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如今的贾同学,俨然已经把小圆圆当成了妹妹般看待了,竟情不自禁地操起大舅哥的心来!
且说小圆圆得了贾环的称赞,开心到原地飞起一般,取了一块桂花糕送到贾环的嘴边,甜甜地笑道:“小哥哥,这是圆圆和平儿姐姐一起做的桂花糕,今天新鲜摘的桂花,可香了,快尝尝。”
贾环咬了一口,点头赞道:“果真唇齿留香,你们也尝尝吧。”说完一口便把整块桂花糕炫了。
平儿故意酸酸地道:“婢子记得去年也现做过,不见三爷说好,这会子就好吃到不得了,想必是圆圆的功劳!”
贾环探手捏了一下平儿光洁的下巴,笑道:“哪会我不说好了?平儿姐姐想听好的也是容易,大不了今晚我在你耳边念叨一晚上。”
平儿俏脸羞红,轻轻打掉贾环的手,小圆圆赧然地低下头。
贾环见到小妮子小脸红红的,不由猛在醒起这时候的女子早熟,对男女之事估计已有些懵懂,不由暗汗,连忙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你们看,今晚的月光多圆。”
平儿和圆圆都抬头向天空望去,但见苍穹高远,明月虚悬,繁星点缀,正有一团绵絮般的白云在月亮底下缓缓流过,当真美得如梦似幻,二女顿时都有些醉了一般。
贾环也是心旷神怡,禁不住脱口吟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话音刚下,便听到哧的一声轻笑,贾环等人转首望去,只见雪雁提着一盏灯笼在前引路,林黛玉跟在其后款款迈了进小院,一色水绿百褶裙,上身藕合色交领背子,梳着少女小髻,笑意盈盈,仿佛出水荷花般亭亭玉立,脚步轻盈地莲移而来。
这两日林如海的病情有所好转,已能正常进食,看得出林黛玉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月色下清丽妩媚,娇柔绰约,说不出的动人。
“林姑娘(林姐姐)”平儿和圆圆连忙站起来行礼。
贾环也从躺椅上站起来,笑吟吟地道:“咦,什么风把天上的仙子给吹下凡来了。难怪李清莲有诗云: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林黛不由玉脸上微热,轻啐道:“环弟好的不学,如今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林黛玉嘴上如是说,但心里却是暗暗欢喜,因为被人赞美是件愉快的事,被心上人赞美,那便更是一件快乐的事了。
贾环一脸无辜地道:“环儿不过是说出真心话而已,反倒成了滑嘴滑舌了。”
雪雁咯咯地笑起来。
林黛玉嗔了某人一眼道:“你就作怪吧,荒废了数月,如今得空也不好好念书,回头乡试若不中,那才现了我的眼呢。”
贾环成竹在胸地道:“小小乡试,不过是探囊取物矣,何足道哉!”
林黛玉闻言轻笑道:“大家可都听好了?这人越发的目空一切了,若名落孙山,可有得哭的。”
贾环笑道:“是啊,我若不中,只怕某人就有得哭了。”
林黛玉顿时闹了大红脸,故作轻松地道:“你中与不中,又与我何干,我又何苦哭来着。”
贾环揶揄道:“我也没说谁哭,林姐姐偏要说自己,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林黛玉羞恼不已,捏起粉拳便要捶,贾环趁势捉住那柔若无骨的手皓腕,一边告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林黛玉白了某人一眼,把手抽回,微哼道:“环弟既然如此有把握,为何眼前有景,却只是借用前人的诗句?有能为作一首比这更好的,那才教我服气呢。”
贾环暗汗道:“佳句天成,妙手偶得。本不能强求。”
林黛玉黛眉轻皱道:“狡辩之词,想当年环弟诗才何其敏捷,好诗信手拈来,难道这几年没长进,反倒落下了?”
贾环自然知道林黛玉诗才极高,一般的诗词入不得她的眼,但此时闻言亦不禁起了好胜之心,更何况诸女众目睽睽,丢不起这个脸啊,于是脑中飞快搜索,忽然灵机一动,吟道:“
花香月色两相宜,惜月怜花卧转迟。
月落漫凭花送酒,花残还有月催诗。
隔花窥月无多影,带月看花别样姿;
多少花前月下客,年年和月醉花枝。”
林黛玉眼前一亮,正欲开言,贾环却道:“再来一首。月临花径影交加,花自芳菲月自华;
爱月眠迟花未谢,看花起早月方斜。
长空影动花前月,深院人归月下花;
羡却人间花月意,观花赏月醉云霞。
”
贾环刚吟完,马上又道:“还有,且听我吟来:
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
花艳似人临月镜,月明如水照花香。
扶筇月下分花入,携酒花前带月尝。
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作寻常。
”
第347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贾环一口气吟了三首诗,更难得的是,均为质量上乘的传世佳作,饶是林黛玉,此时也佩服不已,美眸中尽是惊叹之意,心道:“想当年环弟年纪虽小,但诗才敏捷,每每有惊艳之作,自打数月前扬州相逢以来,皆不闻其有新作,本以为他守制这几年,把功夫都花在科举文章上了,今晚借故激他一激,没成想,不过须臾间,竟做出三首好诗来,可见环弟在诗词方面非但没落下,反倒越发的驾轻就熟了。”
此刻,俏婢平儿也是笑意盈盈,脸上不由地自主露出自豪之色,小圆圆更是满眼崇拜的小星星,拍着手掌欢笑道:“小哥哥好厉害。”
雪雁吐了吐舌头道:“婢子虽然不通,但也觉得三爷吟得好,什么‘隔花窥月无多影,带月看花别样姿’,什么‘长空影动花前月,深院人归月下花’,啧啧,写得也太美了,虽不曾亲眼看到,却又似亲眼看到一般。”
小圆圆搭话道:“雪雁姐姐,那叫身临其境!”
“对对对,就是身临其境。”雪雁笑嘻嘻地道。
贾环微微一笑,唐伯虎的诗自然是不错的,自有一股洒脱不羁,甚至是狂放率性的味道,譬如那首“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其风格跟李白有些类似,不过李白的诗要浪漫飘逸一些,而唐伯虎的诗则更偏于旖旎艳丽,另外,唐伯虎的画也是一绝,据说特别擅长画侍女图,还有小人书,成人看的那种。
对了,唐寅生活在明朝弘治和正德年间,这个红楼世界没有明朝,也没有唐寅这个人了,自然没有抄袭前人之嫌,所以贾环才敢大胆放心地拿来用。
这时,林黛玉瞥了贾环一眼笑道:“瞧瞧,环弟腹中本有好诗,却藏着掖着的,非得人家拿话挤兑出来,莫非我们女儿家家,原不配聆听环弟的大作?”
不愧是林怼怼,啧啧,这小嘴真是!
贾环苦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怕作得不好,污了林姐姐的清听,岂不罪过!”
雪雁吐舌道:“这还不好,什么才叫好的?记得去年上元节,宝二爷作了一首什么诗来着,也是写月光的,得了老太太的彩头呢,二舅老爷虽然没称赞,但也说尚可,不过婢子觉得,宝二爷的诗跟环三爷比起来,似乎逊色很多呢。”
林黛玉连忙道:“你这蹄子原也不通诗词,这会瞎嚼什么舌根?”
贾环笑了笑不作声,雪雁口中的二舅老爷,即是自己的便宜老子贾政,为人迂腐古板,在儿子面前总是板起一副臭脸作严父之恣,是绝对不可能当面称赞儿子的,既然他也说过得去,那么贾宝玉所作的那首诗应该还是不错的。
当然,大脸宝虽然在诗词方面颇有些灵气,但要跟唐寅这种级别的诗人相比,那还是差得远,即便是跟黛玉、宝钗和宝琴比较,同样也及不上,正如大观中每一回开诗社,贾宝玉都是垫底被罚的那个。
林黛玉自然也明白贾宝玉的诗不如贾环,但贾宝玉终究是贾环的兄长,雪雁当众拿来比较,显然是不妥的,也显得自己这个主子平时缺少管教,所以便斥了她一句。
雪雁尴尬地吐了吐舌头道:“姑娘说得是,婢子确实不通,胡说八道,姑娘罚我打我也无话的。”
林黛玉道:“打你作甚,便罚你把文房四宝取来。”
雪雁愕然道:“姑娘这会要文房四宝作甚?”
“我自有用处!”林黛玉道。
平儿笑道:“正好三爷晚饭前才搁的笔,砚里还有多少剩墨呢,我这便去取来。”
雪雁喜道:“好姐姐,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跟你一起去取吧,不过我们姑娘喜欢用现磨的新墨写字。”
林黛玉道:“不必了磨,兑少许清水化开了就行,又不是考状元。”
雪雁偷偷笑着,与平儿一起进了屋,稍倾便把笔墨纸砚取了出来,又让两名婆子把一张小案几抬出来,摆上文房四宝,往墨砚中加入少许清水。
林黛玉见那块墨砚正是自己当年送给贾环的端砚,心里莫名有点甜,轻撩裙摆在案几后坐下,提笔将贾环刚才“所作”的三首诗默写下来,她记性好,竟一字不差。
“环弟这三首佳作,又岂能不誊写下来,可惜宝姐姐、探丫头和云丫头她们不在……嗯,环弟,用什么诗题好?”林黛玉抬起头来,一双妙目睇着贾环。
“就用花月吟三首吧!”贾环随口道,其实唐寅的花月吟一共有十首之多,他只选了其中三首,若是十首都吟出来,只怕林大才女都要五体投地了。
且说林黛玉提笔写下“花月吟”三字,然后又分别在三首诗的开头标下“其一”“其二”“其三”等字样,然后落款处注明了日期,大晋乾盛七年七月初十,以及贾环的表字贾子明,最后犹豫了一下,又写下“颦儿手录”四个小字。
贾环见状笑道:“林姐姐的字越发灵气了,只是如此正式,林姐姐不会是想裱起来吧?”
“要你管呢!”林黛玉脸上微热道,待字迹干透了便卷起来交给了雪雁,半开玩笑道:“以后环弟的诗稿我都给你录着,编成诗集,等你日后作了大官,名气大了,也好卖个大价钱。”
平儿等都咯咯地笑起来,都说是个好主意,姑娘生财有道云云。
贾环摇头笑言:“我不信,林姐姐是阳春白雪,山中高士,从来不沾那铜臭,又岂会以此渔利!”
林黛玉却道:“环弟高看我了,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为何不能以此渔利?”
贾环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虽知是句玩笑话,但在林黛玉中口中说出来也是奇闻。
原著中的林妹妹孤高自许,遗世独立,是个精神上的贵族,从来不屑于理会经济俗务,这点与接地气的薛宝钗截然不同,正因如此,所以才与贾宝玉志同道合,互相看对眼。
不过,这几个月的曲折经历,父亲林如海病得一塌糊涂,林黛玉每日侍奉汤药,不得不接触管理一些日常事务,心态上未免产生了一些变化,估计也认识到没有经济上的支撑,是不可能过上无忧无虑,与世无牵的生活的。没有经济基础的理想化生活,终究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且说林黛玉见贾环神色有异,便故意道:“环弟既然能把剧本卖给的宝姐姐赚钱,难道我就不能卖诗稿赚钱?”
贾环故意苦着脸道:“当然能,不过我卖的是自己写的剧本,林姐姐卖我的诗稿算是怎么回事,这是侵权行为,除非赚了银子给我一半,否则我是不依的。”
诸女闻言都咯咯地笑起来!
古代可没有什么版权的说法,所以侵权一说十分新鲜,不过以林黛玉的聪明,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而且她早就习惯了贾环嘴里层出不穷的新词,所以笑道:“分你一半也行,但环弟须把印盖上,盖了印能卖上好价钱。”
贾环不由笑道:“不得了,林姐姐如今是越发精明了,假以时日,只怕能搏得算死草的威名。”
“我要是算死草,环弟就是贾扒皮,大哥莫笑二哥!”林黛玉说着,自己倒是嗤的笑了出来,接着脸上不由微微发烧,幸而大家似乎都没往他处想,只是笑得前俯后仰的。
贾环笑了一会,正容道:“其实林姐姐并不用为钱银的事操心,姑父大人攒下的家资,足够林姐姐使用的,再不济还有我呢,环儿虽然不成器,但供养林姐姐一辈子也不成问题,短了谁也不可能短了林姐姐的,林姐姐只管吟诗作画,弹琴弄月就行。”
此言一出,林黛玉不由颊生粉霞,芳心乱颤,嗔道:“环弟又瞎说什么,谁要你供养一辈子了,如今一天比一天大了,也不害臊,你将来难道就不成家立业了,既成了家,又把我当……当什么人了……。”
林黛玉说到这里便再说不下去了,眼圈微红,偏过脸去似恼非恼。贾环暗汗,这才意识到猛浪了,忙打躬赔不是道:“环儿一时胡言乱语,林姐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吧,不要生气好吗?”
林黛玉见某人一脸可怜兮兮的,哪里还忍心,噗嗤的笑道:“谁生气了,只是想提醒环弟以后说话注意些,如今得罪我事小,以后倘或不留神得罪了什么宝姐姐琴妹妹什么的,那就事大了,事关女儿家的名节,人家可不像我,也没个亲兄弟姐妹可以撑腰的,任人欺负。”
贾环不由汗嗒嗒的作不得声,还有点心虚。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黛玉这番话自然是带点自嘲的揶揄,但作为穿越者的某人,确实既觊觎温婉大气的宝姐姐,又有意才貌双绝的林姐姐,毕竟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但是,这齐人之福难享啊,封建社会虽然没有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但大老婆只能娶一个,其他都是小老婆,无论是薛宝钗,还是林黛玉,显然都不可能给人当小老婆的,更何况林黛玉还是个精神上的贵族,其爱情观也是如此,容不得任何瑕疵,正如其在《葬花吟》一诗中所写,质本洁来还洁去,显然不能忍受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爱情,所以高鄂所续的后四十回当中,林黛玉在伤心绝望之时,最终焚稿断情而死,这基本符合林黛玉的性格。
所以说齐人之福难享,贾同学若不想做选择题,那得看他有没有不去做选择题的本事了。
言归正传,且说林黛玉见到,本在危机四伏的困境下仍能从容应对的环弟,此刻竟然窘迫地低着头,顿时有些于心不忍了,伸出纤指在他额上轻戳了一下,嗔道:“你啊!”
贾环不由心中一荡,只看着林黛玉装傻笑,嗯,跟大脸宝学的。
果然,林黛玉更是没了脾气,既又好笑又无奈地道:“真真拿你没办法了!”
雪雁掩嘴偷笑,平儿转过脸去假装没瞧见,只有圆圆这小妮子似懂非懂地看着,气氛颇为奇怪。
平儿忙沏了杯茶过来,笑道:“真该死,林姑娘来了这么久,婢子倒忘了奉茶了。”
林黛玉忙接过道谢,倒是打破了微妙的气氛,众人坐落,话题转到贾环刚才的三首诗上,实际上是林黛玉点评了一番。
林黛玉虽是女流,但在诗词上的才情是不容置疑惑的,水平非常高,鉴赏能力也一流,点评起来自然相当中肯。
“环弟打算几时动身往金陵去?”林黛玉忽然问道。
贾环答道:“横竖就这几天吧,最迟本月十八日,因为还要参加岁试,通过了才能准许参加八月份的乡试。”
林黛玉闻言噢了一声,轻道:“岁试不难,以环弟之才,轻易便能通过,但乡试却是极难,而且能人众多,环弟切莫掉以轻心,须知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呢。”
贾环心中一暖,微笑道:“我会的,谢谢林姐姐提醒。”
林黛玉举起茶杯笑道:“值此良辰美景,以茶代酒,预祝环弟旗开得胜,高中桂榜,明年春闱进京,一举金榜题名。”
贾环连忙致谢,举杯与林黛玉对饮,雪雁和圆圆二人也笑嘻嘻地上前凑趣,各敬了贾环一杯,然后继续闲聊赏月。
雪雁眼珠一转,笑道:“姑娘还记不记得那晚环三爷答应过你的事?”
“什么事?”林黛玉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