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问了声:
“尸埕呢?把他叫来!”
尸埕缓缓走上前来,施施然朝魏王假一鞠,说道:
“大王,尸埕特来请辞!”
“王不爱人而爱犬,将军尽忠而无门,岂非魏国之哀乎?”
“老臣忠爱治道无以行魏,故此辞矣!”
魏王假大怒:
“尸埕,你好大的胆!”
却不想尸埕毫无俱色:
“大王,你便是将微臣剐了又能如何?”
“不须多久,城破之日便是大王遭天谴之时!”
魏王假被气得火冒三丈:
“你,你……拉下去砍了!”
亲卫愣了下,正要上前却不料尸埕双手一挥,哈哈笑着自己走了下去。
可恨的是魏王假觉得尸埕说的也对,就算把尸埕砍了又能如何?就能解了水淹大梁之危退了秦军吗?
想了想,魏王假这时总算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他故作镇定的说道:
“众卿莫要担心,楚军已派水陆两路大军来援,不日便要赶到大梁。”
“秦军退后寡人便论功行赏!”
这一点魏王假倒是猜对了,楚国的确来了援兵。
只不过却因为大梁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消息无法进城……
其实也是项燕没兴趣把消息传进城,因为就魏王假那德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无济于事,依旧无人能救得了大梁。
另一边的沈兵,则在堤坝处和一众工匠看着河水。
这郑国果然不愧是水工,每一条水线都如他所计算没有半点差错。
河水在堤坝处越涨越高,越涨越高……很快就漫过了护城河淹到城墙脚下。
河水不需漫过太高,只需漫过城墙几步便可。
这泥夯的城墙就算有十余步厚,也经不起这水势的冲刷和浸泡,不需几日,其城基便会倒塌然后引起连锁反应。
沈兵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他只想朝大梁城大喊一声:
“大水来啦,你等可要把粮食搬往高处保护好啊!”
然而这似乎是种奢望,在这性命不保时人人都手无足措哪还会去理会粮食?
事情果然像沈兵想的那样。
因为大水漫过城墙几步,河水渗透到地下很快就形成“喷泉效应”……
所有井水都溢出了井口,内河逐渐漫过堤岸涌进街道和房屋,接着房屋里和积水也越涨越高,很快原本走人的街道都可以泛舟。
由于房屋也多是夯土所建且墙体较薄,于是城墙还没倒房屋已一幢接着一幢塌了,大梁城内立时便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军民的哭喊声。
魏王假因为在较高处的王城所以还能多撑一时。
但积水可不管那是不是王宫,一样缓缓漫进屋内。
可叹便是到了这穷途末日时,魏王假还命亲卫去抢救獒宫里的獒犬。
最后倒是大臣们撑不住了,纷纷跪地拜道:
“大王,我等还是降了吧!”
“大王,不等楚军来援,大梁城只怕已没了。”
……
其实魏王假比谁都想降,但他又担心降了后保不住性命,所以一直在犹豫。
但事情到了现在这地步,也由不得他不降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降兵
魏王假最终还是降了。
在魏王假宣布投降的那一刻杨端和就命郑国将河口封上。
魏王假是划着小船来降的,还有一众文武百官,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用了几十艘小船才装完。
那一艘艘船从城门处划出倒也有几分可笑。
但此时的杨端和却没有笑,他不等魏王假说话就大手一挥……身后的秦军便撑着木筏抢进城去。
这些秦军也奇怪,进城不去接收俘虏也不去王宫抢财物,而是直奔粮仓。
至于什么原因就不用说……此时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能抢救多少粮食就是多少粮食,就算魏军不用吃饭,秦军这十万人可不想被饿死。
几乎与此同时,就有探子到杨端和耳边小声报道:
“将军,楚军已占领河阳(今孟州)。”
杨端和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河阳便在大梁的正西面,楚军占领河阳也就意味着包围圈已经合拢,也就是秦军无路可退。
这时魏王假那一众臣子才颤颤悠悠的爬上堤岸来排成队跪拜在杨端和面前。
杨端和扫了跪在最前的魏王假一眼,笑道:
“魏王或许还不知道,楚国大军已将大梁包围了吧?”
“你投降得似乎有些早了!”
魏王假不由愕然,然后马上就低头说道:
“不早,不早。”
“便是知道,寡人也做了决定要降秦。”
开玩笑,这时候如果说后悔那还不是一剑砍了?
不过这的确是杨端和跟魏王假开玩笑,因为即便是楚军现在就来了只怕大梁城也依旧不保。
杨端和只是想瞧瞧魏王假知道这消息后是什么模样。
但见魏王假如此又兴趣寥寥,只朝亲卫扬了扬头就让他们把魏王假收押。
沈兵及一众工匠跟随着兵士撑着木筏进城。
进城后看到的是满目苍夷,到处都是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有人的也有牲畜的,街道两侧全是倒塌成废墟或是歪歪扭扭摇摇欲坠的房子。
偶尔从里头还投射出几对惊恐的眼神,想求救却又不敢呼喊。
沈兵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无法避免,战争不可能不伤及无辜。
甚至有时伤及无辜还是为了避免将来伤及更多的无辜。
但当他真真切切的站在这里,看着这些百姓的惨状又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时,心下还是免不了愧疚。
没过多久,沈兵一行人的木筏就划到了粮仓。
应该说还比较幸运,大梁常有黄河泛滥的时候,所以粮仓有防水准备:
它一是建在高处,二是在下方用原木架空。
所以堆积在里头的粮食只有低层浸水。
先进来察看的张眩就对沈兵说道:
“啬夫来的正好,此时到处是水便是抢粮也无从抢起。”
“只能等河水退去再说。”
“啬夫先来把仓门拓宽。”
……
把仓门拓宽是为了到时好搬运。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拓宽,在其它方向再开几个门就可以了。
这水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个时辰街道又慢慢显露出来,只不过满街都是淤泥。
但秦军也顾不上这许多,当下就将粮仓内一袋袋没被水浸过的粮食往王宫抬……全城就只有王宫最高,干燥的房子也最多,用于存粮是再好不过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便是那浸湿的粮食也好解决:浸湿难以保存的粮食可以先吃,或者想办法晾干,实在不行就算发芽了其实也能充饥。
而且这粮仓是一个接一个的望不到头,说可供大梁守上几年是夸张,但供全城军民食用几个月还是够的。
问题就在于城内的一队队来降的魏兵……
这如果在其它时候算不上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好事。
魏国亡了嘛,魏王假也投降了。
那这些魏兵往后跟着秦国混成为秦军的一份子就好了。
但此时的形势却有些微妙……楚军还在外包围着。
这楚军和魏军本是盟友,楚军前来救援而这二十万魏军又在城里,秦军又只有十万……
就算这二十万魏军都被缴了械又能怎样?
在楚军大兵压境的时候难免会有人想七想八的,比如复国另立它主之类。
一旦作起乱来那对秦军便是内外夹击,到时秦军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这放也不是留也不是。
杨端和一时没了主意。
难道要像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那样把这二十万魏兵全都给……
为此杨端和还来问了下沈兵。
沈兵面对这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在这时候是讲不了什么道义的,此时跟魏兵讲道义,到时秦军大败被俘被送去砍头时,又有谁来跟秦兵讲道义?
尤其这还关系到沈兵自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