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战区下辖的四个集团军,第22集团军孙震部和第29集团军王瓒绪部都是川军,第11集团 军夏威部和第21集团军李品仙部都是桂军,也就是说,他的所有部队全都是杂牌军。
“哎哎,李长官,倒底要咋个做嘛,老子的军营外头挤满了逃荒的人,一个个没得吃没得穿,看倒都可怜,小娃娃瘦得喔,皮包骨头,管没得粮食,不管又过意不去,哎呦,造孽喔。”
王瓒绪也直叫苦:“这个样子下去要不得,我们叫啥子?国民革命军,不能眼睁睁看到国民饿死嘛,依我看,地方上不会管,他们也没得多的粮食。”
“那怎么办?难道赶到共产党那边,怎么向上头交待?”
“军统的人可盯着呢,一个通共的帽子砸下来,谁顶得住?”
“那就看着灾民饿死在军营外头?”
几个将领争吵不休,李宗仁却一言不发,他的参谋长徐祖诒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招呼下来,一股脑儿看着自己。
不开口是不行了。
“这样吧,你们下去报个军需补充上来,我去和军委会打官司,救灾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提。”
李品仙咂巴咂巴嘴,好像回过味来了:“只要粮食,不管用处?”
夏威却有点担心:“以军粮的名义要粮食没问题,但是一次要这么多,上头会起疑的。”
“起疑又怎么样,我们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样子,地方政府那些人是不会管的,李培基避而不见,装聋作哑,省政府的其他人都在推诿,什么存粮不够,灾民太多,省府秘书长给予战区司令部的正式答复居然是,事情未必有那么严重,他们还要谨慎调查,扯他的淡喔,这是打算让人自生自灭吧。”
徐祖诒恼怒地说道:“城里城外到处都是饥民,这么冷的天,就睡在街角屋檐下,好多人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城里每天都要抬出去许多尸体,如此下去,郑州乃至整个河南都会成为鬼城,这或许就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地吧。”
“不止,我听说,省政府的某个官员,要给家中父母办大寿,一桌酒席动辙几十块,上百块,名贵菜肴流水般地上来,一墙之隔便是倒毙的饿殍,他们不是没粮,是不愿意浪费在灾民身上。”
高参程思远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愤怒,孙震大喝道:“龟儿子的,哪个敢摆,老子去抄了他的家。”
“人家是李主席的远房亲戚,你敢去,明天报告就会送到武汉。”
“算了,地方上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先报军需,再让将士们节省一点口粮,军营外面煮点粥,不要让太多的人饿死。”
李宗仁制止了他们的动作,杂牌军本来就不受待见,他们上报军委会的只能是军情,总参谋长何应钦客客气气地打回来,结论居然是:“政府都没报,你们军队上报灾情,干什么?”
军政分家是军委会打算推行的新制度,李宗仁身上的河南省主席交给了别人,李品仙也没能继任廖磊的安徽省主席,这样信号的后面,是正在悄然改变的格局,李宗仁不好对他们说得那么直接,就是同为桂系的李品仙、夏威两人,他也是不准备说的,没有意义。
白崇禧坐镇桂林主持征兵工作,其实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地盘,滇军从广西过境云南,共产党的游击队又在省内搞三搞四,与安南边境线对面的安南赤党相呼应,大有一举赤化全广西之势,他相信白崇禧有能力稳定局势,但是并没有把握,共产党根本不会为了争取桂系放过广西,说明人家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开打,难道真要成为新华夏的第4号战犯?
李宗仁烦得一逼。
现在不光是广西,河南也被完全压制,他现在不得不把注意力从防御共军进攻放到救灾上来,而且还要受到军委会的诘问?
这上哪说理去。
“再报军委会,第五战区无力救援几百万灾民,也无力阻止他们的去向,如果外国记者拍了点什么发出去,战区概不负责,此件回函,请军委会最高领袖签字,否则,第五战区视为军委会默认我战区的一切行为。”
既然没有路可走,他也不再客气,要么换个人来背锅,要么准许他做事情,就这么办。
这封函件送到军委会,让总参谋长何应钦犯了难,关键是,他并不清楚蒋委员长的意思,也不敢擅自做主。
五战区正当要冲,兵多将广,李宗仁当了两年多的司令长官,是不是有必要换人?如果要换,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对方已经有了退意,他拿着函件去半山官邸,却被侍卫长挡在门外。
“总长,不好意思,委员长在会客,请稍等。”
“方便透露一下,什么人吗?”
“反正总长一会儿也会看到,是邵先生,王部长和刘厅长。”
何应钦恍然大悟,原来是以邵力子、王世杰、刘斐等人为代表的果府和谈代表团,他们从上海返回,自然是要来报告的。
当然结果肯定不如人意的。
会客厅里,几天前的莺歌燕舞已经没了痕迹,一组真皮沙发上坐了七八个人,全是代表团的成员,只少了一个黄绍。
“黄季宽郑州下了车,应该是去找李德邻了,想必不久就会回来,听说河南那边有事情发生,共产党大肆宣传,谓果党政府不思民困,把河南的捐税征收到了民国50年,真是岂有此理。”
蒋某人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汇报,心里只想大骂。
娘希匹。
第六百九十九章 至暗时刻
其实事情他一早就收到了呈报,戴笠接到军统河南站的报告后,第一时间就把河南灾情的详细情况送到了半山官邸,情况比他们委婉又委婉地提醒要详细得多。
河南的灾情已经刻不容缓了。
他在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一方面当地政府并没有报灾,他完全可以装聋作哑,以军方报告不尽不实为由,派遣观察小组过去实地查看,这一来一回地,时间就不知道要拖上多久了。
到那时,灾情一定会非常严重,如果被记者拍出来,发到世界上,那就最好了。
谁说坏事不能变成好事的?
和谈代表人人都亲眼见证者,他们的话就是第一手资料,蒋某人对于毫无意义的和谈结果和过程没有任何兴趣,更在意他们看到的东西。
这些人并不知道共产党的物资来自于何方,他知道,知道但不能说,还要帮着共产党隐瞒,因为一旦这个秘密广为人知,下面的人还有战心吗?
至少那些杂牌军肯定会动摇,现在还没怎么着呢,西北军、东北军、滇军就已经公然倒戈了,那么川军、桂军、粤军呢?
共产党宣布了最后时限,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果统区却是一塌糊涂,物价飞涨、货币贬值、民不聊生、军无斗志,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但是他没有选择,共产党哪怕就是咎往不纠,他也不可能举半壁江山投降,混个政协副主席当,那样还不如去死。
尼尔斯大使给了他一颗颗定心丸,哪怕就是打败了,也有外逃一路可走,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逼反了龙云,也要把云南这个退路拿到手中,现在,就是最后一搏的时刻了。
河南大灾?
他不自觉得露出一丝笑容,让刘斐诧异无比,委员长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打算?
“喔,各位代表辛苦了,你们是党国的功臣,请下去以后好好休息,党国还有重负要交给诸位。”
蒋某人态度温和地将他们一行人送出去,站在门口看到何应钦,招手让他进来。
“敬之啊,让我猜猜看,是不是李德邻来要粮食了?”
何应钦装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委员长是怎么猜到的?”
“胡乱猜测的,河南的事情,李培基没有上报,但是有目击者,他们看到了很多灾民,在往几个大城市集中,李德邻报给你,也是应有之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