属下敢拿人头作担保,别看那些淤泥一踩就下陷,但是只要用竹筐垫脚,就算两百斤的壮汉也沉不下去,两只竹筐轮换移动,穿过沼泽应该不成问题,只是速度慢点。”

  中国古代虽然涌现出一批天才数学家,但局限于当时的生产力,以及传播知识的途径,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懂得压强和受力面积等物理知识的人更是绝无仅有,他们不懂事物的原理,只是从生活实践中积累出各种经验技巧。

  颇如这个左大寿便是如此,他只知道用竹筐垫脚不会沉入泥沼,却无法解释其原理,好在,贾环是个穿越者,其中的道理自然一听就懂,所以点头道:“左百户这办法绝对行得通!”

  张参将疑惑地看了贾环一眼,问道:“贾秀才为何如此笃定,莫非也下过泥塘捉鱼不成?”

  贾环虽然是庶子,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贾家祖上可是大晋开国功臣,一门两国公,如此显赫的门庭,即便如今没落了,也并非寻常人家可比,张参将自然不信贾环下过泥塘捉鱼。

  贾环淡然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路?这世上很多真知灼见均可以从书上学到,张参将不习四书五经,难道连兵书也不看?”

  张参将被贾环反讽了一句,面色有些难堪,强辩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事关弟兄们的生死,本将觉得有必验证一番。”

  贾环点头道:“自是要验证的,本人也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作儿戏。”

  冯紫英打圆场道:“要验证左百户的方法很容易,附近就有泥沼浅滩,找两个竹篮一试便知。”

  “自无不可!”贾环点头道。

  当下,冯紫英便命人腾出两只盛放物资的竹筐,一行人举着火把来到江边附近一处泥沼地前。

  贾环捡了一块石头往沼泽中一扔,只听得噗通一声,那块巴掌大的石头应声便沉得没了踪影,就连所砸出的坑也很快被四周的淤泥重新填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这里吧!”贾环吩咐道。

  左大寿立即自告奋勇上前,张参将却大声道:“且慢!”

  左大寿只好停下来,张参将转身从自己的亲兵中挑选了一名膀大腰圆的大块头道:“莫老实,你来!”

  那名叫莫老实的亲兵应声走了出来,个头超过一米八,十分之壮实,估计有近两百斤,面相憨里憨气的,倒是人如其名。

  张参将让另外几名亲兵用绳子拴住莫老实的腰间以防不测,做好了安全措施后,这才挥手道:“去吧!”

  莫老实拿着两只竹筐走到沼泽地旁,先将中一只扔到泥沼上,立即便有污水从竹筐的缝隙间渗进来,不由吐了吐舌头道:“乖乖,这玩意管用吗?”

  左大寿没好气地道:“别磨磨叽叽的,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莫老实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踩入竹筐中,只见竹筐顿时下沉了少许,污水更是哗哗涌进来,这货登时吓得把脚收了回来,连连摇头嗡声道:“这玩意不行!”

  左大寿气得直翻白眼,骂道:“爹不行,胆小鬼,娘们叽叽的,白瞎了这副块头!”说完直接双脚跳进了竹筐里。

  那竹筐顿时慢慢地往下陷,众人不由一惊,但稍倾,竹筐便停止了继续下沉,左大寿还用力在筐里跳了两下,依旧稳稳的。

  “瞧,哪里沉了?”左大寿从莫老实手中夺过另一只竹筐扔到前面,一迈腿便走了进去,然后转身再拿第一只竹筐扔前面,如此交替轮换,一直走到沼泽地的中央,然后又安全走了回来。

  在场一众将领见状都面露喜色,纷纷竖起了大拇指。那莫老实随后也学着尝试了一遍,不过他动作不熟练,多花了一倍时间才走了个来回,期间还弄翻了一只竹筐,差点便遇险,弄得满身污泥。

  “老大,这玩意好像真的管用哦。”莫老实抹了一巴脸上的烂泥,憨笑着道,活像一头刚从泥坑里打完滚的河马,让人既好气又好笑。

  “知道了,还不退下,丢人现眼!”张参将没好气地斥道。

  于是莫老实屁颠屁颠地退了下去。

  张参将对着贾环拱手道:“左百户这个方法确实管用,是末将孤陋寡闻了,还请环三爷不要介怀。”

  贾环微笑道:“无妨,事关弟兄们的生死,严谨些总是好的,张参将此举并无不妥。”

  张参将闻言再次拱手一礼,便不再言语,贾环的大度让他有点惭愧。

  接下众人再次回到船上,贾环对着一众将领朗声道:“刚才已经验证过左百户的方法可行,正好后日将是月圆之夜,据我观察,后日黎明之时会有一次大涨潮,届时岛上的大部份沼泽会被潮水淹没,倒是正好适合咱们偷袭。”

  此言一出,在场诸将均目露疑惑之色,虽然常在海边的人家都知道月圆时会涨大潮,可是每个地方的涨潮时间都不一样,贾环为何如此肯定,崇明沙黎明之前会有一次大潮?

  贾环并未解释,继续道:“赵千户,你明日负责搜集竹筐和竹篮等物品,有多少准备多少,实在不够,多收集些木板干草也行。”

  那赵千户正是高邮卫旗下的一名千户,闻言拱手道:“末将得令。”

  “冯大哥和左百户,你们各率一百精锐,待后日黎明涨潮时乘小船悄然由南北这个方向登岛,不得有误!”

  冯紫英和左大寿均凛然应诺。

  贾环最后将目光投向张圭章,郑重地道:“明日日出之时,张参将请率部继续从正面佯攻,尽量消耗贼人的弹药和精力。”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贾环此时指挥若定,所有命令都下得十分合理,张圭章总算明白此子并非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纨绔之流,所以拱手道:“本将必竭尽所能。”

  第二日,众将便按照贾环的命令各行其事了,赵千户带人搜集竹筐竹篮等物品;冯紫英和左大寿各挑选了一百名精兵,在附近的沼泽中练习用竹筐走路;而张参将则率领水师对崇沙继续发动进攻,消耗贼人的精力和物资。

  且说昨晚官兵撤退后,金牙狗便命手下的贼人重新修复了被焚毁的水寨,而且岛上的防线也重新加固了,所以丝毫也不怵,底气十足的迎战金陵水师的进攻。

  这一场激战从早上打到傍晚,金陵水师最终无功而返,尽管同样烧毁了贼人的水寨,但始终没能踏上岛一步,比昨天还不如!

  此刻,金牙狗站在岛上的高处,指着金陵水师撤离的船只啐了一口,嚣张地大笑道:“正规水师的战力也不过如此,能奈我何,一群吃皇粮的废物,哈哈哈!”

  朱晋斧和朱晋钺兄弟犹疑地对视一眼,只听前者皱眉道:“有点不对劲!”

  金牙狗收住了笑声,问道:“老九,哪里不对劲了?”

  朱晋斧道:“官兵今天看似声势很大,但进攻力度明显远不如昨天。”

  朱晋钺点头道:“确实如此,有点佯攻的味道,其中必有诈。”

  金牙狗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们想多了吧,官兵昨日死伤惨重,连锦衣卫指挥使易洪都被老十你一箭干掉了,士气大受打击不是很正常吗?”

  朱晋斧一听,似乎也有点道理,不过还是提醒道:“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提防官军今晚夜袭。”

  金牙狗哂笑道:“他们想屁吃,白天都攻不进来,晚上更是不可能,除非嫌命长……咦?”

  金牙狗话音刚下,便见东边的江面上帆影点点,不由心中一紧,只以为官军去而复返,待仔细一看,这才认出是大当家亢大勇的旗帜,顿时精神一振道:“是大当家干完买卖回来了。”

  没错,此刻从东面而来的船队正是亢大勇一伙,他们在淮安府一带劫掠了几天,现正返回崇明岛休整补给。

  很快,亢大勇的船队便驶近了崇明沙,在码头靠岸登陆了。

  朱晋斧和朱晋钺本来还有点担心官军会趁夜偷袭的,眼见亢大勇带着人回来,岛上的力量大增,便也放下心来。

  且说亢大勇这边回岛,立即便有在江面上放哨的斥候飞报给贾环等人,诸将得知崇明沙的贼兵力量得到加强,不由都担心起来,然而贾环却淡定得很,只传令继续按计划行事。

  入夜后,众军士吃饱喝足便开始养精蓄锐,将近子夜时份,一轮明月高挂中天,贾环一声令下,张参将便率着金陵水师五十余艏战船,浩浩荡荡地直扑崇明沙。

  由于月白风清,所以尽管是夜晚,江面上的能见度还是蛮高的,所以金陵水师这一大片战船刚接近崇明沙半里地的江面,立即就被岛上放哨的贼人发现了,急促的铜锣示警顿时响起。

  砰砰砰砰……

  “官兵来了,弟兄们抄家伙!”

  “抄家伙!”

  “草,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本来还寂静无声的崇明沙很快便沸腾起来,火把陆续燃起,岛上的贼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抄起兵器便往外冲,迅速进入防御工事。

  金牙狗今晚正好从亢大勇那里分得一名刚抢来的年轻村妇,入夜后便搂着爽了两把,消耗有点大,所以睡得很沉,突然被震天的炮声吵醒,赶忙提起裤头就往外冲,结果跟一名喽罗撞了个满怀。

  金牙狗抬手就是一记大耳光,一边骂道:“入你老娘的,瞎了狗眼!”

  那名喽被抽得眼冒金星,陪着小心道:“官军来攻岛了,大当家已经登船应战,让金爷你带人防守,不要让官军攻上岛来。”

  金牙狗闻言也顾不得衣衫不整,一边系腰带,一边往码头方向跑,骂道:“该死的狗官兵,真的来夜袭了。”

  且说亢大勇此人本来就好勇嗜杀,眼见官兵来攻,非但没有龟缩在港口,竟率船冲出水寨,向着金陵水师的船队迎了上去。

  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炮声撕碎了午夜的宁静,但见江面上千帆竞逐,火光冲天,喊杀声、枪声弦响不绝于耳。

  此刻,贾环的座船还停泊在长江的右岸,附近还有数十艏轻型快船,每艏快船上都坐着七到十名士兵不等,这些士兵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士兵除了兵器和桨橹,竟然都携带了两个竹篮。

  贾环静静地站在船头上,天上的明月把他的身影投射在甲板,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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