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左啬夫好意,这许多亲卫已足够使唤了。”
增加亲卫当然是好事。
虽说这些亲卫不是沈兵的亲卫,但这些亲卫毕竟是沈兵可以使唤的人。
另一方面,工兵部队也缺人手及甲士保护,有蒙良那两百亲卫跟着一起上战场就安心多了。
但不知为什么,沈兵看着那些亲卫心里有些发毛,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那蒙良,那眼神似乎无处不在像是盯着自己似的。
沈兵暗道你身为蒙良的亲卫不盯着蒙良却一天到晚盯我干嘛?
不过沈兵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也没在意。
浮桥训练不过三天,便又有了战事的风声。
这天沈兵正在河边与张眩一同训练兵士搭建浮桥……
搭建浮桥绝不是易事。
此时已进入冬季,邯郸虽不比燕蓟寒冷,但在水里撑木筏的兵士难免会湿了脚或裤子,甚至还有人不小心掉进河里。然后一个个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至于那些要练游泳的就更不用说了,都要在河边烧起一堆火,游上一会儿就要上岸取暖。
张眩有些奇怪:
“大将军为何会让我等此时演练搭设浮桥?”
“等到明年开春暖和些再练岂不更好?”
沈兵笑了笑,回答:
“又岂能等到明年开春?”
张眩吃惊的望向沈兵:
“啬夫的意思是……”
就在这时胖子屯跑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商人好打听,胖子屯总是能更早知道消息。
胖子屯有些气喘的说道:
“师傅,你听说了吗?”
“最近我军抓到一批流匪,你道如何?”
沈兵虽是猜到了八成,但还是问了声:
“如何?”
胖子屯气愤的说道:
“那些流匪其实并非流匪,而是魏兵所扮!”
这话立时就吸引了附近兵士的目光并不自觉的往这边靠。
这段时间邯郸驻军没少受流匪之苦,这甚至关系到邯郸的生死存亡……
当初咸阳运往邯郸的粮食就差点因流匪出大问题。其中还有不少兵士在流匪的偷袭中吃过亏,所以当然关心流匪的问题。
胖子屯接着说道:
“这还只是其一。”
“我等对那些魏兵用刑后,魏兵供出流匪大多由魏国供应粮食!”
“甚至还有魏将指挥。”
……
兵士们又是一片哗然。
魏国不久前还在燕国发起合纵时欲乘秦国之危夹攻邯郸,秦国没有借此攻魏已是给了魏国天大的面子,魏国居然还暗中支持流匪……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时兵士们便群情激愤骂声不止:
“这魏王假只怕是不想活了,胆敢暗中使坏。”
“何止是暗中使坏,他们却是想要我等性命呢!”
“这还了得?我等应禀明大将军,把那魏国拿下出口恶气!”
……
沈兵只朝张眩扬了扬头。
张眩心下了然。
这事只怕王翦早就有底了。
之所以这时才放出消息,为的是激起兵士对魏国的愤怒然后才好出战。
要知道驻邯郸的这些兵士已接连作战、疲惫不堪:他们先是长达数月攻赵,好不容易拿下赵国紧接着就抗旱屯田,与此同时还要对付流匪,不久又有燕代联军……
这么多场战斗下来,不说身体上的疲惫便是精神上的折腾都难以忍受。
另一方面是冬季将至所有人都以为要进入休兵期。
这时如果依旧由上至下发布命令攻魏,只怕会引起兵士不满而士气不振。
但如果是激起兵士的仇恨再出兵……那就是两回事了: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求出兵的,怪不得谁。
另一方面,则是古时讲究“师出有名”。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问题,但这借口若十分正当又有所不同:
特么的你魏国刚刚才派使者求和,转个身就暗中使坏,不打你还打谁?
张眩对沈兵也暗自佩服,心道这一切只怕都在沈兵的算计中了。
那王翦也是城府深,任凭军中民怨沸腾他愣是不说一句话。
时不时的拉几个伪装成流匪的魏兵出来宣读下罪状,然后拖上刑场砍了。
直到三天后请战的将士都去好几波了,王翦才大喝一声:
“魏国欺我太甚!”
“此去非将那大梁城连根拔起不可!”
“来啊,整军备战出兵大梁!”
全军兵士一时高声欢呼磨拳擦掌,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所以说为将者并不只是会打打杀杀,还要知道影响甚至控制兵士的心理,只有这样才能调动部队士气以在战场上获得更大优势。
沈兵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和其它人一块整理行装。
其实身在军中没什么行装好整理,就是天气寒冷多带一床行军被。
这时代还没有棉花,百姓的被子通常都是用芦苇和柳絮填充,更穷些就是麦梗,富人则用鸡毛、鸭毛。
再好些就是用带着毛的兽皮貂毛之类的。
兵士当然是属穷人一级,因为他们的行军被是大批量的,动不动就上万,即便是芦苇、柳絮都不够填,只能用更晒干的麦梗。
这样制作的被子睡起来就是轻飘飘的,盖上了还一个劲的透风。
若是在城内还好,城外那就要活受罪了。
也难怪到了冬季通常就是休战期……冬季不仅冰雪覆盖更难攻城,要是天气再冷些,大军在野外睡上一觉动不动就要冻死几个人。
不过沈兵却不需要担心这问题。
沈兵才刚将自己的麦梗被装上马车,蒙良就凑了上来。
“啬夫有礼,这是家父给属下带来的两床被褥,望啬夫笑纳。”
说着往旁边的亲卫招了招手,不由分说便将两床被子塞进沈兵的马车。
沈兵谢过蒙良后上车一摸……
我去,软绵绵的明显是用毛料填充的。
这可是好东西!而且一来就两床。
沈兵当然不会拒绝。
开玩笑,他可不想被冻死,往后过冬就靠它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网
秦时黄河河道与现代河道略有不同。
它自大梁以北的荥阳起便往北经安阳、邯郸、上谷(今保定)再自津沽(今天津)入渤海。
所以秦军要攻邯郸只需沿黄河南下便可。
春秋时期左丘明就曾感叹:“俟河之清,人寿几何”。
意思是人生苦短,要等黄河变清澈是不可能的。
这黄河含沙量高虽说是坏事也可以说是好事。
说坏事便不胜枚举。
由含沙量高带来的泛滥、改道并由此带来一系列的灾难数不胜数。
说好事,那便是华北平原以及黄淮河平原实际上都是黄河带来的沙土不断於积、不断改道而成。
若黄河清澈了,此时的齐国甚至不存在,还有魏、赵等国大片地区都应是一片汪洋。
沈兵坐在马车里望着东侧滚滚北流的黄河水心下暗叹,也难怪国人会将其称作母亲河。
这不仅是因为中原各国多引黄河水灌溉,更因为它对中原百姓思想、生活习惯乃至文化带来巨大影响。
因为黄河会改道会泛滥,所以百姓才必须乘着好时光辛勤耕作,收获时则尽可能存储以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几千年后,这危机感和习惯便深入中华民族的血液和骨髓中。
使大多数人认同“人无远虑便有近忧”并养成勤劳及存储的生活习惯。
反观逐水草而栖的北方游牧民族以及西方商业民族则普遍没有这些习惯和观念。
只不过……
此黄河却非彼黄河。
沈兵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代那熟悉的黄河河畔,还有那等着他回去的家人。
就在沈兵伤感时,就有兵士策马到马车前报道:
“啬夫,二五百主命你就地伐木造桥。”
沈兵随口问了声:
“前方敌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