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关于三源未来主政的人选问题,是不需要他操心的,但有些人和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
前些日子,彭长宜给叶天扬打过一个电话,问过叶桐的情况,叶天扬只是说她一切都好,学习很顺利,也许,作为父亲,他知道的只是这些,尽管他从叶天扬那里要了叶桐的联系方式,但始终都没有跟她联系过,也许,他和叶桐都需要时间来放下。
有的人和事能放下,有的就永远都放不下,就说丁一吧,他始终把她藏在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有好几次,彭长宜不放心,都想去阆诸找她,反过来想想,人家都不在意你,你何苦呀?作为朋友交往,也总不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他江帆是这样,丁一又是这样,难道,他们心里就都没有他这个朋友吗?
老胡也跟自己玩失踪,但是老胡玩失踪彭长宜能理解,老胡有自己的苦衷,有他认为的不方便,在老胡的内心深处,他始终都在保护着一个人,唯恐因为自己的身份给这个人脸上抹灰,所以,他大都时候都是默默的把自己藏起来,哪怕对曾经的老部下,哪怕对彭长宜这样的挚友。老胡这样做,不光是为了他要保护的人,也是为了战友们留下的那些孩子和家属们,因为老胡知道,只有樊文良走稳、走好,他和那些孩子们才能安好。
这是一种大爱,是一种深沉的爱,是当今这个社会鲜有的爱!
一想到老胡默默的付出,彭长宜的心就疼,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苍天的确是不应该过早地把他交与秋风,大地的确不应该这么急匆匆地他揽入怀中……
歌者还在如泣如诉地唱着,彭长宜也是百感交集,这首歌,与其说是哭诸葛,不如说是彭长宜在哭老胡。
老顾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的双眼红红的,就说道:“长宜,别伤心了,不是有句话叫死者长已矣吗,老胡他去那边过日子去了,你哪,也要把这边的日子过好,多想想三源,多想想工作吧。”
彭长宜一愣,不由地看了老顾一眼,他似乎从老顾的话里听出了某种弦外之音。在他的印象中,老顾是很少说这种话的,他从来不参政。难道,老顾也意识到了什么?刚才那个念头又怪异地冒了出来。
第76章推开门的种子
[第6章 第五卷步步惊心险中胜]
第76节
有的时候,某种念头一旦从脑海中跳出来,就很难压下去了。谁来主政三源?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都没有琢磨过这个问题,他始终认为,那是上级的事,上级派谁来,是不会征求他的意见的,他只需要像部长嘱咐的那样,做好自己就行了。但是今天,这个问题却是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顽固地侵扰他的神经,他很奇怪,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个问题,又怎么这么固执地想这个问题。
自从邬友福被双规彭长宜主持县委和县政府全面工作以来,他从没有想过谁来三源主政的问题,他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超出这个范围的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而且,部长也是这样告诫他的,但是,这个念头一旦蹦出来后,他就按不下去了。
有人说,当一个人长期处于一种混沌、疲倦、努力与枯燥相伴随的时候,头脑中往往会突然间涌现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这个念头其实也就是人的脑海中的“窍”,当人成长到一定阶段中才会产生窍,当这个“窍”出现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往往就是自己某扇心门的打开,这扇心门之所以打开,很多时候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
人为什么会成长?本质是因为你正面临一个没有越过的坎,这道坎区隔了昨天的你和明天的你,也正是因为“坎”先于你的存在,你要迈过,就必须要成长。所以,成长,是坎的代名词。但不是所以成长起来的人都能迈过这个坎,这需要有很好的悟性,有很好的社会人脉已经自己过得硬的竞争能力。
做官,就要有作为,就要有担当,做人也一样,不要怕担责任,不要怕担风险。做官,要从“山在哪里”到“山在那里”,继而翻山越岭。
一个人的成长和成熟,往往不是个体行为,而成功,却往往发自于个体,发自于个体的主观能动性,尽管是一件小概率事件,但许多人趋之若鹜,其中,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实现。
只是这世界,有萌芽就有成长,有出发就有可能到达。就像山里的人总想去山外面去看看,就像很多人在童年的时候喜欢在江海或者小河里放走一只纸船那样,总是希望它能够漂得更远一些……
每个人的基因中,都存在一个推开“门”的种子,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会爬得更高,是为了看得更远,而有的人则单纯是为了被别人看见,这就是区别。
想到这里,彭长宜突然说道:“老顾,下一个出口掉头,回锦安。”
彭长宜重新回到锦安,当老顾把车停在了锦安常委楼前的时候,彭长宜看了看表,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掏出电话,给翟书记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翟书记接的:“哪位?”口气里带着一种权力特有的威严。
“翟书记,我是长宜,我散会后有一份项目报告给您的秘书了,想让您看看,听听您的意见。”
“我正在看,你走了吗?”
彭长宜立刻说道:“没有,您要是有时间,我就上去。”
“上来吧。”
彭长宜一听,对着前面的后视镜,双手搓了搓了脸,又找出一把塑料梳子,梳了梳头发,这才下车,快步走向常委楼。
秘书已经在门口等候他,秘书小声说道:“书记正在看。”
彭长宜进来后,翟炳德没有抬头,他果然正在低头看那份报告。
秘书给彭长宜倒了一杯水后就走了出去。
彭长宜坐在沙发上,看着翟炳德,翟炳德看得很认真,不时把前边看过的翻过来重新看,彭长宜暗暗埋怨吴冠奇,给领导看的东西弄这么复杂干嘛?翟书记哪儿就看完了?静静地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彭长宜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后悔自己来早了。
这时,就听翟炳德说道:“中午跟谁聚的?”
彭长宜一愣,扭过头看了一眼书记,就见书记仍然在低头看着报告,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翟炳德把眼睛从眼镜上方抬起,说道:“问你哪?”
彭长宜这才赶忙说道“谁都没跟,我和司机吃的张记卤煮火烧。吃完后转了转,想回去着。”
“那怎么没回去?”
彭长宜笑了,他感觉书记这话问得比较矫情,就说道:“来锦安一次不容易,有些想法也想单独跟您汇报一下。”彭长宜没有说是关于报告的想法还是别的什么想法。
翟炳德看着他,摘下眼镜,说道:“哦?你有什么想法?”
彭长宜的心咚咚地跳开了,但是表情依然镇静,不慌不忙地说:“您看完报告再说吧。”
翟炳德收回目光,又往后翻了翻,说道:“这个项目你考察论证了吗?”
彭长宜说道:“是的,自从我有了这个想法后,激动了好几天都睡不觉,总想着这事。”
翟炳德说:“三源这个废水库在什么位置?我怎么不知道?”
彭长宜站起身,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面,把那份报告翻过来,指着最后封底的地图说道:“在城西,距离城区四十多公里的位置上,三面环山。”
翟炳德说道:“城西位置?离葛二黑的私人会所多远?”
彭长宜一愣,心说,翟书记不知道废水库,却知道二黑的私人会馆,就说道:“二黑的私人会所偏西北一些,这个地方偏西南一些,但是如果按照第一期2500的规划,二黑的私人会所不在这个规划范围,二期规划偏向水库的西南方向,那里有一片丘陵地带,高尔夫球场建在这里非常合适,所以,二期规划也碍不着他,但是到了第三期和第四期,就把这个区域全包括进去了。”
翟炳德突然说道:“长宜,如果把二黑的公判大会放在三源,你的意见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彭长宜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脑子快速转动着,说道:“放在三源,会有一些积极因素,比如,有利于三源下一步的招商引资工作,有利于稳定三源的社会治安,有利于安抚那些长期受到他们欺压的百姓和矿主们的心,有利于树立正气,打击邪恶势力,不利因素吗……似乎没有什么,因为,三源百姓和那些外地来的投资者,对这股势力早就深恶痛绝,毫不夸张地说,把他们抓起来是大快人心。”
彭长宜说到这里意识到,发展地方经济修路铺桥是政绩,打击黑恶势力,反腐倡廉同样是政绩,锦安市委在省厅的配合下,干净、彻底地断掉二黑黑恶势力团伙,在全省甚至全国都引起了广泛反响。
翟炳德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不再说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道:“现在三源是不是在某些方面受到了影响?”
彭长宜想了想说道:“影响肯定会有一些,不过是暂时的,等他们的问题水落石出后,我想把三源宾馆推向社会,公开招标。另外,那次外阜投资者大会,效果也不错,我也想等宣判完后,借这个东风,对那些金属非金属小矿山进一步治理整顿,采取“关闭、整合、整改、提升”等措施,依法取缔和关闭无证开采、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和破坏生态、污染环境等各类矿山尤其是小矿山,全面提高矿山安全生产水平和安全保障能力,促进矿山安全生产形势持续稳定好转。”
翟炳德说:“上次无名尸案子出现后,你们不是整顿过了吗?”
彭长宜说道:“是整顿过一次,但是那次工作做得的不细,另外当时阻力很大,您也知道,有的领导非常注重矿山经济,担心整死了。所以,那次从上到下也只是梳理了一遍。我在那次外阜投资者的大会上已经讲了这层意思,三源,需要借助外阜的资金发展,但我们需要的是那些遵纪守法严格按照国家有关政策办事的投资者,对那些没有经过正规设计、开采工艺落后、装备水平低下、安全保障能力严重不足的金属非金属小矿山,对一些无证无照或证照不全,千方百计逃避打击治理、继续非法违法进行生产和经营、干扰破坏正常的矿产资源开发秩序和市场经济秩序的,对一些以探代采、超层越界开采、违规排放等问题严重、隐患丛生的小矿山,永远都在我们的打击范围,无论将来谁主政三源,这个原则不会改变。”
翟炳德听后点点头,忽然说道:“上次治理整顿中是不是财政的日子好过了?”
彭长宜一愣,随即说道:“我们的确加大了处罚力度,一些违规开采的小矿山,当你使尽一切手段都无法进行遏制的时候,我的原则就是狠狠地罚,罚他肉疼了,罚他倾家荡产揭不开锅吃不上饭后,他就不干了。翟书记,那些罚款全部上交财政了,不然拿什么修路啊?我上次跟您汇报过,今年,几乎乡乡都有修路任务,有两条三级公路在修,还修了两条矿山专用路,这么大的修路力度,这些罚款,也解决了燃眉之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