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声“你”字传出后,手机里静了下来。静了足有两分钟后,才响起弱弱的声音,“真的?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骗你?”楚天齐声音更冷,“马上去汇报,否则你就误大事了。”说完,直接挂断了手机。
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呼出,楚天齐顿觉身上有些发软。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额头有了汗水,胸前衣衫也有好几块被汗打湿的地方。这并非楚天齐胆小,而是他知道刚才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自己从心里并不敢威胁省领导,也不想那样做,但事实上刚才就是在威胁张天凯和张秘书,这种事是可以上纲上线的。如果张秘书要是把这些话录音,即使不录音,而是直接告发自己,那自己就会吃不了也兜不走。要是张天凯再适当加以引导、渲染,那自己的仕途就到此结束了,还会因此承担相应的罪名和惩罚。
楚天齐真不想说这些,可现在如果不说这些,那就见不到张天凯,眼前的危机根本就解决不了。他现在之所以授人以话柄,是在搏,在搏张天凯会在乎“终生后悔”,在博张天凯是“穿鞋的”,而自己是“光脚的”;他还在博,博张秘书会担心因传达不到而被张天凯收拾。
既然要搏,那就是机会和危险并存,“危机”一词既源于此。想到这里,楚天齐豪气陡增,既然已经说了,怕他何用?顿觉身上轻松不少。于是他擦了擦额头汗水,又轻轻的抖了抖胸前衣衫,以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站在那里。他虽然心里已经释然,虽然看似无所谓,但其实却很难完全做到气定神闲,“轻松”也只是相对而言。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心又再次浸上了汗珠。
……
省政府七楼那间办公室里,威严的男人眉头紧锁,眼睛盯着烟灰缸里的半截雪茄烟。他的眼神木然,显然脑子里正想着事情,想着与面前景物不同的事情。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鹏飞的父亲张天凯,也是河西省副省长,协助省长分管建设、安监等工作。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长时间,从秘书走出屋子后,他就一直盯着雪茄想事情,秘书已经出去将近二十分钟了。
秘书二次来替楚天齐传话,张天凯可没想到。他没想到秘书会这么“锲而不舍”,会首次碰壁再来二次,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对其有看法?更没想到,楚天齐竟然敢说出那样的话,竟然敢威胁自己。说什么如果不见他,自己会终生后悔,还说很快就会后悔。
刚才听到秘书的汇报,张天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姓楚小子胆肥,可没想到会这么肥,难道是那小子脑子有问题?不应该呀。可正常人怎么敢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说的不客气点儿,那不就是一只赖皮狗在向狮子挑衅吗?
赖皮狗现在就向自己这只狮子挑衅了,那话可是响当当的,“终生后悔”四字响彻耳畔呀!虽然是秘书转述的,虽然秘书用词婉转,但可以想见那小子说话时的神气。那小子从一个白丁迅速成长起来,显然不是白痴,而且脑筋灵光,可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违反常理的话,这太不正常了。难道……
张天凯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传言,传言那小子首都有人。对于这个传言,张天凯一直将信将疑,而且更趋向于怀疑。他觉得,如果首都真有人的话,就凭那小子的能力绝不仅于此,应该至少是正处级才对,就是弄个副厅待遇也有可能。可如果不是因为有靠山的话,那小子又怎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到底是有什么依仗?
听那小子的意思,就因为自己不见他,就会终生后悔,就会立刻后悔,这也太玄了吧?他把自己当成谁了?他不就是个小副处吗。
转念一想,张天凯又不禁疑惑:难道楚天齐有什么重要的话,难道他纂着自己的把柄?笑话,自己怎么会让他抓到把柄?
那么会是……张天凯忽然心中一惊:莫非是那孽子的短处被抓到?
想到孽子,张天凯顿时不踏实起来:那可是一个惹祸的祖宗,到现在给自己找的麻烦不计其数。自己的副部级别姗姗来迟,进入省委常委行列更是渺茫无期,就与那孽子不无关系。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症结所在,越想越心里没底。张天凯迅速收回目光,拿起电话,拨了几个数字。
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省长,您……”
张天凯打断对方:“让来他吧。”
“谁?”对方声音传来。
“还能有谁?楚天齐。”张天凯没好气的说。然后“啪”的一声,把听筒压到了话机上。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都跟您有关系
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离着和张秘书结束通话,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手机没有响起,也没有任何人找到自己。虽然这次等待相较上次要长,但楚天齐却没有那次焦急,要坦然的多,他觉得这已经是背水一战,没有了退路,也就无所畏惧了。
楚天齐知道,等待自己的无非就是三种情形,一是张天凯经过考虑,同意见自己;二是张天凯不见自己,但也不让秘书告之,就这样晾着,让自己知难而退;三是张天凯向有关部门反映,说自己威胁省领导,有关部门会很快找来,甚至对自己采取必要的措施。
对于自己来说,第三种情形是最糟糕的。但张天凯同样承担着风险,既要承担自己可能报复的风险,还有因听不到自己的讲述,而不能及时处置隐患的风险。楚天齐觉得,张天凯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两败俱伤的选择,很可能会采取相对温和的拒见方式,即第二种情形。而自己最需要的,也是唯一需要的,却是第一种情形。
当然,还可能存在第四种情形,即张秘书不向张天凯汇报,私自“黑下”自己的那些话。这虽然是一种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冲自己讲说的内容,张秘书没有不汇报的道理。
就在楚天齐正做着假设的时候,手机适时响起来,来电显示正是张秘书的号码。楚天齐心道“有门”,及时接通了电话:“张秘书,您好,请问……”
“你现在在哪?”对方打断了楚天齐的话。
“我在七层的步行楼梯里。”在做出答复的时候,楚天齐心头涌起了欣喜。
“你到七楼二号电梯门口,我去找你。”对方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耶。”握住右拳,楚天齐使劲摇了摇。然后快步走了几个台阶,推开消防门,到了七层平台处,并迅速向二号电梯走去。
内保人员适时走了过来:“你怎么还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楚天齐反问道,语气中颇有挑衅意味。他也知道对方是职责所在,可对方一直把自己当作可疑分子,期间还多次从门缝窥探自己,让楚天齐很不舒服,遂回敬了一句。
内保人员“哦”了一声,再次向楚天齐缓缓走近,他已经把这个大个子当作了不安定因素。
“你是楚天齐同志吧?”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楚天齐和内保人员都看向发声处,只见东侧楼道走来一名年轻男子。该男子有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金属边眼镜,身穿白色半袖上衣、藏青色西服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系带皮鞋,显得文质彬彬。
“我是。”楚天齐站在原地,答应了一声。
和楚天齐的不卑不亢甚至略有傲慢不同,内保快步迎了过去,客气的称呼道:“张处长。”
年轻男子随意“嗯”了一声,显得傲气十足,继续向前走去。
内保可能是适应了这种冷淡,并没有什么尴尬,而是目光崇敬的随着对方身体移动。
来在楚天齐面前,年轻男子道:“楚天齐同志,张省长请你过去。”
“我知道了,请张秘书头前带路。”楚天齐的谱摆的不小,完全是居高临下的语气。
“跟我来。”说完,年轻男子向来路走去。
楚天齐则昂首挺胸的跟上前去,在经过内保时,嘴角还出现了一抹笑容。
内保人员马上满面笑容,尴尬的冲着对方点头致意。
……
来在“七0六”房间门口,年轻男子停下脚步,在屋门上轻轻敲了敲。
楚天齐发现,这个屋门上除了“七0六”字样,再没有“省政府”或是“副省长”字样的牌子或标识。
“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年轻男子看了眼身侧的楚天齐,轻轻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楚天齐会意,跟在了对方身后走进屋子。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官威十足的男人,正是副省长张天凯,此时的张天凯,正低头盯着桌上的一份文档。
到了办公桌近前,年轻男子轻声道:“省长,楚天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