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赤然嗤之以鼻:“不管什么援,也不是你们调转枪口对付友军的理由,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发电报,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向你们师长汇报,允许你告诉他,我们有多少人,什么样的装备,怎么样?”
“我不会让师长回来的,你们想半路伏击,做梦。”
李赤然微微一笑:“可以,你可以提醒他,千万不要回师,会有埋伏的喔。”
第二百三十二章保卫延安(五)
滂沱大雨中,第61师的官兵正在朝着延长县城艰难跋涉,还没有接受美援的嫡系部队既没有橡胶雨衣,也没有大头皮鞋,普遍都是头戴草帽脚蹬草鞋,长长的绑腿一直打到膝盖,踩在泥水坑里深一脚浅一脚,一些水坑被上千人踩过之后,简直变成了烂泥塘。
钟松和士兵们一样披蓑衣戴草帽,只是脚上套着上好的牛皮马靴,不过这种天气,骑马很容易崴脚,他也不得不下马牵在手上,一门师属山炮营的沪造克虏伯75毫米山炮陷进了水坑,被十多个士兵用绳子连拉带拽地拖出来,发出一阵欢呼。
“师座!”
雨太大,廖威不得不用吼才能让他听见,钟松回过头,廖威撑着一把油纸伞,挨到他的跟前。
“后勤处出事了,李朝弼来电,共军偷袭了南山镇渡口,将我军后路切断。”
“什么!”
钟松不敢置信地大喊:“友军相邻不足十里地,枪声一响便可闻,怎么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自己意识到了,这场大雨将声音完全遮蔽,别说枪声,十里之外的炮声,也未必能听得见。
廖威耐心地解释道:“问题不在这里,李朝弼自陈渡口失守,他已落入敌手,让我们万万不可回师,恐有埋伏。”
“共军允许他发报,警告我们不要回师?”
钟松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看?”
廖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另一件事:“之前我们与各部的电台都失去了联系,包括后勤处,可就在刚才,李朝弼的电文准确地发到了师通讯处,我想回电证实的时候,通讯又中断了,无论是发给哪个单位,都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
廖威摇摇头:“我问过电讯主任,电台没有问题,但就是收不到,他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大雨,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也就是说,我师目前是一支孤军?”
廖威没有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钟松沉默了片刻。
“你说,共军若是有埋伏,会在前面还是后面?”
廖威本想说后面,可转念一想:“共军允许李朝弼发电,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回渡口?”
“我也有此意,李朝弼不过800人,共军一个团偷袭就能解决他们,我全师尚有5000之众,倘若回戈一击呢?”
钟松马上有了主意,下令道:“363团最多不过十里地,这样吧,派出骑兵通讯员,让他们撤出延长县城,做为我师的后卫,限期跟进,其余部队,原地调头,我们杀回去!”
300多里外的王家坪,春末夏初的阳光既不灼眼,又温暖有加。
“老总,钟师调头了。”
郭鹏拿着一个战术平板走进老总的房间,本就睡得很浅的老总一下子醒过来,翻身披衣坐起。
“5团打得好啊,不愧是铁脚板,这个钟松果然很自以为是,没有上我们的当啊。”
“他无论怎么选,结果都只有一个。”
郭鹏在战术平板上点了点,调出实时画面。
全天候长航程无人机的红外线镜头,将在雨中行军的果军部队发回来,像一条长蛇蜿蜒爬行。
“参战部队到位末得?”
“警1团一部已经到达延长县城以西5里处,359旅的717团已穿插至安河、东山一带,718团要远一点,不过也已经进至蝎子庙,离预定的出击点不远了。”
“那就好,接下来就看王胡子、陈伯钧他们怎么打喽。”
整个河防战区从延长县一直到绥德县,横跨三个县400多里地,王震坐镇绥德县城,延长战斗交给了东区主任陈伯钧,由后者负责前敌指挥。
为了分割钟师,我军动用了警1团半个团、警4团和717、718两个主力团,后两者是3000人的满编团,警1团同样如此,目前他的半个团也与警4团人数相当,加起来近万人。
在局部达到了2比1的兵力优势,装备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如此,陈伯钧也好,王震也好都没有马下下达攻击令。
而是决定给他们最后一次警告,同时开展一次特殊的战争模式。
4个小时后,在离南山镇渡口不足3里的地方,雨中疾行、又累又饿的钟师主力部队突然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这些声音穿透力极强,而且无孔不入。
“第61师的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不伤及性命。”
“你们受到了长官的蛊惑,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友军,与日本鬼子一道进攻边区,这是破坏抗战的汉奸行为!”
“觉醒吧,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想想你们的战友,他们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不要执迷不悟了,从抗日英雄变成汉奸卖国贼,你们的家人也将以此为耻!”
“放下武器,为时不晚,向友军投降并不可耻。”
“这是最后的警告,回到人民的怀抱,让我们并肩把鬼子赶出华夏!”
......
钟松等军官目瞪口呆,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这得动用多大功率的喇叭啊,更糟糕的是,大雨遮蔽了视线,也让他们的指挥困难重重,甚至就连反宣传都做不到。
哪怕喊得声嘶力竭,也不可能比得上大喇叭啊。
“师......师座,我们被包围了。”
钟松气得浑身发抖,拔出佩枪大声喊道:“未经受命,公然袭击友军,这是破坏抗战,我要到军事委员会去告他们!”
众人愕然。
然并卵,就算是告状,也得先保住命不是,眼看部队渐渐在动摇,他们却没有什么办法,各级军官还在努力维护士气,但是架不住这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让人心神难安。
关键在于,这次行动就摆在明面上,的确是为了解决共军,哪怕再三分辨,也难以说清楚,一些军官喊得声嘶力竭,士兵的脸色却越来越迷茫,这么大的雨,又被包围在野外,赶了几个小时的路,哪里还有作战的力气?
半个小时后,各参战部队完全到位,陈伯钧捋起袖子,亮出一块防水手表。
“时间到了,开炮,消灭他们!”
第二百三十三章保卫延安(六)
炮弹一落下,谢清华就知道部队完了。
他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根本没有目标,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炮弹却能准确地落在他们中间,第一时间敲掉了他们仅有的重火力。
首先产生混乱的是军中的骡马,被爆炸声惊吓后四处乱窜,拉都拉不住,受惊的骡马反过来又冲散了步兵队伍,一些有经验的老兵趴在雨水里避弹,虽然躲过了弹片,却被马蹄践踏,忍不住惨嚎起来,而不幸中弹的士兵更是被炸得血肉横飞,让那些侥幸躲过一劫的同伴心惊胆战。
铺天盖地的炮火在一瞬间淹没了一切
从前部到后卫,被包围在3公里长、一公里宽狭长地域的钟部5000多人马陷入了混乱当中。
“突围,全力突围!”
钟松听出了大口径重炮的爆炸声,至少在100毫米以上,他心里更加笃定,共军一定得到了苏联的支援,让他又想起了淞沪战场上的血肉磨坊。
参加过剿共的他深深地知道,拥有重炮的共军,将会有多么地可怕。
更让他沮丧的是,自以为是的行军路线,恰恰落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一场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可悲的是,在如此的打击下,他连一个有组织的反击都做不到,只能下令自行突围,甚至无法将命令传达到各个团。
当然,不用他下令,一些部队已经自发地开始突围了,他们丢弃辎重和火炮等累赘,朝着一个方向不顾一切地攻击前进。
不得不说,经历过血战的部队并不那么容易崩溃,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交叉火力,无边无际的大雨,让他们的突围行动愈加困难,往往一头撞上我军预设的火力网,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谢清华绝望了,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的副团长、团参谋长和几个营长接二连三地倒下,这是比淞沪战场更密集的火力,准确性更是无与伦比,大雨中他连五步之外都看不清,敌人却能准确地击中他的部下,这不是战争,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他想到了大喇叭里的喊话,不自觉地重复起来。
“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幸存者纷纷跟着他大喊,谢清华感觉到,炮声停下来了,枪声也在渐渐消失。
声音越来越响,躲在士兵中的钟松心沉到了谷底,剩下的人已经没有了斗志,61师完了。
“扔掉枪,双手举过头,慢慢往外走。”
大喇叭里响起新的喊话,谢清华毫不犹豫地扔掉手枪,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团座,你挂彩了?”
沈如刚上前搀住他,两人一起朝外走,他的士兵有样学样,全都扔掉手里的武器,高举双手走出去。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钟松很快发现,身边只剩下了几个卫兵。
“师座,咱们认栽吧。”
廖威不光扔掉枪,而且开始脱掉身上的军官制服,钟松愣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
“啪”
一枪打在廖威的胸口,后者不敢置信,他又连续开了两枪,枪枪致命,廖威不甘心地仆倒在水里。
钟松上前蹲下,为他闭上眼睛:“对不住了,兄弟,有些事,不能让共军知道。”
说罢,扔掉手枪,飞快地脱掉将官服,又从一个阵亡的士兵身上扒下来一套普通的士兵装,三下两下给自己套上,为了显得逼真,还往身上脸上抹了不少血渍。
“把枪扔了,抬上我,走出去。”
他让几个卫兵抬着自己,跟在大队人马里头往外走,这时候,突然发现,不光是枪炮声,就连大雨也停了。
胜利了。
陈伯钧看到一个接一个果军士兵走出来,双手高举的样子,就知道战局已定。
一个6000多人的师,在他们的步步算计下,最后连十分钟都没撑到,而已方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对战,他敢说,除非哪个倒霉鬼被流弹打中,不然肯定没有伤亡。
无伤全胜啊。
即使自己有着兵力上的优势,即使武器装备占优,这个结果还是深深地震撼到了他。
不光是他,所有的参战者都有些懵,一场歼灭战就这么结束了?敌人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成群结队地放弃了抵抗,而他们只需要做以下的事情:
看守俘虏,打扫战场,辨认身份,有条件的话救治伤员,所有的步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报告军委,我部已经在南山镇外围全歼第61师,战果还在统计中。”
消息传到王家坪,老总和滕代远等领导也是喜出望外,后者不可思议地说道。
“原来信息化作战,就是这么个道道啊。”
郭鹏毫不奇怪,如果有了这么大的代差,还打不出令人满意的战果,那80年的军事科技发展,就白瞎了。
“说穿了毫不稀奇,用电磁干扰屏蔽对方的电台,用催雨弹造成局部恶劣气候,把钟师从敌人的大部队中分割出来,再按照既定的计划加以歼灭,所有的信息实时掌控,部队动作一目了然,就像开了挂的下棋,我们能看到对方的棋子,对方却看不到我的,赢下来还有什么悬念吗?”
“开挂是啥子喔 。”
“就是作弊。”
郭鹏解释了一句,老总恍然大悟,滕代远深有感触地说道:“你们要是早几年过来,咱们得少损失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