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当着年轻人可不能给他们植入这样的思想,老同志要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别把你那些消极的东西传给年轻人。”彭长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就是,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老科长退休的时候领导没让你接替科长,就是怕你带坏了我们,我算知道了,原来跟着我们那个痞子科长干的时候就觉得没有出头之日,他整天牢骚满腹跟领导关系搞的挺僵,你想,他都没有得意的时候,你能有吗?丁一,咱俩记住,如果彭科长高升了,这个科要是老钱领导咱咱俩就跳槽,跟着他肯定没有看不见曙光。”
郝东升说话向来是快言快语,出口无忌。小伙子干工作有一套,手底利落,就是有时候有点自命不凡。
好在老钱对郝东升的奚落早就习以为常,他说道:“丁一,你跟他绑在一起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就他那嘴,也是领导不待见的主儿。”
丁一笑了,显然她不能搀和他们的谈话,就说道:“科长,什么叫严格考核内容?”
“唉,别听那个,年年都这么说,年年都是那点事。”老钱还是那个情绪。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年年这点事你要是能干好干出新鲜的就行。你完全能琢磨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呀,这就叫创新。我们现在提倡的就是干部考核办法创新。”
郝东升起身,给每个人的杯里都加了水,他走到老钱跟前时说道:“我终于发现了人和人的区别。”
大家都看着他,等着听下面的话。
“难怪有的人进步,有的人原地踏步,真应了部长经常说得那句话:思想意识决定行为结果。”
钱守旺说道:“你小子别卖官司了。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官话了?”
郝东升认真地说道:“这不是官话,这是真理。”
钱守旺有些不自然了,说道:“难不成你轮到小子教训我老人家了?”
郝东升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同样是半年考核,你的意识就是年年这点事,重复老一套,而科长想的是创新,这就是差距,甚至这就是科长思维。”
郝东升来机关时间不长,而且身上有着年轻人普遍存在的锐气,所以说话也就少了一些顾虑。
好在他是这个性格,老钱又是一惯的好脾气,所以也就不计较他的“直言”了。
“本来就是吗?年年这点事,只不过今年提前做了,再怎么创新也是一样。”老钱辩解道。
彭长宜不想跟他们把话题扯远,就说道:“今年会更加严密和严格,部长指示要按年终时那样做,另外我们下半年的任务会很艰巨,要进行大批的干部考察工作。工作尽量提前安排。”
钱守旺说:“嗯,怎么也要等到放假后上班再弄了。”
彭长宜说道:“工作可以节后做,但是咱们要提前入脑,先琢磨着。”
“科长,你上次写的那份材料呢?”郝东升说道。
“递给部长了。”
“还有底稿吗,我想看一下。”
“有草稿。”
“我记得你在里面有一段关于行政成本效益考核法。”郝东升说道。
行政成本效益考核法,是以行政成本为主线,通过对行政成本与效益的对比、分析确定考察对象的工作实绩的一种技术性分析方法。彭长宜是参照了其他地方的做法,结合本地实际提出的一项考核内容。
“哦,你说得是这个呀。”
“我觉得如果要改革考核办法,这个应该是一个重点内容。”
彭长宜觉得小郝能认识到这一点很难得。就说道:“小郝,你能这样想很好,套一句领导经常说得话,要善于创造性的工作,细想想,老钱说得那些尽管年年都是那点事,但是如果没有最初的创新,可能也就没有年年这点事了。”
小郝说:“人老奸,马老滑,老钱都干油了,我呢,还想要求进步呢。”
“你小子,用不着这么埋汰我这个老家伙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组织部的‘部底’坐穿。”
听了老钱的话,丁一差点没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出。
郝东升说道:“老钱,这话丁一是第一次听到,我自打来组织部上班的那天起就听到你这么说了,我当时只是认为你有情绪才这么说,但是今天我不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了。你肯定能把‘部底’坐穿,但是别人坐不穿。”
郝东升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老钱的确是把组织部这点事干油了。自从转业那天起,他就在组织部工作,十多年了,几乎所有的科室都呆过了,干部科是最后一个地方。
他即便是睡觉都能将组织部所有的工作程序倒背如流。但是总不见领导提拔他,他本人也不忌讳这个事实,时不常的拿自己开涮。
“其实,老钱说得具有普遍性。”彭长宜赶紧给老钱打圆场,尽管郝东升说得是事实:“我们年年的干部考核,无非就是考核组找被考核者单位部分人员进行民主测评、找部分人员谈话等,这的确有许多不足之处。”
彭长宜继续说道:“一是考核内容的片面性容易引导人们去脱离实际地追求政绩。二是考核范围的局限性使考核人员难以全面了解考核对象。三是考核方法的主观性使考核结果的客观真实性大打折扣。四是考核过程和结果没有可比性。五是对考核结果的不合理使用导致了一些行政者行政目的和行为的错位,陷入一种唯上唯“政绩”的怪圈。因此,尽快改变现行的这种与客观现实脱节的、无法量化的、没有可比性的考核方法,已经成为革除现行行政弊端、实现政府职能转化、保证长远行政目标实现的当务之急。所以,我们要研究的就是一个真正的务实的科学的考核办法。”
彭长宜提出的行政成本效益考核的内容,应该说是在对干部考核的内容上有所创新有所丰富。
老钱这时说道:“你们批评我的都没错,可是你们却忽略了一点,任何创新都是有代价的。根据我多年的机关工作经验,有的时候领导未必喜欢你给他创新。你创新了,领导的水平在哪里显现啊?当然我说得不是咱们这任领导,咱们这任领导是亢州有史以来水平最高的领导。”
尽管老钱喜欢发牢骚,但他却是个老实人,也是出了名的胆小的人,树叶掉了都怕砸着的人,这样的人在机关比比皆是。
老钱见没人接他的话茬,就又说道:“我现在不求进步,只求踏踏实实的混日子。不过小郝和丁一不能跟我一样,我这一辈子一事无成,你们还有大好的未来。”
部里许多人看不起老钱,认为他干不了事,但是彭长宜不这么认为,即便工作没有创新,只要能把领导交代的工作做好就行。
他发现,钱守旺和郝东升配合的就很好,一老一少,一个按部就班讲究章法,一个激进善于表现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说构成了科室工作的生态平衡。
现在又来了个赏心悦目的丁一,彭长宜就觉得他现在工作很顺心。至于江帆说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暂时不再他考虑的范畴。所以刚才部长说可能要派他去党校培训的话也就没往别处考虑。
“不过老钱,你总说你一事无成,这话不对。”郝东升仍然很认真地说道。
“怎不对?放摆着的情况就是一事无成,没办法,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波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啊!”老钱振振有词地说道。
“呵呵——”彭长宜笑了。
“科长——”这时,就听丁一糯糯的叫道。
彭长宜看着她,其余两人也都看着丁一。
丁一撅着小嘴,委屈地说道:“我上次送了三篇简讯,一篇通讯,怎么一篇都没上啊?”
彭长宜觉着丁一每次叫他的时候声音都很好听,听起来特别舒服。
“哦?也许你反应的内容不是他们需要的。”他冠冕堂皇地说道。
“但是,那篇棉纺厂竞争上岗的通讯该能上啊?《亢州报》和《锦安日报》都登了。”
郝东升走过来,拿起一份快报看了一眼说道:“政府快报和新闻是有区别的,报纸登了,未必快报就能用啊。我原来编过快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