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平静地道:“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到外边说,不要打扰了姨娘。”说完默默地站起来,往院子中行去,清冷的月光从门外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贾探春试图站起来,却由于脚麻了,重重的磕了一下膝盖,平儿忙上前扶起她。贾探春缓了缓,推开平儿的手,吃力地走了出屋去。
贾环一身素白,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冷月斜照,形影相对,就跟那株唯一的庭树般孤寂凄清。
贾探春莫明的鼻子发酸,一直以来,她跟赵姨娘的关系都不怎么好,虽然由于贾环的缘故,近这一年来有所缓和,但也说不上有多亲近,只是今日亲眼目睹赵姨娘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才猛然发觉,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生母亲,自己还是很在乎她的。
贾探春走到贾环的身边,沉默了片刻才道:“姨娘要用巫蛊之法害太太、琏二嫂子和宝玉。”
贾环记得原著中的确是有这样的情节,沉声道:“然后呢?”
贾探春垂着道:“就在昨日,施法的马道婆被人抓住了,把姨娘供了出来。”
贾环皱眉道:“有什么证据?”
“姨娘把攒的一百多两梯己钱,还有首饰都给了马道婆,还打了五百两银子的欠条,然后马道婆给了姨娘三张纸人和小鬼,姨娘在纸人上写上太太、宝玉和琏二嫂子的生辰八字,找机会偷偷掖到他们的床底下,然后由马道婆作法,试图治死太太他们,证据确凿,姨娘自己也承认了。”
贾环有些无语,顿了片刻才问道:“那姨娘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太太当时很生气,命人把姨娘打了一顿,然后关起来,准备第二天送官法办,告姨娘一个谋财害命之罪,老爷本来还有点犹豫的,但太太以死相逼,老爷最后只能同意了,岂料今日押出门时,姨娘情急之下,一头撞在墙角上……”
所谓的巫蛊之术,在现在人看来就是个笑话,诅咒要是管用,哪要科学来干嘛?但在古代,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都是笃信鬼神的,所以用巫蛊之法来害人的性质,其实跟明火执仗杀人没什么区别,而且更遭人忌惮。
赵姨娘作为小妾,用此法来谋害主母和嫡子,在外人看来无疑是相当歹毒的,王夫人完全可以命人直接将之打死!
事实上,王夫人也存了这份心思,恨不得当场就把赵姨娘给打杀了,因为近来王家被抄,贾宝玉被打个半死,她已经怀疑,并且迁怒到贾环身上,偏生这时赵姨娘用巫蛊之法的事又爆出来,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王夫人趁机便发难了,要不是顾忌贾政宠爱赵姨娘,她当场就让人把赵姨娘给打死。
不过,王夫人没有当场把赵姨娘打死,并不意味着她会放过赵姨娘,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罢了,她以死相逼,让贾政将赵姨娘送官法办,甚至打算伪造证据,屈打成招,把贾环也拖下水,以此将贾环的名声搞臭,然后逐出家门,从此一劳永逸地解决贾环这个威胁。
赵姨娘虽然智商堪忧,但并不蠢,显然识破了王夫人的阴谋,宁死也不去官府,竟然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在墙上,当场血流不止,弥留了半日,终究还是没能挺过去。
贾环听完贾探春的叙述,沉默了,看着庭中那株孤零零的酸枣树怔怔出神。其实在原著中,赵姨娘的形象并不光彩,愚蠢、可笑、可怜,堪称最失败的反派,高鄂续写的后四十回甚至给她安排了一个被厉鬼索命的结局。
但是,无论赵姨娘的形象多么愚蠢可笑,她对贾环这个儿子的爱却是真真实实,深深切切的,之所以荒诞地试图以巫术来治死贾宝玉和王熙凤,也是为了儿子贾环能继承家业。所以别人可以嘲笑、鄙视赵姨娘,但是贾环不能,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就是这个理。
“环弟,千万别冲动,此事漫不论姨娘有错在先,即便没错,你若怨恨报复太太,只怕首先就要身败名裂了。”贾探春见贾环沉默无语,不由担心他做出过激的举动来。
贾环暗暗握紧了拳头,要说他不恨王夫人吧,那是不可能的,要说他恨王夫人吧,又没恨到非得手刃之的地步,但是贾环又深知王夫人的狠毒,自己和她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所以如果有机会,贾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给予王夫人重击,但直接动手这种蠢事他是绝对不会做,对方毕竟顶着一个嫡母的名头,把自己的前途名声搭上,太不值当了。
贾环抬头看了看西沉的明月,又低头看着贾探春轻道:“我要扶姨娘的灵柩回金陵安葬,守制三年。”
贾探春愕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道:“嗯,环弟暂时离开这里也好,就怕老太太和太太不同意。”
贾环淡淡地道:“她们会同意的。”
第140章 我呸
王子胜约莫四十岁许,面相跟其兄王子腾相差甚远,而且举止也略显轻浮,此刻正和贾政在荣禧堂中隔着茶几而坐,竟然翘起了二郎腿,一边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贾政正襟危坐,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对于这个小舅子,他一向是不太感冒的,平时也极少交往,今日对方突然登门造访,倒是让贾政颇有些意外。
这时王子胜搁下了茶杯,睨了一眼如老僧入定状的贾政,心中不由嘲讽了一句“假正经”,哧声道:“不就是死了一个小妾而已,姐夫何必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不了再纳一个年轻貌美的,我姐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妒妇,当初你纳了赵姨娘和周姨娘,见我姐说什么了吗?”
贾政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发作,王子胜是王家的老幺,从小骄纵任性,年轻时就是个混蛋纨绔,成家立室后虽然有所收敛,但依旧言行举止轻浮,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年过四十仍然毫无长进,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罢了,且不跟他一般见识!
王子胜见贾政黑着脸不作声,冷笑道:“我说错了吗?当初我姐大度,让你纳了赵姨娘,岂料这贱人非但不感恩,还包藏祸心,用巫蛊之法暗害我姐、凤丫头和宝玉,这不,宝玉不是差点被你亲手打死了吗?我大哥和仁哥儿也被抄家流放了,要不是发现得早,我王家岂不是要被统统治死咒死了,幸好老天有眼,这贱人一头撞死也算是便宜她了,否则我王家必不放过她。”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贾政显然是对赵姨娘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和她育了一子一女,另一个周姨娘却一直没有所出,所以王子胜这番话听在贾政耳中无疑十分刺耳,冷声道:“人死为大,她纵有千般不对,又何必再出言相侮。”
王子胜冷笑道:“瞧瞧,我只是骂了两句,就如此相护,可见有多宠那贱人,是不是打算治死我姐,然后把她扶正?”
贾政禁不住怒道:“一派胡言,我贾政身为圣人门徒,日三省吾身,坦荡磊落,若有此心,天地不容,王子胜,你今日若是来吵架的,恕我不奉陪了!”说完腾的站了起来。
王子胜撇嘴道:“贾存周,少在我面前耍威风,要不是二哥让我来,你这荣国府的大门,我还不想进呢。”
贾政闻言皱了皱眉,他虽然瞧不起王子胜,但王子腾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如今四大家族,王子腾是扛大旗的人物,所以只能忍住怒气重新坐下。
王子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淡淡地道:“我二哥赶走了鞑子,解京城之危,立下大功,如今已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侍郎,贾史王薛四家子弟,就数我二哥的官当得最大,贾存周你悠着点,我姐日后要是再受一点委屈,你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这分明是赤果果的骑脸威胁啊!
贾政不由羞怒万分,沉声道:“这番话也是你二哥让你说的?”
王子胜哧笑道:“我二哥是个体面人,向来不愿意说这些,我呢,向来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所以就直说了,也是给你提个醒。”
贾政冷哼一声道:“所以你始终不能长进!”
王子胜反唇相讥道:“你也好不到那里,当来当去还是个工部员外郎,连廷议也没资格参加。”
贾政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子胜得意洋洋地啜了口茶,仿佛斗赢的公鸡似的,好整以暇地道:“说点正事吧,我这次来是想聊一聊喜姐和环老三的婚事的。”
贾政愕了一下,皱眉不悦道:“喜姐和环哥儿?你又发什么浑?”
王子胜冷笑道:“你别不乐意,要不是二哥安排,非要我来,我还不愿意结这门亲呢,喜姐是我的嫡女之一,环老三却是个庶子,能娶到我家喜姐是他的福气。”
贾政闻言沉默了,他虽然是中平之姿,但并不是没有半点政治智商,出了这种事,王子腾竟然还舍得如此下本钱拉拢环儿,显然是十分看重环儿的前途,好你个王子腾,我贾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种子,又想绑到你们王家船上去吗?
王子胜有点不耐烦地道:“贾存周,你到底答不答应,爽快点给个准信吧,我下午还约了人喝花酒。”
贾政闻言更加不悦了,王子胜的女儿,他还真有点瞧不上眼,环儿未及九岁便连中小三元,谁瞧不出日后前途无量,淡道:“环哥儿刚没了生母,而且年纪尚小,此时还不适宜谈婚论嫁。”
王子胜嗤之以鼻道:“又不是现在成婚,不过是先将婚事定下来罢了,等再过几年,贾环这小子要是没有出息,我家喜儿还未必肯下嫁他呢。”
嘿,这货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然想做稳赚不赔的无本生意,贾政自然更加反感了,但如果拒绝的话,只怕又会得罪王子腾,正犹豫间,清客詹光却走了进来,陪笑着道:“世翁,环哥儿在外面!”
贾政皱了皱眉道:“不见我正在会客?”
詹光只好讪讪地退了出去。
贾环本来就气质沉静,此刻一身素服站在荣禧堂外的台阶下,更是多了几分孑然一身的萧索,
詹光走到贾环面前,一脸苦涩地道:“瞧我说什么来着,老爷正在会客,这时进去连我也挨了白眼,环哥儿你还是先回,凭你有什么事都迟点再来吧。”
贾环沉默了片刻,拱了拱的手便欲转身离开,结果一人却从荣禧堂内走了出来,扬声道:“环哥儿是吧,进来!”
贾环抬头看了一眼此人,发觉有点眼熟,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这才想起此人叫王子胜,乃王夫人的弟弟,亦即是自己的“舅舅”之一,不由皱了皱眉,这家伙来此作甚?
贾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拾级而上,进了荣禧堂,这时王子胜已经坐回座位上了,并且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贾政则沉着脸坐在另一边。
“老爷!”贾环走上前见礼。
贾政本来还有点不悦的,但见到贾环一身孝服,反倒有点不敢面对后者平静清明的目光,点头嗯了一声道:“这是你三舅舅!”
“见过三舅舅!”贾环神色平静地作了个揖。
王子胜见贾环没给自己这个舅舅行跪礼,显然很是不爽,所以冷哼了一声道:“不敢当,环哥儿现在是秀才了,可以见官不跪,见了我这个舅舅当然也可以不跪。”
贾环没鸟他,只作没听见,作个揖已经很给面子你,还想老子跪,作梦吧!
既然和王家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何必再委屈自己,王夫人顶着一个嫡母的身份,那是没办法的事,至于王家其他人,我呸!
贾政本来就很不爽王子胜,所以眼见贾环无礼,竟破天荒的没有呵斥,只捋须淡淡地问道:“不在屋里给你姨娘守灵,来此何事?”
贾环垂目道:“姨娘的头七已过,孩儿打算九月初一动身,扶姨娘的灵柩回金陵安葬。”
贾政愣了一下,皱眉道:“你决定了?”
贾环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子胜冷笑道:“你姨娘本是家生子,虽然侥幸作了妾,但说白了就是个奴婢,根本没资格入祖坟,回了金陵又葬在哪!”
贾环勃然大怒,一指王子胜骂道:“闭嘴,看在母亲份上,我尊你一声舅舅,我贾环连中三元,秀才功名在身,又岂容你辱及生母!”
王子胜登时被喷得呆若木鸡,贾政也是石化了一般,显然没料到贾环竟敢如此大胆直斥长辈。
王子胜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继而勃然大怒,厉声道:“大胆,小崽子反了,我是你舅!”
贾环冷道:“那又如何?我朝以孝治天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孝”字,你既敢辱及我生母,就别怪我不把你当舅,若再敢对吾生母出言不逊,我贾环就算拼了性命,也必让你血溅五步!”
王子胜气得发抖,偏生又反驳不得,只得怒目望向贾政,喝道:“贾存周,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贾政此时总算回过神来,没想到平时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儿子,发起怒来的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既吃惊又莫名的有点快意,因为他也早就想骂王子胜了,这混蛋真的欠抽,不过,他还是沉着脸喝斥道:“环哥儿,不得无礼!”
贾环垂下眼帘不再作声,既不惊惶,也不道歉。
王子胜面色变幻,最后一拂袖起身离开,都当面撕破脸了,还谈个鸟的婚事,自然是没得谈了!
贾政看了一眼垂手而立,平静得像块石头似的贾环,不由暗叹了口气,显然也明白自己这个庶子与嫡母,与王家的矛盾是不可调和了,与其继续留在京城闹得两不相安,还不如回金陵去,至少可以相安无事,自己的耳根也清净些,便挥了挥手道:“你愿意送你姨娘回金陵,便去吧,不过先跟老太太和太太说明,她们准了方可。”
对于赵姨娘的死,贾环本来对贾政也有很深的不满,此时倒淡了少许,点头称是,转身离开了荣禧堂。
第141章 迁回原籍
九月初三是王熙凤的生日,贾母心血来潮,把后宅的女眷,以及府里有些体面的仆妇都叫来了,打算大家凑点份子钱给王熙凤办生日宴,请个戏班来唱戏什么的,也权作冲喜,扫一扫霉运,近来贾家的倒霉事情实在太多了。
此刻,贾母屋中济济一堂,大太太邢夫人、太太王夫人、贾珍媳妇尤氏、贾蓉媳妇秦氏、迎春惜春、薛宝钗母子,还有周瑞家的、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等等,热闹非凡。
林黛玉这段时间生病了,一直在卧床休息,还有贾宝玉前些日子被贾政打残了菊花,如今还在养着呢,所以二人都没有出席。贾探春还在丧期之中,同样也没有出现在如此场合。
只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谁谁该出多少银子,笑声不断,气氛十分热烈,唯独薛宝钗暗暗皱眉,在她看来,这个时候请戏班大摆筵席似乎不太合适,但贾母正在兴头上,作为一个外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老太太出十两银子,我也出十两吧,宝丫头跟其他姑娘一般,出二两银子,一共十二两,回头我让人送去给珍哥儿媳妇。”薛姨妈笑着道。
这时,一名婆子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禀报道:“老太太,环三爷来了,说要进来给您叩头请安。”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王熙凤不由面色微沉,今日难得高兴一回,环老三这可厌鬼又来此作甚?
“让环哥儿进来吧!”贾母犹豫了一下才吩咐道,赵姨娘的生死她并不是太在乎,一个小妾而已,更何况是试图谋害主母的小妾,所以死了便死了,但是贾环她还是比较重视的,毕竟年纪轻轻便连中小三元,获得了秀才的功名,日后金榜题名,位列公卿也是有可能的。
稍倾,贾环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他穿着未修边的孝服,系着素白色的腰带,发冠同样用白色的带子束着,俊秀的脸庞略显疲倦,给人一种孑然一身的清冷萧瑟之感。
薛宝钗见状竟然鼻子有些微微泛酸,不由抿住了红唇,垂首暗叹了一口气,既怜悯,又有点担忧,看来赵姨娘的死对环兄弟的打击蛮大的,但愿他来此不要做出过激的事来吧。
贾环目不斜视,径直行到贾母面前跪倒道:“环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点了点头道:“好孩子,起来吧,去见你娘。”
贾环只得又向王夫人见礼,然后又给薛姨妈见了礼,问候了宝钗、迎春和惜春。
“环哥儿此来可是有事?”贾母这才问道。
贾环垂首道:“虽然我姨娘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但终究是环儿的生母,环儿的身体发肤皆是姨娘所赐,生育之恩不敢忘,所以环儿打算九月初一为姨娘扶灵柩回金陵入土为安,环儿也在金陵守孝三年,每日念经诵佛,一来尽人子之道,二来也为姨娘所作的糊涂事忏悔赎罪,还请老太太和太太恩准。”
贾母闻言沉默了,王夫人也默不作声,贾环这番话虽然很委婉,而且有理有据,但听在她耳中却有些刺耳,毕竟嫡母才是母,生育之恩大,难道养育之恩就不大?所以贾环对赵姨娘表现得越有孝心,她这个嫡母自然就越难堪。
贾母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立即答应贾环,她虽然是这个家的实际话事人,但王夫人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而且她更宠爱贾宝玉,如果在贾环和贾宝玉之间只能选一个,她还是会站在贾宝玉这一边。贾环虽然很有潜力,但王家和贾家相互扶持,特别是如今贾家的形势每况愈下,更需倚重王家,倚重王子腾。
“政儿媳妇,这事你怎么看?”贾母把球踢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然,叹了口气道:“这事闹得…环哥儿,不是娘亲我狠心,虽然孝心可嘉,但你姨娘的所作所为,只怕不适合回金陵去。”
周瑞家的立即搭把嘴道:“可不是,赵姨娘做出此等丑事,太太不送她见官已经算是大慈大悲了,还妄想入葬贾家祖坟,这是断断使不得的,环哥儿你还是不要让太太难做了。”
贾环摇了摇头道:“周大娘误会了,我并非是要姨娘入葬贾家祖坟,姨娘是金陵人氏,此番不过是落叶归根罢了,如果母亲允准,环儿还打算把自己的户籍也迁回金陵去,待守制三年后,便可直接在金陵报名参加乡试了,倒可免去奔波劳碌之苦。”
此言一出,贾母不由面色微变,在场的人也是面面相觑。贾环要把户籍也迁回金陵,表面的原因是要方便参加乡试,实则却是在向王夫人表明,他贾环其实并不贪图贾家的财产,对贾家的继承权也没有一点兴趣。
很明显,贾环要以放弃贾家财产的分配权来换取王夫人同意他扶灵回金陵,而这对王夫人来说,这无疑很具吸引力。
果然,王夫人一听便有所意动了,如今赵姨娘虽然死了,对自己正室的地位再也构不成威胁,但是留着贾环这样一条“祸根”在身边,她也总觉不安稳,生恐他跟赵姨娘一样使坏,暗害自己和宝玉,而且贾环的势头实在太猛了,有他在,自己的宝玉所有风头都被他盖住了,显得暗淡无光,若能把他远远打发去金陵,以后再也不再回来,倒也不失是件好事,眼不见为净。
念及此,王夫人便打定了主意,不过还是假惺惺地道:“环哥儿,你年纪还小,独自留在金陵怕是不行的,山高路远,若是出了点意外,教为娘于心何安呢。”
贾环心中冷笑,真不愧是假善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心里其实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吧,不过你既然要演戏捞名声,我配合一下你又何妨,只要放我走就行了,于是诚恳地道:“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环儿理解母亲对孩儿的一片拳拳慈爱之心,切切关怀之意。
环儿实也不忍远离母亲,徒让母亲受那牵念之苦,但这边姨娘的生养之恩未报,孩儿也是为难啊,这三年,只能拜托宝二哥和三姐姐在母亲膝下代为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