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畋兄是有所不知。”
“此物虽只是小玩意看起来平凡无奇、轻如鸿毛,制作起来却是颇为复杂且极为耗时。”
“其中只要一道工序出错便可能功亏一篑。”
“若不是为了给艺人抵工钱,沈兵也不会折腾此物。”
云畋一听这话就大感头疼,他知道秦国军队不允许经商,所以这纸如果是沈兵所制,而沈兵又肯定不愿将制法透露,那这条财路是不是就此断了?
沈兵当然知道云畋在想什么,于是他也不跟云畋绕圈子了,干脆说道:
“云畋兄若是想做纸业的话,我倒是可以让那些艺人都去你的米店换粮。”
“甚至我等还可省下中间步骤。”
“我用纸与云畋兄换粮,云畋兄将粮交给艺人……”
云畋闻言不由大喜,这不就是一种独营吗?这一来就没有其它人与自己竞争纸业了啊。
想着云畋哪敢迟疑,当即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此法甚好,云畋谢过校尉。”
沈兵补充了一句:
“不过云畋兄却要保证那些艺人都能收到足斤的粮食,否则……”
云畋赶忙回答:
“一定一定。”
“校尉放心,云畋一向以民为本童叟无欺,必不会缺斤少两。”
开玩笑,若纸这玩意放眼天下就只有他云畋有,那可是妥妥的能卖出高价甚至比丝绸还贵啊,他又怎么会因那蝇头小利而缺斤少两自断财路?
这也是沈兵要在校场见云畋的原因……若是让云畋看到沈兵的校尉府里堆满了纸,这生意只怕就不好谈了。
等云畋走后沈兵就轻松了。
现在似乎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又没有违法经商又解决了经费问题,沈兵已等不及想看看水军穿上藤甲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了。
更重要的还是……往后上厕所就再也不用拆竹简了。
这时代上厕所是用一个叫“厕筹”的竹片刮,最让人受不的是它还是公用的。
沈兵的办法就是每次去都带上一卷竹简,别人只道沈兵是勤于学习,却不想那竹简每次回来都会少了几片。
不过想想觉得还真有点浪费,这一张纸能值十钱来着……
管他呢?
大不了往后多制几批纸备着用就是了。
沈兵背着手哼着小曲往校尉府走,却见蒙良已在门口候着。
这些日子蒙良因为一直呆在工兵营没转过来,所以有段时间没见了。
此时看到他沈兵倒有些意外,这厮就算要承功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蒙良一见沈兵进来,就迎了上来说道:
“校尉,据闻你又制出了新鲜物事?”
“可否让属下一开眼界?”
沈兵没多想,进门后随手就点了几张给他。
蒙良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
沈兵当然想不到,蒙良带走这纸后不过一天时间就摆在了嬴政的案桌上。
嬴政和李斯两人盯着桌上的纸发愣,嬴政甚至还将纸撕开了一小段想知道其中奥秘。
但这想法当然没能成功,里头什么也没有。
嬴政说:
“此物倒也奇怪。”
“据说沈兵称其为纸。”
“丞相可曾听说过?”
李斯摇了摇头,回答:
“回大王,不曾听过。”
“若是此物能大量制作,那这竹简……”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竹简的诸多不便他当然知道,这纸几乎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缺点。
如果能大量制作并全国普及的话,那可是对技能、知识,甚至是命令下达等都有大有益处。
接着李斯又说道:
“就是不知此物制作需要多少时日。”
“若是如丝绸般昂贵,便也无用。”
嬴政摇了摇头,很肯定的回道:
“定不会若丝绸般昂贵。”
“那沈兵便是连几个木桶都要向人赊账。”
“且据闻他校尉府内这纸是堆积如山。”
“此物若是成本高昂,沈兵又哪来的钱制作?”
“若寡人所料不差,制作此物的材料定是极为低廉甚至随处可取。”
嬴政一番分析是合情合理。
如果沈兵听到这些的话只怕就要汗颜了,这嬴政虽是身在千里之外却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制法
这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将这纸当一回事。
但这嬴政又是何许人也,他当夜一想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若是之前用竹简书写,因为其制作及运输都十分不便,内容一多便更是只贵族子弟才有能力做到。
比如《论农》,若不是许应及农家自身有财力,又如何有能耗时数月之久编制并散发到中原各地。
而如此规模的组织又很容易为当政者监管。
原因便不用多说了,那《论农》不过区区数千字,为宣传便需数十人编制数月,这其间任何时刻嬴政只需要派人去打探一番便一清二楚。
然而,若是用纸这东西宣传便不一样了。
它若真像嬴政想的那样成本低廉便很快就会在民间传开。
接着手抄复制不但可以减少规模还能成级数的加快速度……
它不似制作竹简一般需要伐竹,要劈开,再削成大小长宽差不多的小片,之后才能书写,写完还要用麻绳将其系在一起。
所有的步骤对纸而言都可以省略,它只需往案桌上一铺……
且纸的携带也要比竹简方便得多,折叠起来随便往哪一塞便极难寻到。
这纸上写的若是技能、命令之类也就罢了,但若是密谋造反呢?
若是一个、两个密谋造反也就罢了,若全天下都以此法密谋呢?
赵国,韩国,魏国,甚至还有秦国内部的那些反贼……
一想到这嬴政便如坐针毡,当夜就叫上赵高带着亲卫直奔大梁。
不得不说嬴政有很强的被害妄想症。
不过这似乎也不奇怪,谁若是有他一样的童年,之后又被刺杀过几回,只怕也会像他一样时刻担心为人所害。
这天下午沈兵正观看水军操舟。
正如之前所言,水军科目比起骑军来说就简单多了,尤其车轮战船还不用划浆只需踩车轮。
要说有什么难度就是踩踏速度以及舵手方向的掌握。
不过这些都不是难事,在河里随着旗号摆出各种阵形找找感觉就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列车队风风仆仆的开进水军大营。
沈兵认得那是马商的车队,不由“咦”了一声,这厮怎么寻到这来了?莫不是来卖马的?
早些时候不来,此时水军这马已经够数了。
果然不出沈兵所料,只见仆人掀开车帘,马商便从车里钻了出来。
马商一看到沈兵就堆起了笑容拱手道:
“官大夫,几日不见不想已是水军校尉了!”
“可喜可贺。”
沈兵摆了摆手叹道:
“簪袅莫要取笑于我。”
“我等为大秦效力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校尉也好,操士也罢,又有何分别?”
嬴政不由暗自叫了声好:
好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愧是我大秦的福将。
嬴政又哪里会想到现代人谦逊的客套话大多都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沈兵夸张一点而已。
正在嬴政走神时沈兵就问了声:
“簪袅为何会来此?”
嬴政“哦”了一声,回道:
“我等正有生意洽谈,听闻校尉制出一种称作纸的物事可以书写。”
“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沈兵只道是那云畋传出去的。
不过也不一定,或许还是那些艺人传出去的。
这传出去也是早晚的事,毕竟要用纸来抵工钱,哪里还能保密当然也没必要保密。
沈兵“嗨”了一声,摆出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回答:
“说来也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