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总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仁哥儿入股了?”
王仁摇头愤然道:“我倒是想,可是人家不乐意啊,这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人家宝贝着呢,又怎会与别人分享。”
总管若有所思地瞥了王仁一眼,试探:“什么亲戚如此独食?”
王仁自嘲道:“虽说是亲戚,实则没啥紧要关系,那小子是我姑母膝下的庶子。”
“可是嫁到贾家的哪位姑母?”
“是了。”
总管闻言笑道:“我道是谁,既然是庶出,如此说来,那其实跟你也没啥血缘关系。”
王仁点头道:“可不正是,估计那小子也没当我是表哥,说实话,我那亲妹妹如今也嫁到贾家了,因为一些琐事,跟那庶子并不对付。”
总管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给他面子,雪糕生意如此赚钱,何不拿过来咱们自己干?”
王仁闻言暗喜,这段时间他让人跟官营的冰窖打招呼,让冰窖不要出售冰块给冰淇淋雪糕铺,结果冰窖那边嘴上答应了,后来却照常给冰淇淋供应冰块,也不知贾环这小子使了什么手段,竟有如此能耐。
于是乎,王仁便心生一条毒计,故意夸大雪糕店的利润,试图拉这位褚总管入局,一起把贾环的雪糕生意抢过来。
这位褚总管的来头可不一般,出自义忠亲王府,是专门负责给义忠亲王府打理生意的,而上层圈子的人都隐约知道,义忠亲王其实是太上皇的钱袋子,连皇上都得让他三分。
“这个……到底是有亲戚名份在,明抢只怕不太好吧。”王仁故作犹豫道。
褚总管哂然一笑道:“人家也未必当你是亲戚,况且也不是明抢,咱们出银子跟他买便是了,回头仁哥儿你把这名庶子约出来,鄙人亲自跟他聊,量他也不敢不卖。”
贾府的一名庶子而已,褚总管根本没放在眼内,即便是贾政见到自己也得毕恭毕敬的,更何况是贾政的庶子。
王仁见到褚总管决定入局了,不由心花怒放,点头道:“好,回头我发帖请他,不过上次闹得有点不愉快,我怕他这次不会应约了。”
当晚,贾环从族学回到家中,平儿将一封请帖递给了贾环,略带担忧地道:“三爷,这是外面门子送进来的。”
贾环打开请帖一看,发现竟然又是王仁,看来这家伙对雪糕铺还不死心啊,竟然又下帖请自己,挺有毅力嘛!
贾环随手便将请帖扔到了纸篓里,再过几天他就要出发前往通州了,正是考前的冲刺阶段,没空理,也懒得理他。
…………
夏日炎炎,知了在枝头上声嘶力竭地叫喊,喊得路人都感觉嗓子冒烟了,于是不约而同地走进冰淇淋雪糕店,花上十文钱购买一支雪糕,然后舒服地享受这份夏日清凉。
没错,冰淇淋雪糕降价了,原来卖二十文钱,如今只需十文钱,生意自然更加火爆了,顾客络绎不绝,还没到中午,店内的冰淇淋就售卖一空,看来要增加产能了。
铁牛眼见雪糕售完了,便匆匆出城往家赶,准备从冰窖里再运一批雪糕进城,以备下午的时候出售。
这时,位于南居贤坊的冰淇淋总店内,只剩下管事许世杰在计算账目,算盘打得是噼哩啪啦响。
这时,一行人冒着烈日进了店内,柜台后的许管事头也不抬地道:“不好意思,雪糕卖完了,诸位下午再来吧。”
许管事的话还没说完,算盘已经被人劈手夺了过去,重重地摔碎在上,珠子散落了一地。
许管事吃了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名满脸横肉的家伙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而店内的一张桌子旁则好整以暇地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王仁,而另外一人则是那褚总管。
原来王仁昨日发帖约贾环出来谈判,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贾环出现,那褚总管是什么人物,就连顺天尹见了都得点头哈腰,贾环这庶子竟然敢不来,所以当场就怒了,带着王仁便直接来到冰淇淋的总店“踢馆”。
“诸位这是何意?”许世杰沉着脸,站起来质问道。
“废话少讲,把你们主子叫来,否则拆了你们的店。”王仁手下的几名打手都是赌坊里的烂仔,横惯了,拍着桌子叫嚣道。
许世杰不由暗怒,冷笑道:“拆店?你们有几颗脑袋?”
几名打手对视一眼,接着哈哈狂笑起来,充满了不屑。
那褚总管亦哂笑道:“好大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你的后台是皇亲国戚呢,殊不知只是贾府中的一个庶子罢了。”
许世杰皱了皱眉道:“你们到底想作甚?”
王仁得意洋洋地道:“快去把贾环叫来,得罪了褚总管,小心真把你的店给拆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总管?”许世杰面色微变,正犹豫间,其中一名烂仔已经嘭的一掌拍在柜台上,还随手拿起柜台上的墨砚往门外扔出去,骂道:“赶紧把你主子叫来,再磨蹭一下,信不信老子捶你。”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声惨叫,应该是扔出去的墨砚砸到人了。果然,立即便有人厉声大喝:“谁扔的?”
那名扔墨砚的烂仔愕了一下,不过也不以为然,这时,数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怒目扫视店内的诸人。
“哪个王八蛋扔的墨砚!”徐小胖用手帕捂着额角,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满头脸都是墨汁,衣服上也全是,双眼满是怒火,不过那胖乎乎的样子,看着实在滑稽。
王仁禁不住笑道:“哪来的小肥,脑袋不长眼,非要往墨砚上撞,如今白变黑了吧。”
褚总管闻言失笑了起来,那些烂仔更是捧腹大笑,全然不觉那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已经目露杀机。
徐小胖冷不丁被人砸了一墨砚,头皮都被砸破了,正一肚子怒火,结果还被嘲讽是小肥猪,当场便爆发了,厉声大喝道:“给我打,狠狠的打!”
徐小胖这四名保镖都是大内高手,闻言立即闪电般扑上去,把王仁一把揪起来,对着胸口就是一拳。
嘭……
王仁这货痛得惨点连肺都吐出来了,紧接着兜脸又挨了两记耳光,顿时眼前金星乱舞,吐出数枚带血的牙齿来。
第110章 锦衣登门
贾宝玉今天又翘课了,此刻正和一众姐妹在贾母屋里玩,王夫人和邢夫人也在,陪着贾母说话。王熙凤如今不管事了,每天都在贾母身边侍候,此刻正插科打诨地逗贾母开心。
贾宝玉和黛玉、惜春三人玩了一会九连环,前者见到宝钗正和鸳鸯在说悄悄话,便也凑上前道:“好姐姐在聊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鸳鸯笑道:“女孩子说体已话,你一个老爷们凑什么热闹,快去解你的九连环吧。”
贾宝玉笑道:“不许我听,偏我都听到了,你们在聊下个月乞巧节的事,宝姐姐能不能给我打个梅花络子?”
薛宝钗微笑道:“我不太会打络子,我那丫头莺儿倒是擅长,回头我让她给宝兄弟打一个吧,可否?”
“也行。”贾宝玉郁闷地点了点头。
鸳鸯笑道:“宝姑娘快别理他,自己身边放着的人不用,倒用起宝姑娘身边的人来,羞也不羞。”
袭人笑道:“二爷估计是嫌我们笨手笨脚吧,前儿为了做一个香囊,还纠缠了林姑娘许久,不过全找别人做也好,我们也乐得清闲。”
鸳鸯凑到袭人的耳边低声取笑道:“想清闲也容易,作了宝玉的屋里人就可以享清福了,自有下面的人伺候。”
“你这蹄子,要死了!”袭人红着脸去掐鸳鸯。
贾宝玉见薛宝钗微微含笑,端庄秀美,肌夫雪白凝润,更生出亲近之心,又闻到其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凉森森甜丝丝的香味,便禁不住凑近一点,笑问道:“宝姐姐身上薰的是什么香,如此好闻?”
薛宝钗摇头道:“我是从来不薰香的。”
“那宝姐姐身上的香味从何处来?”贾宝玉吸着鼻子又凑近些许。
薛宝钗不着意地退了些,自己闻了闻袖子,恍然道:“应该是冷香丸的味道,我不久前才服了一丸。”
贾宝玉闻言眼前一亮道:“冷香丸?好姐姐既有这好东西,也给我尝一尝吧。”
薛宝钗笑道:“宝兄弟别胡闹了,这药又岂能浑着吃的。”
那边正聊天的贾母听到,便问道:“宝丫头看着挺康健的,也常吃药吗?”
薛宝钗点头道:“打小就开始吃了。”
贾母闻言关心地道:“到底是什么病?太医馆里有不少高明的大夫,要不要请来给你瞧瞧,开几剂药一势儿把病根除了才好。”
薛宝钗笑道:“谢过老太太好意,只是我这病不太好治,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请了多少名医也没用,后来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开了一剂海上仙方儿,倒是挺有效的,发病时吃上一丸就好了。”
正在解九连环的林黛玉闻言禁不住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王夫人显然也来了兴趣,追问道:“宝丫头,你这病发作起来如何光景?还有你刚才所说的海上仙方儿是什么方儿,说出来听听,以后咱们若碰到得这了种病的人,将这方子说与他们知,也算是行善积德了,阿弥托佛!”
薛宝钗温婉地道:“这病发作起来也不怎样,就是略略有些胸闷气喘,服一丸子就见好了。至于那海上仙方儿,并非什么稀世罕物,就是收集起来却真真让人琐碎死了。”
贾母笑道:“如何?”
薛宝钗道:“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12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12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花12两,冬天开的白梅花12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一日晒干,研好。”
众人闻言都不由乍舌道:“那岂不是光收集这些都要一两年。”
薛宝钗笑道:“还要雨水这日的雨水12钱,白露这日的露水12钱,霜降这日的霜12钱,小雪这日的雪12钱,把这四样调匀和药,再加12钱蜂蜜,12钱白糖,制成龙眼大小的丸子,盛在旧瓷坛中,埋在花树底下,发病时再取出一丸来,以12分黄柏煎汤服下。”
邢夫人失声道:“这也太坑人了,要是碰巧雨水那天不下雨,小雪那天不下雨咋办?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收集得完啊。”
薛宝钗笑道:“这就是最巧的地方,此后的一两年间竟全都得了。”
王熙凤道:“可见宝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
林黛玉垂下头继续解她的九连环,这时,林之孝家的却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道:“不好了,王大爷被人家打了,听说伤得很重,府里派了人来接琏二奶奶回去。”
王熙凤不由大惊失色道:“好端端的,如何会被人打了?”
“来人也没说,好像是在雪糕铺里被打的,二奶奶赶紧回娘家瞧瞧去吧。”林之孝家的道。
贾母皱眉道:“什么人如此无法无天,政儿媳妇,你也去看看吧,该报官的报官,该拿人的拿人,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王夫人点了点头,连忙起身离座,王熙凤也急急回住处更衣,心里惊疑不定,因为她早就从兄长王仁那里得知,冰淇淋雪糕店其实是贾环捣搞出来的,如今兄长在雪糕店被打,十有八九跟贾环有关。
一时间,王熙凤既惊且怒,还有点窃喜,环老三啊环老三,我不招惹你就算了,如今竟欺负到我王家头上,这次有你倒霉的了。
王熙凤之前在与贾环的交锋中屡次落败,连管事权都丢了,还折了来旺夫妇这对左臂右膀,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所以对贾环是恨极了,可惜贾环势头太猛了,连夺县试和府试案首,受到贾母和贾政的重视,在贾府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所以即便她再恨贾环也只能干瞪眼。
这下好了,倘若真是贾环打伤了王仁,根本不用自己出手,自己娘家就不会放过他,一场官司吃下来,不死也教他脱层皮,到时即便贾家这边也不好出面求情,嘿,最好把环老三的功名也剥夺了,让他考了也是白考!
王熙凤越想越兴奋,急急换了衣服,坐上马车,与王夫一人道往娘家里赶。
且说王夫人姑侄女二人回到王家,一进门,便听到里面呼天抢地的,不由都大吃一惊,还以为王仁不中用了,结果刚到了二门附近,便见大队身穿飞鱼服,手执绣春刀的锦衣卫守在那。
“锦衣卫?”王夫人和王熙凤脑袋嗡的一下,脸都白了。
锦衣卫是皇帝身边的亲卫和耳目,而且是专门干“特殊”任务的,譬如诏狱、抄家,所以这一身飞鱼服令人闻风丧胆,一旦出现,十之八九没有好事。
这时,只见王仁被两名锦衣卫押了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门牙都打掉了,惨不忍睹,一边大喊大叫:“娘亲,快找叔父和姑父救我!”
王仁的老娘跌跌撞撞地追出来,一边追一边哭:“儿呀,儿呀!”
王熙凤和王夫人急急迎上前,那王仁一见,又哭喊道:“姑母救我,快找姑父!”
王夫人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哪位将军管事?为何拿我们王家的人?”
为首的锦衣卫是一名百户,冷冷地道:“王仁把七皇子打伤了,在下奉旨拿人。”
王夫人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吓晕在地,天啊,竟然把七皇子给打伤了,难怪连锦衣卫都出动了。
锦衣卫像拖死狗般把王仁押了出府,其母直接晕倒,而王熙凤也瑟瑟发抖,直接瘫痪在地上,嘴里喃喃地道:“完了完了!”
王熙凤原以为贾环的人把王仁打伤了,正琢磨着怎么借机玩残贾环呢,结果竟是自己兄长王仁把七皇子打伤了,他怎敢这样!!!
锦衣卫只是说七王子被打伤了,也没说伤成怎么样,如果七皇子有个好歹,不仅自己大哥王仁性命不保,只怕王家也要玩完了!
王熙凤越想越害怕,大夏天的,却仿佛坠入了冰窖当中,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贾府,贾母正在焦急地等候着,终于,管家赖大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惊惶地道:“王大爷把七皇子打伤了,如今已被锦衣卫上门拿人,只怕凶多吉少了,大老爷和老爷已经分头去找北静王爷和南安郡王求情。”
贾母骇得跌坐在椅子上,屋内一众女眷也是面无血色,竟然打了皇子,这下王家只怕麻烦了。
“仁哥儿他瞎了眼,还是嫌命长,竟敢去打伤七皇子?”贾母又气又怕地问道。
赖大小心翼翼地道:“具体情况奴才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那家冰淇林雪糕铺,而且……”
贾母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
赖大忙道:“而且奴才听说冰淇淋雪糕铺,其实是环三爷名下的。”
此言一出,全屋人都静了,贾母愕了一阵子,这边才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此事与环哥儿有关?”
赖大摇头道:“奴才也不清楚,老太太最好找环哥儿来问一问。”
贾母的面色慢慢沉了下去,问道:“环哥儿如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