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队长,你瞒我们瞒的好紧啊,如果不是今天问起,弟兄们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嘘!”船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噤声信号,登陆战准备!”
所有人立即收起笑脸,借助朦胧的夜色检查着枪支和身上的弹药装备。有的人开始活动筋骨,有的人晃了晃脑袋上的钢盔,以使自己戴的更加舒服一些,也有人依旧坐在那闭着眼睛,一副假寐休息的模样。
“老三!”成昆压低声音,心中有些慌悸地喊了声。
“嗯?队长啥事?放心,俺一定给你留二头猪崽,不会有差错的!”
“老三,假如……假如我……假如我回不去了,你帮我把我怀中的相片捎回我家长,告诉那姑娘,让她别……”
“队长!”老三有些急恼地道,“队长,你说啥呢……你……”
“嘘,噤声!”船头的排长怒喝声传来,让老三迅速闭上了嘴!
“好了,不说了,老三,一定要活着,咱们还要回去,一起喝我的喜酒!”
台南,安平堡,后世这里有个港口,安平港,乃是这次国防军登陆战的一个重点。不仅是因为这里仅有一个大队的防守兵力,拿下这里更可进攻台湾,乃至迅速支援高雄的战斗。
负责安平防御的正是本村牧长的大队,由于本村那诡异的预感,今晚这里的防御警戒力量足足是平日里的三倍。海面的能见度并不高,但是突然空中的云彩突然少了许多,月光毫无阻碍地直射大地,让能见度提高不少。站岗值班的一名日军小队长举起望远镜看向大海,他这本是例行的举动,也没想到会在海面上发现什么。但是这一看,可把这名小队长吓了一大跳,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放下望远镜仔细搓揉下,再看过去,没错,是渔船,数量多的难以想象的渔船。在这样的夜晚,海上突然出现如此多的渔船,其中有几艘渔船已经靠岸,船边影影绰绰,似乎是人影在移动,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战斗警报,敌袭警报!”那名日军小队长的喊叫声划破沉寂的夜空,不但惊动了整个营所里的士兵,也惊动了刚刚登陆的国防军战士。这名小队长还是欠乏经验和冷静,海岸到他们的据点还是一二千米的距离,按照他们偷袭的缓慢速度,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他能迅速把消息通知本村牧长,以本村的经验,一定是第一时间向上级报告再狠狠打偷袭的国防军将士们一个措施不及。而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或许就能改变战争的结局,改变历史的进程,谁知道呢。打响台湾登陆战的第一枪,竟然是在如此意外的突发状况下。
那名小队长的惊喊声让整个日本营地沸腾,同时也让国防军将士们明白他们偷袭的意图被暴露。本来是准备等待登陆潜伏一部分军队,然后在几分钟后的总攻时间一到,全面发动进攻。但现在,这队国防军却不得不提前面对日军的枪火。几乎在对方阵地机枪声响起的同时,那些率先登陆的将士们一边叫骂着为何让这些该死的日本人发现了,一边就地寻找隐蔽点,开火掩护后续的登陆部队。
然而这片滩地除了大量的防登陆障碍物,可以隐蔽的物体实在太少,尤其是日军越来越强的火力,加上一盏接着一盏的探照灯被打开,滩涂上的国防军将士大部分暴露在敌人的射击准星中,伤亡人数急剧上升。
300 随你去死
串串子弹飞梭的声音在耳边充斥不绝。越来越密集的射击压的刚刚登陆的国防军将士们几乎抬不起头来。子弹打在石头和金属障碍物上,火花飞溅,流弹更是不断地击中缺少隐蔽物的国防军战士们,许多人还未发动进攻负伤,更有不幸者,把生命永远地留在这片并不开阔的滩头上。
一艘小型登陆艇靠岸刚刚打开前门,对方的机枪火力点就压盖过来,许多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兵甚至还没看清对面的滩涂就倒在登陆艇上。他们还不熟悉这种登陆作战,他们还没经历过这种连寻找掩护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
噗通噗通。少数几名战士跳进海中,机警地一头扎进海水中。然而那枪口还穷追不舍,对着海面依旧猛烈的扫射,灰蓝色的海水在短短一分钟内就变得通红,红通通的犹如来到无间地狱海,充斥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嘭!嘭!嘭!日军的火炮也反应过来,几艘航速较慢的渔船甚至还未靠岸,就在日军的炮火下炸成一片片木屑。深夜的安平外海燃起熊熊的大火,许多浑身都被点燃的士兵们纷纷跳进海中,后面的登陆艇顶着剧烈的炮火和机枪的射击,艰难地救助落海的战友。
这台湾第一仗,就陷入如此被动。一点战果都未产生,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的确完全超出平台军指挥部的意料,也超乎参战的战士们的想象。这部分参战的将士不少人都参加过当年的山东之战,那时候的日军虽然也比较顽强,但是其凶悍程度和给国防军带来的损失,与眼前的局面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短短几分钟时间,上百名优秀的国防军将士就永远埋土在这片海滩上,而且随着日军的增援力量赶至,夺取安平的困难度将越来越大。安平点攻占的顺利与否,直接关乎台南和高雄的战斗。而这二个城市,也是台湾南部的重镇,尤其是高雄,驻有台湾南部最多的日军数量。如果不能按照计划的时间拿下高雄,将直接关乎台湾战役的成败,影响之大,无法估量。
负责安平先锋团的团部当然清楚这点,先锋团团部立即做出决定,请求海军驱逐舰和巡洋舰的舰炮支援,并且命令前面的连队,要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安平。攻占台湾的战略意图已经暴露,如果不能一战而定,日本必然迅速增兵台湾。再想调动他们军队的机会可不多了,而国防军第二次攻打台湾,必然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力量。
附近的海军舰艇早在日军的火力响起时就已经加速向这边驶来,在登录部队的请求刚刚发出几秒后。第一发炮弹就射向日军的阵地,随后更多的炮弹落在日军的火力据点附近,果然让日军的火力较弱不少。许多登陆艇趁机而上,打开前门,更多的战士冲向探头,准备攻打日军的阵地。
只是可惜的是,这种短暂的炮火压制只是让日军的火力暂缓十多秒钟,由于国防军海军驱逐舰和轻巡洋舰的炮口口径不大,加速沿海深度及暗访炮的威胁,所以他们并不敢过于靠近。加上数量又不多,对日军的滩头据点并未能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
随着日军的反击再次加剧,刚刚发起冲锋的国防军登陆军在付出十多名战士的生命代价后,不得不在日军的火力压制下重新寻找躲藏隐蔽地点。
“希望那些不长眼的海军能换副眼镜,开炮也开准点,别一个劲的吓唬人,害的兄弟们去白白送死。”
“我可以保证海军的战友们都把炮弹倾泻到这里了,可惜一个火力点也没干掉。”
“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刘谦,你率领你的排从左路,方威,你率领你的排从右路。我带领主力从中路猛攻。所有手榴弹全部留给轻机枪手,待我们的攻击一开始,轻机枪手负责全面的火力掩护。”
“进攻!”
又在一轮密集的海军炮火造成的日军火力短暂衰弱期,赵连长一声令下,全连剩余的战士们全都在夜色的掩护下,猫着腰向前冲去。他们大都是经历多次战争的老将,战争技巧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不是陌生,而死亡,已经远远没有第一次那样可以带给他们巨大的震撼了。战场之上,往往你越是畏惧死亡,死亡就偏偏钟情于你。
然而在这样探照灯来回照射,机枪火力无比凶猛的密集交织下,再丰富的作战经验也发挥不了多大效用。老兵们除了让身体更低一些,速度更快一些,躲避着探照灯的照射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好运与他们常在。
嘭!嘭!嘭!随着一声声爆炸,冲在最前面的战士们纷纷消失在爆炸的火光与尘土中。他们踏响了地雷,日军在临近火力据点的滩地上埋设了大量的地雷。尸体被炸的四分五裂,残肢断臂随着沙土抛的四处都是。第二波冲锋不得不再次中止!
“小易!小易!小易……!”刚才还在船上谈论着他家母猪的老三躲在一块金属障碍物后,对着前方依旧尘土飞扬的黑暗大声地嘶吼,他记得很清楚,刚才冲在他前方的就是小易,那个年龄不大,酒量却是连队一等一的小易。
“小易!”借助日军扫过来的探照灯,老三看见他的右前方有着半截的身体,他看不清那是不是小易,然而他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回应他。
“小易,你听见了吗?我是你三哥,我是你三哥啊,答应给你猪崽的三哥!小易,你回声话。小易,只要你回声话,三哥请你喝酒,嗯,随便你喝多少,三哥杀头猪给你下酒。小易……你他娘的倒是回话啊……!你个兔崽子回话啊……!”
整个阵地都沉默的可怕,每位战士都在屏息凝耳,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听见小易的回话。短短十多分钟,整个连队三分之一的战友,永远地不能回话了,那些曾经一起训练,一起生活,一起吃喝玩乐,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们,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向他们告别。
在日军越加疯狂的枪声中,风越来越大,顺着风声,有人似乎听见了呜咽。有人似乎听见了低泣。不,那不是呜咽,那不是低泣,那是内心深处迸发的怒吼,那是心脏熊熊燃烧的仇恨。
前方遭遇地雷阵的消息传到海上的团部,先锋团团长和团部参谋们都陷入了沉默,约莫三十多秒后,先锋团团长石大进开口了,“我再增派一个连,告诉前锋连,即使他们面对的是刀山火海。即使他们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不要忘记前进,前进,战斗,战斗,胜利,胜利!”
整个团部都被石大进的话语震动,团参谋微愣三秒后立即转身道,“通知全团所有战士,上至团长,下至炊事员,全部做好战斗准备。立即展开持续的进攻,直到拿下你们面前的据点位置。否则,只要全团还剩下一个人,进攻的号声,就一刻不要停止!”
深沉的黑夜,海风越来越强,猛烈的战火让这片海域火光通天,连远处的海面也在光照下卷起一层层浪涛。前方深埋躲避日军火力的成昆一直在等待着后方的命令,按照惯例,在面对这种地雷阵的情况下,要么排雷,要么使用炮火地毯式轰炸,最大限度减少地雷的存在。然而在黑夜之中,火炮的瞄准本身就非常困难,更别提是如此精确的扫雷炮击了。另外最重要的是,时间来得及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远处的海面上,所有的海船,不论是渔船还是登陆艇,不管是驱逐舰还是巡洋舰,全部拉响了低沉的汽笛声。原本还在外海日军炮火之外徘徊的登陆艇,渔船全部冲向滩头。那些渔船甚至不管搁浅的危险,不管滩头障碍物的阻碍,一股脑地冲过去,摆明了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决心。
成昆看见了这一幕,却没有看见这些渔船大部分驾驶者。就是沿海的渔民。在团部下达全面总攻的命令后,渔船上的战士本来准备把渔民转移到驱逐舰上去。但是当这些渔民得知战士们将要发动总攻,与日军决一死战的消息后,许多人执意留下,帮助开船。
“孩子们啊,求你们了,还是让我开吧。别看我这把老骨头没啥用了,但是这开船啊,我还是有两下子的。一定要打下台湾啊,那是咱们国家的土地,不能让日本人占领啊。日本人霸占那里,我们打渔,都不能去台湾附近的海域啊!”
“战士们,你们让我开吧!我的孩子在二十八军,是名排长,获得过一次三等功。英雄的儿子,怎么能有一个孬种的父亲。我也要战斗,我也要和你们一起战斗!”
成昆可以等待,等待大部队全部赶至后,再发动全面的进攻,那样他们连队的损失将会降到最小。而且成昆这么选择也并不违背任何战斗条例,他可以集中火力,掩护登陆的战友们。
犹豫十多秒,成昆翻了个身,望了望完全躲到乌云背后的月亮,望了望依稀可见的星辰,吐了口满是沙尘的吐沫,再添了添干燥的嘴唇,大声喊道,“我是成昆,排长在不在?排长?方排长?”
“成队长,方排长……方排长已经……已经牺牲了!”
“还有几个队长?还有几个队长活着?”成昆来不及悲伤,大吼道。
“老成,只剩下你我了,我们这个排,这次算是打废了,真他娘的丢人,真他奶奶的!”
“滚你母亲的蛋!”成昆大喝一声,“所有人给我听着,我只向本队的队员下命令,大牛,你和你们队看着办吧!本队凡是家中独子的,老三,七娃,就是你们两人,给我留下火力支援。其余人做好准备,待我命令,随我冲锋!”
“队长……”“成大哥……”“老成……”
“都闭嘴,这是命令,谁敢违抗,战法不容情!”
成昆只能向他的班队下达命令,大牛却依旧扯着嗓子道,“老成,你疯了。前面全是地雷,你这样冲上去,是等于白白送死。老成,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