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小姨给我做了一根小钓竿,让我坐在柳荫下,学姜太公垂钓。
我钓鱼必须要鱼饵,而且也不会用直钩。我撅着小屁股,在菜地里翻挖蚯蚓。蚯蚓是钓鱼的最好饵料。我一直以为,蚯蚓对鱼儿来说,不亚于我们平常很少吃到的荔枝。
现在的鱼饵是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像面团,像软饭。又什么都不像,却有一股奇香,穿透夜空而来。
我也甩下钓竿,看隐隐漂浮的浮标,长出一口气。抽出一支烟来,美滋滋吸了一大口。
“陈风老弟,我们两兄弟,夜钓虽好,缺点激情啊。”邓涵宇也掏出烟来点上。
“要不?请李莲跳个舞助兴?”我调侃着李莲。
她正坐在我的钓台边,眼巴巴盯着浮标。听到我的话,伸手拍我一巴掌嚷道:“你们两个臭男人,把我比作什么了?”
邓涵宇捂着嘴笑,唱道:“我把你,比织女,不差毫分哪。”
他唱着花鼓调,中部省民间最古老、却最流行的一种戏剧花腔。
李莲被我们一挑逗,急得从小凳上站起来,抓起一根鱼竿就要追过去打。
邓涵宇躲闪着道:“李妇联,你有个心眼好不好?又不是我叫你跳舞。你要打,也该去打陈风,怎么来打我?”
李莲娇羞不已,叫道:“他又没唱,你唱什么。”
邓涵宇叫屈起来道:“我唱个花鼓戏,又碍着你了?你太霸道了吧。”
李莲骂道:“老娘就是霸道,怎么了?看不惯么?看不惯你就去死吧。”
眼看着两人在斗嘴,我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浮标。
隐约间,看到浮标动了动,紧接着,荧光的浮标在水面就消失不见了。我赶紧双手抓起钓竿,使劲往后一扬,便听见呜呜的声音,钓钩上空空如也。
邓涵宇见状大笑,道:“兄弟,钓鱼要讲究个心静,急不得的。鱼咬钩,不见得会一口吞下,他也会试探啊。”
我羞愧起来,原本以为会抢在邓涵宇之前先钓起来一尾鱼,现在看来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容易。
有了刚才我甩钩这一出,他们两个也停了嘴。
在上好鱼饵,甩杆下水,我看着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一样的水面,感叹着说:“都说夜钓是雅人做的事。没想到我们两个俗人,也学着风雅。”
邓涵宇不失时机地接了一句:“我们俗人,干脆就俗到底。还是按我刚才的意思,我们得下点赌注。”
“怎么下?”我有了刚才的经验,并不怕他。
“赌钱没档次,赌人没胆量。倒不如我们就赌一把你苏西镇。”
“怎么赌?”
“我赢了,苏西镇基础工程给我做。我输了,钱给你,找谁做都行。”
“钱在你手里,给谁做,还不是你一句话?”我打趣着他,心里涌上来一句谩骂:“邓涵宇你个老小子,打起老子的主意来了。”
嘴里却依然说:“这个赌,没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意思。”
“老书记什么意见?”
“没意见。反正活总得有人干。”
“既然这样,没必要赌了。这事你做就是了。”
我心里想,基础设施工程需要大量资金,这些资金都靠你们给。谁来做都要赚钱,给你邓涵宇赚点钱,没什么不好。何况,钱又不是我的!
“我的想法是,你们苏西镇的自来水厂,做好了不能交给你们政府管,我要三十年的承包权。”邓涵宇不紧不慢地说,眼睛也像我一样,盯着浮标,仿佛说着一件与我毫不相干的事。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说:‘深深吸了一口烟:“看谁到底先钓到鱼吧。”
第389章 你是行家
半个小时过去,我的浮标一动不动。冷风不停的往脖子里钻,全身的鸡皮疙瘩风起云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不远处的邓涵宇,背对着我,朦胧的身影像入定的老僧一般。黑暗中,只有烟火早时明时暗。
我心里不时窜起来一股火,妈的!老子有病么?怎么轻易答应邓涵宇这狗日的搞什么夜钓?何况还是在春寒陡峭的夜里。
这个时候鱼会咬钩?说出来让人笑掉大牙。
但已经开始了,就不能轻言放弃。就好比打仗一样,战火一开,还能说停就停?不分出个胜负来,谁会罢休?
其实我是多么希望邓涵宇先开口言和啊!
可是狗日的邓涵宇似乎胸有成竹,一声不响地枯坐,等待前来咬钩的倒霉的鱼。
李莲两边走动,像不安的耗子一样来回窜,看看我这边,又跑到邓涵宇那边,看一阵说一句:“算啦。鱼都睡了。”
邓涵宇就笑,说:“总有要出来吃夜宵的。”
李莲骂道:“你以为鱼像你一样啊,做个夜猫子,还吃宵夜哦。”
李莲是活跃气氛的分子,有了她,我们枯坐起来没有太多的无趣了。
老残过来看了一会,摇摇头背着手,一言不发走了。
山庄里飘出音乐来,激烈的声音敲打着水面,似乎击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我半眯着眼,沉静地吸着烟。脚底下已经堆起了一堆烟头。
世界似乎静止了,耳朵里除了音乐声,开始有春虫的鸣叫声。不时有几声老蛙的叫声,给无边的夜色,陡添神秘与静谧。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打破了安静,吓了我一跳。
掏出来一看,是余味打来的,说自己回来了,问我有什么安排。
我说:“回来了好好休息。”便想挂电话。
余味突然压低声音说:“老板,我在省里看到黄记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