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
没错,来人正是黑豹一伙,而且看那架势,显然来者不善。
黑豹伸手把门推开,一边痞笑着道:“铁虎兄弟是吧,天都还没黑,关门作甚?给豹爷来四根雪糕,抹茶味的。”
铁虎皱眉道:“卖光了,明天请早吧。”说完又去关门。
黑豹身后一名混混立即飞身上前,抬脚就向那扇门飞踹过去,一边骂道:“关你娘的……!”
嘭!!
这名混混还没骂完便嘭的一声倒飞出去,狼狈的摔倒在地,捂着小腹卷缩成一团,竟然痛得脸色惨白,良久才发出痛苦的叫声。
原来铁虎一脚侧踹,竟然后发先至,率先踹中了混混的小腹。黑豹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两步,并且探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狞声道:“有两下子嘛,有种出来跟豹爷练练!”
铁虎不屑地冷笑一声,从门后取出一条杯口粗细的齐眉棍,大步踏出了门槛。
铁虎这小子虽然年不及十五,但是身材高大,跟座铁塔似的,此时持棍夺门而出,那气势竟像猛虎下山,黑豹和两名还站着的混混顿时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
黑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铁虎手中的齐眉棍,喉咙不由有些发干,沉声道:“小子,敢不敢空手跟豹爷练练?”
铁虎哂笑道:“有兵器不用,当老子白痴。”
黑豹见铁虎不上当,不由面色变幻,自感占不到便宜,便放缓语气道:“小子,咱们无怨无仇,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说出石头的下落,我们马上就走。”
铁虎冷道:“俺不认识什么石头。”
黑豹冷笑道:“那刑威你应该认识了吧,那小子平时在黄华坊一带混,谁不知他跟你铁虎是好友。嘿嘿,没错,你小子,还有你大哥铁牛都很能打,但别忘了,你家中还有个嫂子和瞎了眼的老娘。”
铁虎顿时虎目圆睁,身上的青筋条条贲起,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眼中杀机闪动,他可不是老实怕事的大哥铁牛,谁敢拿老娘来威胁他,他是真敢杀人的。
黑豹感受到铁虎身上的杀气,不由心中大凛,急忙又警惕地后退两步。
“祸不及家人,这是江湖规矩,黑豹,俺警告你,敢动俺娘和嫂子一根汗毛,俺杀你全家!”铁虎神色狰狞,齐眉棍直指黑豹眉心。
黑豹只觉后背阵阵发凉,不过他也是个亡命之徒,自然不会轻易被吓倒,而且在一众小弟面前,他也要面子啊,所以嘿嘿冷笑两道:“敢威胁我,小子你是第一个,有种,那就等着瞧!”
黑豹留下一句场面话,带着众小弟便灰溜溜地走了。铁虎面色阴晴不定,在夕阳下伫立了良久,这才转身进了店铺,将门重重地关上。
“豹哥,那小子太拽了,要不咱们回去赌坊取了兵器,再回来给他放点血,免得其目中无人。”一名混混愤愤不平地道。
黑豹面色阴冷,显然也没料到铁虎会如此硬气,竟让自己大丢面子,强行挽尊道:“没必要,咱们的目标是石头,而且我早就料到这小子不会说出石头的下落了。”
那名混混讪讪地道:“那豹哥还来找他作甚?”
黑豹骂道:“你懂个屁,这叫敲山震虎,投石问路,铁虎这小子如今肯定坐立不安,很快就会找石头通风报讯,咱们只要盯紧他,就一定能找到石头,到时再一起收拾也不迟。”
众混混不由眼前一亮,纷纷竖起大拇道:“豹哥高明啊,实在是高!”
黑豹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段时间他几乎把整座京城翻过来也找不到刑威,而王仁又催得急,他只好硬着头皮来找铁虎,结果吃了瘪,又不好在弟兄面前承认,为了强行挽尊竟然灵机一动,倒让他想出这条看似行之有效的计策来。
……
第二日,贾环照常回到族学上课,结果刚开始早读,铁虎便找来了,而且双眼布满了血丝,似乎一宿未睡,面色阴沉,看着有些吓人。
贾环见状不由吃了一惊,问道:“虎子,发生什么事了?”
铁虎没有回答,而是沉声问道:“三爷,能不能借给俺一百两银子。”
贾环的心不由微沉,点头道:“没问题,待会我让金树回府里取来,直接送到雪糕铺去。”
铁虎闻言神色稍松,对着贾环深深一揖道:“谢三爷,以后铁虎这条命就是三爷你的。”
贾环皱眉道:“虎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铁虎摇了摇头道:“三爷你别问,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一下,如果顺利,俺还会回来继续伺候三爷,如果俺没回来,麻烦三爷以后关照一下俺大哥和老娘,俺大哥心眼太实,容易被人欺负”
贾环的心不由一直往下沉,点头道:“这不用你说,在我心目中,早就把铁牛当成兄弟了,而且红菱服侍了我多年,就跟我亲姐姐一般。”
铁虎闻言笑道:“那俺就放心了,三爷您进去读书吧,不耽搁你。”说完转身就走。
贾环忙叫道:“虎子!”
铁虎转过身来:“三爷还有什么吩咐?”
贾环犹豫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道:“你小子比你大哥要犟,有自己的主见,所以我也不问你要作甚么,也知道劝不了你回头,不过无论你准备干什么,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铁虎眼圈一红,扑通地跪倒在地,向着贾环叩了三个头:“劳烦三爷照顾好俺哥嫂和老娘。”说完爬起来转身大步走了。
贾环把金树叫到身边,吩咐道:“你回去找平儿姐姐要一百二十两银子,送到雪糕铺交给虎子,记得要避开铁牛大哥,别让他看见。”
金树为人有些木讷,也不多问,立即便返回荣国府取了银子,送到雪糕铺交给铁虎,后者发现多了二十两银子,心中不由更加感激,找了个借口跟大哥铁牛请假,然后便匆匆出了城,先回到家门口,也不进门,偷偷向屋里叩了头,留下五十两银子,然后便直奔通州而去。
不好意思,今天迟来的第二更,终于赶在12点前码完了。
第91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夜色如水,虫子的叫声奏响了初夏的夜晚,唧唧哇哇,唧唧哇哇,贾环以往很爱听,因为有种说不出的宁谧感,但是今日莫名感到烦燥,手里捧着一本《孟子》,怎么也看不进去,最后只好合上书本,在抽屉里取出一支笛子,掀开门帘走出外间。
平儿正在绣着一把荷花团扇,见到贾环拿着笛子行出来,不由有些意外,柔声道:“三爷这是上哪去?”说完便站起来要打灯笼。
贾环忙道:“平儿姐姐不必忙,我只是到院子里散一散步。”
平儿闻言关心地问:“要婢子陪你吗?”
“不用了,读书有些烦了,想自己静一静。”贾环说完便行出院子去。
今日正是三月的最后一天,暮日已去,初夏将至,天空无月有星。
贾环在一棵庭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着那满天的星斗发呆。仔细算来,穿越到红楼世界已经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直至今晚,贾环才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凝视自己头顶上方的这片星河,在没有各种污染的古代,星星仿佛也更加明亮了,天空却更加的漆黑深沉了。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那么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的星空,是否就是自己现在看到的这片星空?也许并不一样,自己只是平行世界里游荡的一个过客罢了。
死亡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终点,遗忘才是,当这个世界没有人再记得你的时候,你的痕迹才算彻底在世界上抹去,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贾环没有忘记原来那个世界的父母、亲朋和好友,相信他们也还没忘记自己,思念自然就在所难免!
贾环从来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今日却被铁虎勾起了这份愁思,忆起了前世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点点滴滴。
贾环不知道铁虎那小子到底要干什么,但瞧那架势显然是拿命去干的,如此决绝干脆,也许明日的太阳升起时,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就像自己消失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亲朋的悲痛和思念只能靠时间来平复和遗忘!
贾环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将竹笛轻轻横于唇间,一曲《绿野仙踪》便在夜色下幽幽地响起,宁静舒缓,如泣如诉,坐在檐阶上乘凉的婆子禁不住侧耳细听,屋里的平儿也放下了针线,走到门边往庭树下的少年凝望,目光中流露地出一丝担忧。
今日贾环突然让金树回来取走了一百二十两,平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很懂事的没有多问,不过她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三爷今晚的表现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笛子的音色本来是明快跳跃的,适合用来吹奏欢乐喜悦的曲子,《绿野仙踪》这首曲子过于幽静出尘,优美悠远中带点淡淡的伤感,非常荡涤人心,所以更适合用低沉浑厚的筒箫来吹奏,不过贾环此刻的心境,倒是正好用这首曲子来抒发。
这时候,一盏灯笼正向着贾环的院子逶迤而来,来到院子门口附近便停住了,立在那出神地倾听,仿佛石化了一般,眸中似有泪光点点,显然与曲子产生了共鸣。如此多愁善感的女子,除了林黛玉外,自然不作二选了。
笛声婉转渐弱,最后夜归于寂,林黛玉不由洒下了两滴眼泪,取出手帕轻轻擦去腮边的痕迹。身旁负责打灯笼的紫鹃早就见惯不怪了,心想,这曲子未免太过伤神了些,莫非是环三爷吹奏的?
此时林黛玉已经整理好仪容,莲步轻移进了院子,悄然来到贾环身后,幽幽地唤道:“环儿!”
贾环正自失神,冷不丁吓了一跳,转身一看,见到林黛玉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昏黄的灯光下,但见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为神,泪光点点,眼圈微泛红,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贾环的心扑通的急跳了一下,连忙道:“林姐姐几时来的,吓了我一跳,咦,咋哭了?”
“还不怪环儿!”林黛玉不好意思地嗔的。
贾环的心脏不由再次经受了一遍考验,这位林姐姐天然一股妩媚风流,却没有丝毫俗气,再大些只怕更不得了。
“笛子本是明快欢跃的,环弟何故发此忧伤之音?还有,这是什么曲子?我好像尝未听过。”林黛玉好奇地问。
贾环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林黛玉见状还以为贾环有心事,否则也不会在夜色下幽幽独奏,于是也不再追问,主动转移话题道:“环弟现在还有写《桃花扇》吗?”
贾环闻言松了口气道,笑道:“倒是写了几出。”
林黛玉喜道:“好你个环儿,还好我来问了,要不然还一直藏着,快拿来吧。”
贾环笑了笑,带着林黛玉进了屋里,将新写好的三出《桃花扇》书稿拿出来,后者刚想伸手接过,贾环却把书稿缩了回去,笑道:“林姐姐这样白白拿走,不太好吧。”
林黛玉既好气又好笑:“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一股子商贾俗气,也不知这县试案首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凭的真材实学了,罢了,不逗你,拿走吧,老规矩,不要写批注!”贾环笑着把书稿递了过去。
林黛玉喜滋滋地接过,迫不及待地翻了翻,不满意道:“才三出,太少了,还不够我看一晚,环儿你也太懒了。”
贾环有些无语,林黛玉噗的笑道:“罢了,看在你忙着学业的份上,三出就三出吧,我也不白拿你的。”
林黛玉说完便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贾环,后者接过翻了翻,发现上面竟然是十几篇八股文,字迹绢秀,文彩斐然,不由奇道:“这是林姐姐的大作?”
林黛玉笑道:“环弟想多了,我哪有这种水平,这是家父往日举业时的旧作,我正好记得一些,便凭记忆誊写下来,估计会有些纰漏,但应该没大问题,但愿对环弟接下来的府考和院考有所裨益吧。”
“原来是林姑父的大作,难怪,林姐姐,太感谢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贾环欣喜地道。
林黛玉见到贾环如此激动重视自己父亲的文章,心里也很高兴,掩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给人家两出桃花扇吧,人家就阿弥托佛了!”
“现在没有了,过两天我再抽空写两出吧。”贾环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在案后坐下。
林黛玉见状点头道:“好吧,过两天若没有,我可是不依的,小女子就不耽搁贾大才子读书了。”说完转身要走,忽然又转回身来问道:“对了,环弟刚才吹奏的是什么曲子?”
“绿野仙踪!”贾环随口道。
林黛玉默念了两遍,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带着婢女紫鹃回到了住处,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最后在一只旧箱子里翻出一把短琴来。
紫鹃见了讶然道:“原来姑娘还会弹琴?”
林黛玉略带伤感地道:“以前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落下了,现在要重新捡起来怕也不容易。”
紫鹃笑道:“等姑娘几时练熟了,也让婢子一饱耳福。”
林黛玉摇了摇头道:“怕是及不上环儿,他这造诣,怕是练了很多年了。”
紫鹃闻言感叹道:“好像就没有环三爷不会的。”
第92章 团灭
当今乾盛帝年约三十许岁,姓徐名载淳,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不过看上去却有些文弱,气质也略显阴郁,御极三载的他,身上已然有了一股上位者的凛然气势。
此时乾盛帝正用勺子尝着一碗半化了的雪糕,皱眉道:“这东西口感虽好,但容易发胖,也伤脾胃,以后让老七不要多吃了,看他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御案前一人垂手站立,正是当初跟在徐小胖身边那位周管家,只见他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臣……失职了。”
乾盛帝不置可否,也没让周管家站起来,只是又挖了一勺雪糕送进嘴里,忽然笑道:“此子竟然想拉老七入伙做生意,小小年纪倒是挺会算计的,有意思!”
周管家小心翼翼地道:“那小子乃荣国公府二老爷贾政的庶子,据说以前甚是顽劣,可是自打去年被驴踢伤后,突然间就变得聪明好学了,不仅能书会画,而且日前还中了县试案首,端的是咄咄怪事。”
乾盛帝眼中精光一闪道:“上次老七带回来的素描画朕看过,的确颇具火侯,八九岁的小童能有此等笔力,确实出人意料。另外,朕还听说荣府中有一位衔玉而诞的公子,你说这个贾政何德何能,为何二子均与众不同?”
周管事低着头道:“臣不敢妄言,估计是皇上仁德,所以天降祥瑞吧。”
自古以来,出生时伴随有异象的,无一不是帝王将相级别的非凡人物,这位周管家那敢乱说,弄不好会害人害己,所以只能奉承了一句万金油。
乾盛帝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道:“周长史既然说不敢妄言,何故又妄言?”
周长史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支吾道:“臣多嘴了。”
乾盛帝淡淡地道:“起来吧,老七的性子太过懦弱,让他锻炼一下也好。”
周长史连忙称是,谢恩后站起来退了出大殿。乾盛帝将剩下的雪糕推到一边,着太监拿走,显然是个极有自制力之人,不过也是,太上皇康平帝是个十分强势的君主,而且生育能力也是极强,膝下皇子众多,乾盛帝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最后却坐了皇位,若没点自控力,恐怕早就步他那些被废掉的哥哥后尘了,哪里还有机会坐上帝位?
太监撤走了雪糕后,乾盛帝提起御笔,在纸上写了个“贾”字,然后又写了个“王”字,最后在两个字上都打了个“X”,他不喜欢贾家,也不喜欢王家,甚至开国的四王八公他都不喜欢,这些武勋世家享受了祖宗余荫近百年,一代不如一代,还顽固不化,都应该扫进故纸堆里。
乾盛帝将写过字的这张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御案旁边的纸篓里。
…………
通州。本来晴空万里,突然间却乌云密布,天地瞬间昏暗下来,一场滂沱大雨眼看就要砸下来了,运河上风浪乍起,南来北往的船只纷纷靠岸躲避。
正当人们都在急急往通州城门赶时,两名背着包袱的男子却逆向而行,快速地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往南急急而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