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到青石板路上,她走在这小巷里,骤然惊觉。
到此时此刻,竟就和梦里别无二致了!
她顿住步子,有些害怕。她怕自己走上前去,便是像梦里一样,看见顾九思满身兵刃倒在她面前。
然而她只是迟疑了片刻,她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会。
因为梦已经改了,这一次,江柔已经走了,那么顾九思也不会有事。
梦里他让她来救他,这一次,她便真的来救他,绝不会放弃他。
她提着灯,匆匆转过青石巷道,便听见不远处人尖利的叫声,柳玉茹心跳得极快,然而她还是告诉自己,往前,必须往前。
她走在小巷里,四处张望,此时顾府周边已经布满了人,王善泉和王荣站在顾府门口,而顾朗华守在门前,家丁都持刀挡在前方。
“顾老爷,”王善泉笑着道,“您说的事儿,都是子虚乌有,终归都是拿不出证据的事儿,您就别忽悠犬子,赶紧束手就擒,免得徒增麻烦。”
“你说我没证据就没证据?”顾朗华嗤笑,“我证据都已经交给了某位御史大人,只要我死了,我保证,东都大狱,必有你的名字。”
听到这话,王善泉低着头,轻轻笑了。
柳玉茹看着王善泉的笑,心里有些不好。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话大概是能吓到王善泉的,可是……若王善泉现在已经存了作乱的心思呢?
若王善泉也想趁着梁王一事自立,那东都一个御史,又能耐他何?
顾朗华似乎也是想到这些,他面上看似不在意,却仍旧有了几分慌乱。王善泉轻咳了一声,随后道:“顾大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您这话吓吓孩子就算了,在下也只是不想做得太难看,若是您敬酒不吃,只能吃罚酒了。”
顾朗华没说话,过了许久后,他轻叹一声,低声道:“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钱,王大人,若顾家愿将钱全部捐赠出来,可能抵了这罪过?”
“顾老爷玩笑了,”他温和道,“朝廷法度,怎能用钱来收买?今日不是王某要将您如何,而是您犯了王法啊。”
“这么说,”顾朗华闭上眼睛,“王大人是不肯放过顾家了。”
王善泉这次没有遮掩,坦坦荡荡道:“正是。”
顾朗华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列阵关门!”
说完,顾朗华便朝着房屋里直冲而去,然而王荣的士兵却是极快,王荣率先一个健步冲上去,就领人抵住了大门,随后两方人马交缠起来,也就是这时候,柳玉茹见人群里猛地冲出一个身影,一脚踹开抵着大门的人,提刀直接抵在了王荣的脖子上,对着周边大喝了一声道:“都给我退下!”
竟是顾九思来了!
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上提着的是一把镰刀,头上戴着箬笠,正是因着这装扮,方在一直藏在人群中没被发现。
王善泉看见顾九思脸色顿时变了,顾九思换了衣服在这里,证明他是出逃后回来的,那么……
他猛地回头,立刻吩咐道:“立刻封锁城池和各处码头!搜查顾家名下所有产业!通知淮南境内各城严查顾家钦犯,把通缉令全部发下去,给我把人抓回来!”
“你回来做什么?!”
顾朗华看着顾九思,怒骂出声来。
顾九思的刀架在王荣脖子上,没有回头看顾朗华,只是道:“走。”
府里的地道不能这么快被发现,他得把人都拦在门外,让顾朗华顺着地道出去,然后离开。否则一旦被发现,只要在密道口开始点烟,那么密道里的人走得慢就要被熏死在里面。
“走个屁!”顾朗华怒喝道,“你把这兔崽子给我,你走。”
“我武功高,我挡得住,再拖延谁都走不了!”
顾九思猛地回头,提高了声音:“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任性了?!”
“可我是你爹!”
顾朗华猛地提声:“哪里有让儿子为爹挡刀的道理!”
“顾九思,”王善泉抬手道,“你放了荣儿,我们可以好好谈。”
“放我们出城。”
顾九思果断道:“要么没得谈。”
“你们是朝廷钦犯。”王善泉叹息出声,“和我讲条件,也该合理一点。”
“王善泉,”顾九思冷着声,“你不过就是要钱,如今顾家的钱我们可以都留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放你们生路?”王善泉嘲讽出声,“敬猴总得杀鸡,不是你们总有下一个,个个和我要生路,我是活菩萨吗?”
“钱都已经到手了……”
“我要的只是钱吗?!”
王善泉怒喝出声:“我要的是你跪着!”
跪着。
岂止是他跪着。
是用他顾家的血,逼着整个淮南世家给他跪下,如果不是抄家灭族的铁血手段,又怎能震慑他人?
“顾九思,”王善泉冷着声道,“今日你给我跪下,我尚且可以给你留一条生路,你反抗得越厉害,我越是留你不得。你今日敢将刀架在我儿子脖子上,我便要用你顾家上下血洗来祭!”
“爹……”王荣颤抖着声,王善泉声音温和:“荣儿,做人得有点志气,别像个窝囊废一样,被人架着脖子和我祈求。”
“王善泉!”顾朗华怒喝,“这可是你亲儿子……”
“我他娘十六个儿子!儿子算个屁!”
王善泉大喝道:“给我放箭,给我上!”
话音刚落,便见士兵猛地扑了上来。
顾九思将顾朗华一推,然后死死拉上了大门,大喝了一声道:“老头子你给我走!”
顾朗华站在门口,他整个人都愣了,他想打开那道门,可他清楚知道,打开了,也不过是送命而已。
顾九思提着刀,在外面疯狂挥砍,大声道:“你他妈不要我娘了?!你给老子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