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些纵马驰骋的骑士也是如此,他们感觉自己已经不在人间,或者说,神灵已经寄宿在他们的甲胄里,兵刃上。在这样伟大与壮烈的冲锋中,人已经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将战争的结果来交给上天裁决,他们不需要在乎自己杀死了谁,又被谁所杀,只需要知道,他们自己都成为了造化的使者。
不知是谁开了头,骑士们高呼起来,呐喊声直震云霄,战马的嘶鸣听起来就如同正义的欢呼,令沿路遇到的所有胡人都为之色变。
在开辟了一条血路后,又一条血路为其开辟出来,并且不断地向东延伸,沿路所遇披靡,根本无人与之相抗。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观眼前为之一清,是一片开阔无垠的土地,敌人痛苦的呻吟声已被他抛之脑后。
孟观随后注意到,远方的平原上又出现了些许摇晃黑点,那些黑点越来越多,向自己迎面扩大,渐渐清晰地显示:那是征西军司的白虎旗,此时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此时,身在中军的齐万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狼藉一片的战场。他几乎梦游般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闭上双眼,想欺骗自己这是假的,但他又不得不痛苦又清醒地承认,自己这十万大军,居然被区区三千人给击穿了。
为何会出现这样违背常识的骑军?自己经营良久的红鸦军,仿佛就是一个笑话,两边的战力根本是云泥之别!
但齐万年不得不让自己振作,因为合战还没有结束。这是他自己点燃的火焰,既然已经燃烧起来,哪怕是葬身火海,化为灰烬,他也必须坚持到最后。
第261章 辉煌胜利
在汇合之后,张轨与刘羡率大军全速前进,紧赶慢赶,惟恐错过了合战的时机,导致主帅命丧重围。
可当他们真的赶赴战场后,谁也没有想到,看到的居然是眼前这样一幅画面:
一片开阔平坦的战场上,马蹄踏动的尘土正渐渐腾空消散。元帅孟观率领的三千铁骑,此时浑身浴血,以一个越来越慢的速度向他们奔来。显然,两次无与伦比的冲锋下,背负着甲骑具装重载的战马已经支撑不动了。但远处的叛军却没有人赶来追击,茫茫多的旗帜在烟尘中东倒西歪,同样茫茫多的胡人则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在这些胡人组成的人海中,可以看到一道鲜明的缺口,将庞大的阵势切为两段。似乎是什么不能愈合的伤口一样,将整个叛军彻底地拦腰杀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止是身为受害者的胡人们不敢置信,就连与孟观身处在同一方的晋人将士也同样难以置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事先没有人见识过如此规模的重甲骑兵冲锋,也没有人揣测到孟观会采用如此蛮横大胆的战术,何况他还挑选了一个如此适合重骑兵冲锋的战场。叛军又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更没有被凿穿的心理准备。而如果后方的援军抵达的更晚一些,叛军准备得更从容一些,事先挖一些拒马沟,叛军的防御也会更加有效,不说全歼上谷营,至少也不会为其彻底凿穿。
但一切没有如果,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成就了这一次惊世骇俗的冲锋,也成就了上谷营的威名。
当孟观率上谷营返回到大军之中时,他随性地脱下头上的兜鍪,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硬朗面孔,还有一双愉快的眼睛。他领着张林等属下,走到一众晋军旗帜中间,里面既有代表征西军司的白虎旗,也有各种象征着胜利的祥瑞旗帜,诸如貔貅旗、獬豸旗、重明旗,包括刘羡的八字安乐旗等等,各旗帜并行如云。
而随着孟观回到指挥中枢后,黄龙幡堂而皇之地高举在众旗之上,如同帝皇审视四野。孟观问诸将道:“诸位奔波良久,可能大战?”
孟观此时开口,自有一股凛然气势,令诸将不敢抬首。敬畏之中,众人感到更多的却是振奋,主帅如此神勇,那己方又怎能后退呢?
众将纷纷请战道:“元帅舍身在前,我等又岂敢落后?必擒齐贼于帐下!”言语中一扫此前接连战败的阴霾。
孟观闻言大笑,又环顾众人,徐徐道:“可我冲杀一阵,已然累了,能否在此地歇息一阵,等待诸君克敌的好消息啊?”
众人再次齐声道:“怎敢辜负元帅信任!我等自去杀贼!”
孟观当即接过大军指挥权,下令全军整军列阵,以刘羡领张光、索靖、皇甫商、李含四部,共两万骑军,自右翼先行向叛军发起冲击,张轨领解系、胡渊、皇甫重、卢播、贾龛等五部,共三万步军,在左翼挤压叛军,他自领剩下的万名步骑作为后继,见机行事。
这是一个标准的锤砧战术,以右翼的骑军为大锤,左翼的步军为砧板,夹在中间做鱼肉的,便是齐万年的叛军。锤砧战术一旦成功,便会对敌方造成大量的伤亡,但是风险也很大,因为这会让中军成为薄弱点,成为可能被对手突破的中心环节。
而眼下孟观这么安排,显然是吃准了叛军已经被己方打得丧胆,不能进行正常的反击了。
在晋军列阵的同时,齐万年领导的叛军也在重新整阵。在看见对方敌军调动的同时,齐万年非常清楚对方要干什么,他派令兵四处连声呼喊,试图振奋军心:
“集合!列阵!胜负还没有决定!大丈夫岂能临阵畏敌?不要忘了战死的族人,要为他们报仇!不要忘了过去的屈辱,要捍卫尊严!陛下将与诸位同在,一直奋战到胜利到来!”
这些话语唤醒了一些人的勇气,他们按照齐万年的要求恢复了阵型,调转方向来面对即将发起进攻的晋军。但还有一些人,他们亲眼目睹了同袍如何惨死在晋人铁骑的脚下,无论如何也难以忘却这些人的惨相。他们无法不怀疑,下一个这样成为肉泥的就是自己。这使得他们心生畏惧,可实际上,上谷骑士已经劳累过度,没有再出阵的打算了。
先列阵完毕的自然是晋军。
这是孟平第一次参与作战,他望着对面延展数里直到渭水的军阵,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他对着一旁检查甲胄的刘羡问道:
“刘府君,对面叛军的军势如此之多,我们能够获胜吗?”
刘羡将绑腿的绳子紧了紧,确认一切准备完毕后,转而对孟平笑道:“子衡,军势的多寡不过是表象,别看对面有那么多人,但你看元帅冲杀了这一通,他们根本阻拦不住,这说明啊,他们的军心已经消散哩!”
习习秋风自渭水南面吹来,两军的军旗都迎风招展。刘羡也不禁将目光投向对面,只见列好阵的齐万年部岿然不动,而红鸦军已经赫然陈列在北部,看来他还想做拼死一搏?
刘羡对一旁的李盛笑道:“宾硕,看到那些红色乌鸦的旗帜没有?老对手啊!”
李盛也拨马拉缰笑道:“红鸦军啊,泥阳之战后,红鸦军还剩几分水准,倒真叫人好奇!”
刘羡哈哈两声后,随即肃然道:“不可小心大意,这一战是洗刷我军这两年来耻辱的好机会,绝不能再成为耻辱!”
又道:“将我的旗帜高举,让全军都看见!”
说罢,中军的鼓声响起了。
顷刻之间,右翼的骑军如同海洋的涌浪般向西面发起进攻,一波又一波。仅仅是片刻后,在安乐八字旗的领头下,全军的白虎旗都开始随风飘扬,仿佛云海降临大地。
在朝阳和彩霞的映照下,狂云渡上了一层金边,马蹄声呼啸如风雷。而随着两万骑军在平原上奔腾而起起落落的将士们,则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感受到飞升般的愉悦。铁蹄踏地的声音,铠甲兵器撞击的声音,周围人呐喊的声音,坐下战马奋力嘶鸣的声音,这一切声音交汇在一起,反而给了当事人无比的宁静。
但在直面晋军的胡人们看来,这是一道令山河战栗、天地动容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尘烟笼罩过来,似乎是一只将要吞噬天地的怪物!
仅仅是稍一接触,前线的大部分胡人就崩溃了,他们丧失了向前迎击逆战的勇气,下意识的推攘着身边的战友,试图躲避晋军的锋芒。而恐惧是会扩散的瘟疫,后方的军队见前锋阵型松散溃裂,紧接着就诞生了临阵脱逃的想法,然后付出行动,三三两两的逃兵出现在阵线后方,使得晋军的穿插更加顺利。
刘羡作为右翼的主将,冷静地观察着前方的局势。叛军的阵势是被上谷骑士深凿过的,经受过折磨的士卒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振作斗志,他们的退败是理所当然的,但这里面还是有不可小觑的敌人。
在如此劣势下,其余敌人都已经形同溃败,但红鸦军竟然还在竭力抵抗,不愧是齐万年一手培养的嫡系。但可惜的是,他们注定是孤军奋战,并不能得到其余各部的支援。刘羡见张光部已经与其交战上后,陷入了缠斗,他立刻摇旗下令,令皇甫商部从另一个侧面包抄过去,从左右同时夹击红鸦军。而后自己亲领本部,从正面进行督阵。
如此一来,晋军竟然在叛军大阵之中生生包围了红鸦军,并且在局部形成了数倍的优势。
此时率领红鸦军的正是老铁弗人多兰刹,面对重重敌军,以及对面不远处的八字安乐旗,他吐了口唾沫,不由自嘲道:“嘿嘿,刘羡还真瞧得起我。”
他紧接着对身边的亲随道:“都准备好,看到对面那杆大旗了,跟着我冲过去!我去摘了刘羡的头颅,回来献给陛下!”
亲随们本来都感到处境极为艰难了,不料主将竟然还有冲阵决心,都非常佩服,附和道:“敢不从命!”声音响亮又透着勉强。
可实际上,多兰刹心里知道,这大概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他也不愿意再去考虑什么战术,而是想要如同自己所向往的那样,用壮烈的死亡来洗刷战败的屈辱。
于是他发起了冲锋,所有的红鸦军将士都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多兰刹向前飞驰的身影。看着多兰刹高举马槊,左右横扫,将周围靠近过来的敌人一一挑飞。
这些动作刚开始时还有些吃力,因为身边的空间太狭窄了,敌人有些太多了。可他没有停下,继续沉浸在舍生忘死的战斗中,不知哪里飞溅而来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眼睛,令他目不能视。
可他仍然在挥槊,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上的马槊越来越轻,身边的敌人也越来越少,连周围的声音也由远及近、由近而远,幽幽荡荡、缥缈天外,似乎一切都已经随他远去了。
忽然,一股剧痛从下腹处传来,多兰刹赫然惊醒,他猛地用手擦拭眼睛后,再睁眼四顾,发现自己手中的长槊已经断了,只剩下半根长柄,而有一根羽箭插在自己的小腹处,鲜血正从中涌出,连带着他身上的气力也如同水库开闸般泄了个干净。
噔的一声,断裂的马槊掉落在地上,他身子一软,也摔下马来,吃了一嘴的泥。
而在多兰刹的身后,跟随他冲锋的上千名骑士,此时也已十不存一,看来他们的冲锋并非通向胜利,而是通向死亡。红鸦军最终化作了狂云之中一朵红色的浪花,在绽放之后,最终悄然沉没。
至此,齐万年最后一支还在抵抗的军队也消失了,败局已定。
齐万年纵观整个战场,眼睁睁看见晋人骑兵将自己的大军左翼再次凿穿,并且毫不停留地向右翼挤压过去,将许多胡人士卒挤压到渭水边。晋人只想着跑马冲杀,丝毫不留情面。尤其是那些参与过美阳之战、扶风之战的将士,他们一想起过去输掉的败仗,就怒火中烧,为了把过去被击败的颜面找回来,更是极为卖力,沿着河水不断将叛军士卒驱赶下水。
左翼的步军们见胡人落在水边,也极为兴奋,不断地向河畔的胡人拉弓放箭,或持刀上前斫杀。无数的人拥挤在悠悠秋水里,要么因推攘被卷入深流而挣扎着,要么因中箭而沉没漂浮。总之,渭水也因此被染红,只是这种红色在河流涤荡下,渐渐变成一种淡薄的粉色,就好像秋天的薄雾一样微不可察,诉说着人命的轻贱。
齐万年望着这一切,可谓是心如死灰。虽然他早就料想过,泥阳之战的失败会导致晋军复起,但他也没有料想到,竟然一战就会溃败到这等地步。这样一来,不仅大业成灰,就连族人也不能保全,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沮丧呢?
后方的许多部落已经开始溃逃了,身边的沮渠莫康也对齐万年焦急地劝谏道:
“陛下,赶紧走吧!只有活下去,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齐万年还是在原地发呆,默然不动。而沮渠莫康发了狠,干脆拉着齐万年的马缰,又踹了其马腹一脚,强行带着齐万年向西面离开。周围数百人将其紧紧保护起来,驱赶着周围纷乱的人群,为其开出一条道路。
最后一面红色乌鸦旗帜倒下了,晋军见状高呼万岁,欢呼声震天动地。同时他们毫不放松对敌人的追击,沿路所见,全不放过,哪怕是丢盔卸甲、跪地求饶的敌人,他们也绝不留情地将其砍杀。砍杀最后变成了屠杀,等到当天傍晚,阳光中的暖意渐渐消散,地面的血腥潮气弥漫起来,使得尸骨遍野的陈马原上仍有一股热气。
这一次陈马原合战,晋军以仅仅不到四千人的伤亡代价,俘杀叛军近三万人,淹死在渭水中的更是不计其数。这是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即使是再乐观的人,也不会预想到,肆虐关中两年有余的叛军,仅一战就被孟观打断了脊梁。
而此时距离孟观入关,仅仅才过去了一个月。
第262章 进围与招抚
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即使在数十年之后,每个存活下来的参与者,依然津津乐道于这一战的情景:
茫茫多的敌人如同惊弓之鸟,骑士们策马奔驰进去,顿时四散奔逃,纷纷乱乱毫无秩序。而骑士们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屠宰羔羊一般,根本没有反抗。旗帜一片片的倒下,伏在地上求饶的俘虏和尸首一样多。步兵们从中间大步流星地踩过,他们腰间的箭囊已经射空了,同时挂满了领赏的人头。当然,还是有些人受伤,但在这时,受伤也成了荣誉的象征,士卒们比拼身上伤口的多寡,以此来夸耀勇气,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是天之骄子。
事后,晋军光打扫战场就花费了三四日时间。
刘羡作为右翼主将,心情自然也是非常愉悦,这么干脆利落地获得胜利,还是他军事履历中的第一次。在胜利的薰陶下,他感到一种升华感,因为会战是一种勇气与意志力的比拼,尤其战胜的是一个过去你很难对付的对手,顿时便生出一股今非昔比之感。
但同时,目睹这战场上的狼藉与惨烈,刘羡又不禁为齐万年感到惋惜。他不禁暗中心想:如果是自己,能否在这一战中取胜呢?答案是没有悬念的,他也做不到。
齐万年能在短短两年间拉起超过二十万的军队,同时经营秩序,在饥荒下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哗变,光这一点就非常了不起了。何况还要应对晋朝源源不断的援军挑战。此前洛阳朝廷不能任用正确的统帅,给了他机会。可若是孟观这样的名将出场,他就没有一点机会。
想到上谷铁骑在战场的可怖威力,刘羡也不禁心神摇曳,如此可怕的部队,眼下站在同一方还好,若是有朝一日在战场上作为敌手呢?刘羡不能说没有一点办法,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对手不是孟观的前提下。
再想到自己在齐万年起事时的些许冲动,刘羡不禁流下一身冷汗,还好,还好。看来,自己真正想要复国,还有很多的准备要做。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事前孟观对自己说,关中战事结束以后,他就要调回洛阳为官,刘羡不禁思绪万千,虽然其中有疑虑,有不舍,但想到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褪去了,只剩下归心似箭。他心想,不管怎么说,能和家人们在一起团聚片刻,总是好的。
何况自己还有一些问题想问刘恂。
只是这要等到这场战争彻底结束后。
在陈马原之战的第四日,孟观召集各将再次召开军议,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与上一次的军议气氛相比,这一次,征西军司里的将领们都彻底对孟观臣服了,他超乎想象的战术与战绩不仅仅击败了造反的叛军们,同时也征服了麾下这些心高气傲的将领。现在全军上下每一个人都说:上谷郡公大概就是当世第一名将,当年马隆收复凉州,也不过如此吧!
孟观明明只是极随意地斜靠在几子上,可在座的众人无不正襟危坐,面色肃然。因为大家害怕露出些许窘态,以致于让元帅看轻了自己。
孟观见大家这么严肃,挥手笑道:“何必如此拘谨?弄得像打了败仗一样,诸位都是功臣,放松一些。”
但众人仍不敢放松,只有年纪最大的索靖行礼道:
“元帅当真是料事如神,我等远远不及,您有什么命令,就直接说出来吧,我们一定尽全力执行。”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都是这个态度。
这情景让刘羡心中感慨,在以往军议的时候,大家唯恐不能在会上发表意见,一来是为了立功表现自己,二来败仗会影响所有人,大家都不想遭遇失败。可到了孟观面前,众人却羞赧如处女,等待着主帅发号施令。这是只有极敬佩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如此表现。
孟观笑着点点头,自信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汤,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后,对众人总结现在的情形道:
“诸君表现得如此谨慎,我还是很高兴的。我们虽然赢了这一仗,并不代表战争结束了,毕竟没有抓到齐贼,秦州也还未收复,关西的胡人又是如此之多,若是处理失当,剿贼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齐贼贼心不死,据我们斥候得报,齐贼战败之后,并未退入到秦州,而是进入陈仓固守。”
这个选择令在座的众人感到有些意外,皇甫商不禁问道:“咦?他为何不退入秦州,秦州处处山险,按理来说,在那里不更好守吗?莫非他又有什么诡计?”
“并非诡计。”一旁的李矩思考一番,已有所得,解释道:
“我们胜了一仗,齐贼军心已然溃散,想要重整旗鼓,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秦州是他的大本营,若是他直接退入秦州,诸部羌胡根本没做好应战的打算,只会跟着一败涂地。”
“陈仓是一座坚城,此前齐贼已经营修过,他现在在这里固守,就是想要拖住我军,让秦州各部重新动员丁民,再组织起一支军队,说不得还能再战。”
这个判断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孟观赞叹说:“好小子,真有慧根!我的看法和你一样。”
他继续说道:“如今齐贼被逼到了绝境,要么做舍命一搏,要么做一个丧家之犬,带着部众逃到天涯海角去,或许还能留一条性命。”
“看来齐贼并不在乎这条性命,他以为在陈仓装模作样,就可以鼓舞士气,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众将听到这里,不禁打起精神,都将目光投向主帅,想知道他接下来又会用什么样的计谋来克敌制胜。
“我不打算攻打陈仓。”
不打陈仓?大家彼此对看了一眼,根据此前孟观作战的风格,大家还以为他会设法强行攻破陈仓呢!
孟观也知道属下们在想什么,他谈笑说:
“陈仓是座著名的坚城,记得当年诸葛亮都在这里受挫过吧,我也就不强行逞能了。”
“我们就留下一些人,把这座城看住,不让齐贼妄动就行。”
孟观对齐万年的轻视溢于言表,把这座城看住,这叫什么话嘛。在座的将领几乎都要笑出来,帐内的气氛也都有些轻松了。
只是大家还是有些不解,既然不攻城,那又打算干什么?莫非要直接越过陈仓,去攻打秦州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吧,毕竟陈仓卡住了大军的粮道,没有解决这个后顾之忧就进军秦州,随时都有断粮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