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要完 第57节

  彭蕴章道:“皇上,如今粤匪发逆似有在湘粤桂三省交界处转为座寇的意图,而其所占的地盘主要还是在湖南省境内所以臣建议可以优先在湖南境内试办团练。即便出了李察罕、王保保之流,只要能把粤匪挡在湖南境内,那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而且为防湖南境内的团练过分做大,朝廷还可以委派一位才德兼备的湖南籍重臣出任团练大臣,督办湖南全省团练。”

  “果然是老成谋国之策!”

  咸丰点点头:“不知道谁可以出任湖南团练大臣?”

  这个问题祁藻、彭蕴章就不方便回答了,他俩毕竟是汉人.

  “皇上,”开口说话的是穆荫,“主持江西乡试的吏部左侍郎曾国藩日前上了题本,其母不久前去世,他要回籍丁忧,现在应该已经回到老家湘乡了。”

  “曾国藩”咸丰提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个曾国藩是咸丰相当厌恶的穆彰阿的门生,而且还在咸丰登基后没多久就上了一道《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直指他的过失真是大煞风景啊!

  不过让这家伙去办湖南团练也好省得他丁忧完了以后,又跑回来犯颜直谏!

  “好!”咸丰点点头,“那就拟个旨,命曾国藩夺情起复,与湖南巡抚张亮基一起办理本省团练。”

  吩咐完毕这事儿后,咸丰又对恭亲王道:“老六,对付妖魔的事儿也得抓紧了!”

  “皇上放心,奴才一定督促那图喇嘛尽快把圣炸弹试制出来,如果威力确实可以斩妖除魔,胜保、元保、文祥等人立即就能率领一千京旗劲旅南下!”

  “好!”咸丰笑道,“有曾国藩、张亮基督办湖南团练,还一千京旗劲旅在长沙镇守逆贼即便有妖魔相助又如何?我大清只要满汉大臣团结一心,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想了想,又道:“还需给胜保一个名义,给他一个帮办钦差军务大臣的差事,让他帮着赛尚阿好好督军剿贼。”

  “一二三投!”

  “喳!”

  “轰隆隆”

  北京城外,属于恭亲王府的一座庄子外头,突然腾起一大火球,可把远远躲着观看的胜保、元保、荣禄他们仨给吓一哆嗦。

  虽然“手雷”这玩意儿早在宋元时代就有了,但是胜保、元保、荣禄他们仨没见过呀!

  八旗兵、绿营里面也没掷弹兵这个兵种,而且就算有,就大清朝的火药质量,无论如何也炸不出那么大一火球。

  而刚刚炸开的那个手雷可是颗“圣炸弹”!

  是罗刹国大喇嘛图波列夫亲自制造的,用得是内务府提供的最好的火硝和硫磺,而且他自己还提过纯,然后又亲手把火硝、硫磺、木炭按照标准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又打湿、揉捏、晒干、磨碎,制作成了颗粒状火药,再装进一颗精心打造的,表面上刻满了十字符号的空心铸铁球。

  也许是因为上帝保佑的因素,这种表面刻满了十字符号的铁炸弹,在对付土耳其天方教徒的时候,爆炸的威力特别大,破片多,而且分布均匀,一炸弹下去就能炸倒一大片。

  所以在图波列夫喇嘛看来,这个“圣炸弹”一定也能用来炸魔鬼撒旦!

  “哈哈哈”图喇嘛大步走上前去,看了看爆炸的痕迹,然后就大笑了起来,对紧跟上来的元保、白斯文道,“二位,这个圣炸弹威力如何?那个牛魔撒旦如果遇到了,能挨几颗?”

  “十颗!”元保说,“最多十颗!”

  图喇嘛笑道:“保险一点.我们制造1000颗!然后再打造几台投石机,给他来个密集轰炸,一定可以战胜恶魔!”

第101章 曾国藩

  公元一八五二年,初秋。

  湖南的秋老虎犹未离去,天气是南方内陆特有的那种湿热,阳光洒下,热气蒸腾,让人只想呆在阴凉之处偷闲儿。

  在湖南高官沙府湘乡县荷叶塘乡白杨坪村内一所青砖黑瓦的大宅里面,一个四十余岁,长相凶悍、阴冷的中年人,光头未戴帽子,靠在一张竹子打造的躺椅上,正悠然自得地在念经.念《反经》!他边上还摆着一张茶几,几上摆着一壶刚刚砌好的新茶,茶香馥郁,让人感觉非常惬意。

  这中年人生了一双非常难看的吊三角眼,矮小瘦小,颧骨突出,眉毛和络腮胡子都非常浓眉。这长相,一看就是个“先天造反圣体”,再加上手捧一部《反经》在仔细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登高一呼了?

  吱呀呀一声响动,这中年赶紧放下书卷,转脸向屋外的院门望去,就见两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迈步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和那躺在竹椅上“念经”的中年人很像,腰间系着根白布,显然是在为亲人挂孝。只听他开口道:“大哥,湘阴郭筠仙来了。”

  那个被唤作“郭筠仙”的中年人长得白白胖胖的,蓄着山羊胡,远远朝着那竹椅上的人一抱拳:“涤丈,嵩焘又来叨唠了。”

  “嵩焘”是这个“郭筠仙”的大名,他叫郭嵩焘,“筠仙”则是他的字号。他是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可惜刚刚中进士不久,还没来得及花钱买缺,他的父母就先后去世。

  依着大清官场上的规矩,官员的爹妈如果死了,就得回家守孝当孝子。爹三年,妈三年,通常是六年封顶,也有守九年的如果爹妈比较多的话!

  而郭嵩焘的爹妈是先后死去的,他得一个个守过来,总得凑够那封顶的六年嘛。所以他是道光二十七年中的进士,今年都咸丰二年了,过了五年了,孝还没守完真是太孝了!

  而那个被他唤作“涤丈”的四十多岁中年人姓曾,“涤丈”是他的尊称。他号涤生,名国藩,字伯涵。曾国藩现在也在当孝子,他母亲刚刚去世,照规矩也是三年孝期,得守到咸丰五年。如果他真守那么久的话,那他守完母孝后再过年余就可以继续守父孝了

  可惜咸丰不许他那么孝,曾国藩前脚才回家守孝,让他夺情起复办团练的圣旨后脚就到了,可是曾国藩却不愿意出山,情愿窝在家里念经(念反经)守孝。

  而郭嵩焘则是孝子当腻了,所以也不等咸丰叫他夺情,就自己从湘阴老家溜达出来,在省城长沙活动,想要在办团练剿太平军这档子事儿上寻个机会。

  这回就是受了长沙士林之托,第二次跑到湘乡来劝曾国藩先别“孝”了,赶紧出山打太平天国吧!

  “筠仙,你就不要再劝老夫夺情起复了。”曾国藩当孝子的决心仿佛很大,没等郭嵩焘开口提及夺情之事,就先亮明立场了,“老夫刚刚失了家慈,方寸已乱,哪里还有心思操持团练?若是误了国家大事反而不美。”

  郭嵩焘摇摇头道:“涤丈您有所不知,这伙发逆粤匪非比白莲教之辈,乃是真能成就一番惊天之事的”

  说着话,他就摸出一本《反经》卷三,双手奉上。

  刚才陪着郭嵩焘一起来的中年和和曾国藩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一母同胞,只见他双手接过了郭嵩焘递上的《反经》,然后转送到了大哥跟前。

  曾国藩从弟弟曾国华手中接过《反经》,低头看了看,然后苦笑着将自己手中的那一册《反经》合上,展示给了郭嵩焘:“前日罗罗山来访,给我带来了两册手抄的《反经》,说是他的学生道州黄子英使人送来的,还以为是何等稀罕之书,没想到筠仙老弟也有了。”

  郭嵩焘苦笑道:“涤丈,这《反经》何止晚辈有?长沙士林间传得到处都是,骆儒翁如今只是暂代湘抚,说话已不大管用,那张石卿又磨磨蹭蹭的不来长沙,儒翁无奈,只能请涤丈出山登高一呼了。”

  骆儒翁就是骆秉章,此公名俊,和三国时期的东吴名臣骆俊同名,而骆俊有可能是骆秉章的祖宗,所以为了避先人讳,干脆就以字行世了。而“儒翁”二字则来自骆秉章的号“儒斋”,骆秉章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做过道光的侍讲学士,所以郭嵩焘对他特别尊敬,言语之间以晚辈自居。

  “登高一呼?”曾国藩叹口气,“《反经》上已经说了,吾等退居乡里,与匹夫无异尔,登高一呼,景从者数万,岂非反乎?”

  “话不能这么说,”郭嵩焘摇摇头,“涤丈,《反经》乃是逆贼中文人所著用来乱吾等心智之书!吾等都是读圣贤之书的忠君爱国之辈,岂是这《反经》说反就反的?”

  曾国藩摇摇头,说:“筠仙差矣.你我终究是汉人啊!比之李察罕、王保保犹不如也!拥万众,据州府,主一方.就是造反!即便居上位者尚存忠心,但下面人会怎么想?陈桥一梦之事再演,又当如何?”

  “这”郭嵩焘一时无语。

  他也没想到曾国藩的思虑如此之远,还没有出山,就已经想到黄袍加身了.实在佩服!

  郭嵩焘扭头望了眼一脸坏相的曾国华,心道:“汝非赵光义乎?”

  想到这里,他顿感前途光明,于是又换了个方向劝道:“涤丈,你我终究也是大清之官,地方豪绅!发逆粤匪在道州一带分田地、打豪绅、反名教,煽动贫农矿徒,膜拜上帝之教,奄有星火燎原之势.若使之得了天下,吾辈岂有葬身之土?”

  “得天下?不至于,不至于”曾国藩摇摇头,“逆贼现在不过一州数县之地,莫说天下,便是湖南一省,甚至永州一府也不是他们说拿就拿的。老夫还听说逆贼兵围广东连州,眼见着要南下取广东了,成不了大事的,顶多就是据有两广.与吴三桂、尚之信之流仿佛。”

  听了曾国藩这番话,心下已经明白这位还打算继续观望。如果太平天国南下两广,那以曾国藩跳出来办湖南团练就不大妥了特别逆贼用两卷《反经》把官员、士绅造反的道理都说透了的当下!

  如果太平天国闹不大,他们这些跳得太急的汉人团练头子,只怕到不了做大,就要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如果太平军大军北上,席卷荆楚,那就得考虑出山来登高一呼了

  明白了曾国藩的心思,郭嵩焘就拱拱手道:“涤丈,如今湖南各处人心浮动,发逆会匪四下煽动,您以侍郎在籍,居于乡间,实在有些危险。万一发逆轻兵突袭至此,如之奈何?您不如暂居湘乡县城之中,待形势稍安,再回乡守孝不迟。”

  一旁的曾国华一听,忙点点头道:“大哥,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九弟还集中了精壮的族人和乡民三百,有他们保护,咱们一家在湘乡县城之中总是无虞的。”

  曾国藩点了点头:“既然父亲也是这个意思.那就收拾一下,一家人明日便往县城中去吧!”

第102章 大清忠烈心里苦哇!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高亢的《男儿当自强》的歌声,此时此刻,已经在郴江西岸的郴州城外陡然响起!

  不过这一次《男儿当自强》并不是用粤白唱出的,而是数万人用湘湖口音和客家话一起高唱起来的!

  郴州城已经被四面包围了,西面、北面、南面.还有里面,四面都是太平军或是拜了上帝的天地会兄弟!

  而从站在郴州城西门城楼上的知府孙恩保的眼中望出去,已经是一片赤色的海洋了!

  郴州城外,茫茫一片的“红头人”,人数怕不是有三四万之众,多的直叫站在郴州城头上的郴州守城营的绿营兵和郴州当地的团练都肝胆欲裂。

  而身为郴州守土之臣的孙恩保则面如死灰,一脸的绝望,嘴唇颤抖着说:“怎么可能那么多,怎么可能那么多,好几万人呢,哪儿来的”

  太平军的人数比他想象的多太多了!

  早在三个月前道州沦陷之后,他就仔细收集了太平军方面的情报,那时候从零陵方面开过来的太平军满打满算就只有几千人。即便算上攻打零陵的太平军,人数也不可能过三万。

  而太平军现在一路还在围攻广东连州,一路沿着灌江北上迫近全州去寻钦差大臣赛尚阿的晦气,一路又开始啃零陵,还有一路从桂阳州境内的蓝山县出发,一路攻城略地奔着郴州而来。

  这可是兵分四路啊!

  即便太平军在道州扩了队伍,把兵马增加到五六万,除以四之后每一路顶天也就一万多,这还是道州不留一兵的情况下。

  可是现在光是郴州府城外就有三四万红头人,赤旗飘扬,红巾遍野,还一起唱起了战歌虽然孙恩保听不懂歌词,但还是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这是要.体面了!

  想到“体面”,孙恩保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和道州的王揆一一样,都是进士出身再加上欠一屁股“租官贷”才当上郴州知府的知府可比一个散州知州贵多了,为了买到这个缺,他可是欠了一大笔的京债,而这个知府的“租期”只有三年。

  所谓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是没考虑成本。如果算上成本,他必须精打细算地贪,还不能摊上丁忧、民变这样的横祸,才能赚个一两万雪花银。

  通常情况下,那些会试、殿试排名并不高的汉人进士,在官场上起起伏伏二三十载,最后捞个几万两银子平安落地,致仕回乡,就算是极为成功的了。

  而孙恩保现在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天灾或民变,而是几万要命的太平军

  “孙大人,不行啊,守不住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凑到孙恩保耳边哆哆嗦嗦说话的,是郴州这边最有势力的“黄老爷”,名叫陈起书。和黄世杰一样,也是个忠大清,念《反经》的团练头子。

  孙恩保回头瞪了陈起书一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是你吧?你不是守土之臣,手里还有八百团练,跑到赛中堂那边,少不得一个候补知县!而我就只能和王揆一一样,押解入京,交部议处!”

  “不至于,不至于”陈起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孙恩保,只能随便应付两句。

  因为王揆一的下场已经摆在那里了!

  他是守臣失了职守之地,手里又没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那还有什么好果子吃?虽然黄世杰得了候补知县,张定湘得了游击,但是他们的上司王揆一却被赛尚阿拿下背了黑锅,一个弹章送到咸丰那里。赛老头还心善,寻思着让王揆一去新疆充军就差不多了,所以弹章写得客气,没太落井下石。

  可咸丰看到道州沦陷后又丢了宁远、江华、永明、新田、蓝山、灌阳等几个县,还叫太平军攻入了广东包围连州城,龙颜震怒,直接给王揆一发了个“索拿入京,交部议处”!

  在现在这种丧师失地的局面下交部议处,还能议出个好吗?

  那肯定是从重从严了,这就是要菜市口走一遭的架势啊!

  而道州名字叫“州”,实际上就是个散州,也就是隶属于府或直隶州的州,比县稍大一些而已。郴州城那可是府城!太平天国起来后,大清朝可还没丢过府城呢!

  之前陷落的永安州城和全州城、道州城,全都是散州的州城。桂阳州的州城许是丢了,但那也仅仅是直隶州的州城,而郴州城可是府城。

  作为第一个丢府城的守土之臣,孙恩保还不得和王揆一一起去菜市口做伴?

  想到这里,孙恩保就是一声长叹:“算了,算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交部议处,还要锁拿入京,还要应付方方面面的勒索,还要变卖家产四处告贷去筹钱还那些八旗子弟的阎王债!何必呢?无非就是一死!临难一死报君王我死了,朝廷就得给我一个风光大葬,债主也只能自认倒霉吃坏账,总不能去逼忠烈家属的债吧?

  我啊,一死百了,百了”

  说着话,孙恩保就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向城楼下走去。

  陈起书赶忙跟上去,一张圆润的黄脸上也流下了两道泪痕:“大人,大人您,您可别忘了给万岁爷上个遗折啊!您马上就忠烈了,可以替子孙请个恩典。还有,还有”

  “我明白,我明白”孙恩保点点头,“伯文,我知道规矩.我会在遗折上替你说话的!”他说到这里,突然牙齿一咬,恨声道:“你也得替我办件事儿!我的老家人孙富贵,是京城里头的郑亲王府的奴才,最不是个东西.杀了!”

  “好的!”陈起书点了点头,爽快答应了下来。

  他当然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儿?

  那些放京债的债主都是八旗权贵,他们为了确保能收回京债,一般都会把府里的奴才派出来跟着那帮“官白劳”,教他们贪,帮他们贪.当然,这帮狗奴才自己更贪,什么钱都敢拿!一旦出了事儿,顶杠的又都是“官白劳”,不,应该是“官白当”们。

  而跟着孙恩保的这个孙富贵,尤其贪鄙,不仅手把手教孙恩保怎么贪,而且还借着孙大人家人的名义到处伸手,什么钱都敢拿.搞得孙恩保苦不堪言。

  一个“租官”的“官白当”,身边跟着这么个东西,那多恶心人啊,恨都恨死了!

  孙恩保不知道多少次想要解决掉这个附骨之蛆,可他过去哪儿敢?但是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忌惮了,他都一死报君王了,就不能痛痛快快干一回为民除害的事儿?

  虽然他自己也是害民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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