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百姓有秦军统一设置的定点舂米区就足够了,顶多就是麻烦些。
这里所说的“麻烦”,指的是需要将谷物运上一段路,排队舂完之后再运回来,且隔一段时间吃完之后又要来一回。
有大户人家觉得这不够方便,同时又生活在河边,于是干脆自己依样制作一个水车舂米。
一时楚地高位者人人以有水车为荣,大兴制水车之风,地处河岸的房舍被争相哄抢。
另一面的嬴政此时还不知道寿春这些事,依旧在邯郸为此事焦头烂额。
嬴政甚至还叫来了许应与他共商大计……
嬴政的意思是,此时正是赵地农民闲时,是否可以将赵地百姓大批量运往楚地屯田以解燃眉之急?
嬴政这想法还是有些道理的。
一则是因为赵地种的谷物是冬小麦,它是去年九月种下到今年四、五月收获,此时并非忙时。
二则是因为赵地距楚淮较近,且可以由水路南下大批迁移并不困难。
然则许应却摇头否定了这想法:
“大王,赵国原本就人丁单薄劳力奇缺。”
“且赵地谷物需看护不说,五菜也已到了播种之时。”
嬴政不由“哦”了一声……他倒是忘了百姓农闲时还要种菜了。
身居高位者又哪里能体会百姓的辛劳,他们想的就只有多少人能产多少粮。
想了想,嬴政又问:
“那么,农家可否带人前往楚淮协助屯田?”
许应回答:
“大王,草民带人前往楚淮协助屯田自是可行。”
“可是若楚淮缺乏劳力……农家只怕也无能为力。”
农家是技术而不是劳力,且分散在中原各地,就算全部集中在一起也就千余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嬴政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此时有些病急乱投医。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时,就见李斯拿着一封信兴奋的抢了进来:
“大王,喜讯,大喜讯!”
嬴政对此却兴趣寥寥。
他以为这时还能有什么喜讯?解决不了楚淮粮食危机所有好事都会变成坏事。
不想李斯带来的就是解决问题的喜讯:
“大王,楚淮屯田之困已解。”
嬴政霎时就来了精神,但还是有些不信:
“丞相此言当真?”
“我等一无派人二无派兵,这屯田之困却是如何解的?”
李斯笑道:
“却是那沈兵以水车解的。”
众人听着就更是奇怪。
知道是沈兵解的倒不意外,因为大家都知道沈兵就在楚淮,而且也知道这厮总是能出人意料解决各种疑难杂症。楚淮问题要是能解决只怕也非沈兵莫属。
众人奇的是这水车又怎么能解决屯田问题?
许应跨前一步,问:
“丞相可有听错,那水车乃引水所用,而楚淮缺的却是劳力……”
李斯呵呵一笑,回道:
“沈兵自然不是用这水车屯田,他是用水车舂米。”
殿内众人又是一阵奇怪:
“舂米?水车却可以舂米?”
“舂米又与屯田有何关系?”
……
便是那嬴政都情不自禁的起身走了下来,似乎是怕听漏了几句话。
李斯拱手将信件递了上去,解释道:
“大王请看,此乃杨将军书信。”
“其上所言,沈兵以水车之力舂米。”
“再以舂米与百姓交换屯田,百姓争先恐后络绎不绝,此时楚淮之地已大兴舂米屯田之风!”
嬴政接过信件认真一看,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你个沈兵,此番又解决了寡人的一大难题。”
“得此一将胜得万军哪!”
许应迫不及待的说道:
“大王,此水车要是能舂米,那岂非同样可用于别处?”
“草民请前往楚淮一探究竟,若当真可以水力舂米,草民也好将其推广以造福各地百姓。”
嬴政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准了!”
此时嬴政正在兴头上,什么事都能准。
何况许应所请也是好事,若是有这等好事当然要大力推广。
许应那也是心急,嬴政一准他就马上告辞然后稍事准备就直奔秦淮。
嬴政在宫内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越发越觉得这水车舂米非同小可……
因为就像许应说的,楚淮若是可以用水力舂米,那其它地方岂不是也可以?
全国各地都用下来的,那可以省下多少劳力?
但随后一想,嬴政又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大秦若是可以以此节省劳力,敌人也同样可以。
嬴政甚至考虑了下保密的可能。
但一想又觉得此物要保密或许不太现实。
因为它是普及到百姓中的,不管有什么东西旦凡在百姓中普及就不再是秘密。
敌人只需随便派几个工匠伪装成百姓就能轻松将其学会。
甚至不需如此大费周章,商人自会将这些舂米水车售卖到它国。
不过想想嬴政又觉得无所谓。
要知道此时寿春已下楚王被擒,楚国虽是立了新王但也成不了气候,代、燕、齐又不足为虑。
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就全是大秦的了,还用得着保密吗?
一想到这,嬴政心情便舒畅无比,背负着双手意气风华的俯视着窗口下方的景色。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公子扶苏
就在嬴政为解决了粮食问题形势一片大好而得意洋洋的时候,赵高就进来报道:
“大王,公子扶苏求见。”
嬴政想也不想就回道:
“见。”
扶苏是嬴政的长子,此时已十四岁,在嬴政的培养下已颇有些少年老成,再加上营养充足,是以看起来就像十六、七岁一般。
此时正是由淳于越带着出宫历练,经过邯郸时自然要到此问候一番。
扶苏进殿先是问候了嬴政一番,然后就说道:
“父王,据闻楚国劳力不足将来恐有饥荒。”
“儿臣以为究其根由……在于各国连年征战致使劳力不足百姓无心生产。”
“为今之计,应暂缓兵端与民生息才是上策。”
嬴政一听这话心下就有些不爽了,他不答反问道:
“这又是太傅教你的?”
扶苏拜道:
“这是儿臣的理解,若有不对之处……儿臣愿闻父王教诲。”
嬴政只是“哼”了一声。
他心下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嬴政之所以当初让淳于越做扶苏的老师,更多的是因为他认为应该“以法家打天下而用儒家治国”。
这么想有一定的道理。
因为打天下时处处都要讲法,要用法来规范军队和百姓,只有这样才能将百姓、军队甚至是贵族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起成为一个战争机器……
客观的说,秦时统治阶级以法家治国更多的是为了集权。
比如对统治阶级不利的就可以通过制定法律摒除,对统治阶级有利的就发扬光大,就算是贵族势力也可以通过法律限制他们的权力。
于是全国上下一条心,每个阶层每一份子都成为战争机器的一部份。
如果像楚国那样,其内部各阶层甚至阶层内部都存在矛盾和利益冲突,那么就算有再多的兵力再广阔的土地也是形成一盘散沙。
所以打天下是必须要用法家,因为法律会像一根绳一样将所有力量各个阶层串在一起。
但若这天下已经打下来了,还需要像如今这样保持着这战争机器?
到时更应该休兵止戈、与民生息。
然而却不应是这时候,至少不是在这打天下的时候。
扶苏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嬴政制止了:
“够了!”
“劳力问题已经解决,也不会有什么饥荒,或许你应该去看看!”
“打天下或是治天下,绝不会是只动动嘴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