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安语晨心中怅然若失,她扭过头去,把目光投向深远的暮色。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张扬的脑海中仍然在不断浮现出安语晨苍白凄凉的笑容,这次的香港之行他亲身经历了安家血案,如果不是配合国安行动,他恐怕也会被那场爆炸所波及,张扬百思不得其解,安家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会如此残忍向安家下如此重手。他回忆着安老寿辰当日发生的一切,忽然想起丽芙当日曾经打开过安老的保险柜,不知道保险柜中究竟藏有怎样的秘密,他转头望去。丽芙坐在靠舷窗的位置上,裹着毛毯已经入睡,她的睡姿很美,像极了传说中的睡美人。
可是张扬还是从她心跳和呼吸的细微变化上察觉到她并没有真正入睡,轻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丽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睁开双眼,深蓝色的美眸略带嗔怪地瞪了张扬一眼:“人最好不要太精明,否则很容易让人生出防备之心。”
张扬向她身边凑近了一些,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拍的那些东西,究竟写的什么?”
丽芙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道:“我才发现你的好奇心比女人还要强!”她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我交上去了,怎么处理是人家的事情,我才懒得操心呢!”
张大官人极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丽芙微笑道:“听说你就快晋升副处了,这么年轻就能登上这样的职位,放眼圈内政坛找不出几个吧!”
“挖苦我?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在挖苦我?”
“忘了提醒你,我们头儿说话经常不算数,这事你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
“什么?”张扬瞪大了双眼,然后脸上浮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他敢,他敢出尔反尔,老子就把你们的那点秘密全部公诸于众。”
“你不怕遭报应?”
“他们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这年头,谁怕谁。”
张扬和丽芙在机场外分别,两人都有许多的事情做,对他们而言,香港的相识只不过是一场偶然的邂逅,他们彼此要走的路不同,丽芙选择的是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间谍生涯,而张扬走的是一条光明正大的仕途之路,两人就像生活在白天和黑夜的不同生命,即使是有所交汇也注定只是极其短暂的。
张扬在首都机场外正准备拦车,却发现一辆绿色的甲壳虫向自己驶来。车内坐着的正是顾佳彤。
张大官人笑嘻嘻走了过去,围着甲壳虫转了一圈。
顾佳彤落下车窗,忍不住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甲壳虫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很少见到,小姐,能搭个顺风车吗?”
“少贫了你,赶快给我上车!”
张扬这才乐呵呵把行李扔在后座上。拉开车门在副驾坐好了,随手把安全带扣上,这是在香港养成的习惯,去了不过一星期,单单是追杀和飞车就遇到了好几次,张大官人的安全观念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许多。小心驶得万年船,开车不比骑马,那速度真的要是飚起来,护体罡气也比不上安全带和气囊管用。
顾佳彤有些奇怪地看这张扬:“至于吗?”
张扬深有感触道:“还是社会主义好!香港都是左边驾驶,这会儿我时差没倒过来!”
“切,香港跟内地有时差吗?怎么,该不是在那边又惹事了吧?”顾佳彤满脸的怀疑之色,对张扬的性子她可是越来越了解了。
张扬呵呵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刚买的车啊?怎么买了一绿色的。跟个乌龟壳似的,坐在里面多晦气!”
顾佳彤嫣然笑道:“我发现你对绿色怎么这么敏感啊?”
“不但是我,是男人都敏感。要不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怎么很少见到有人戴绿帽子啊?”张大官人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自己和顾佳彤现在的关系,可不是给她丈夫魏志诚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人都是自私的,给人戴绿帽子的时候能做到心安理得心平气和,要是别人给自己戴绿帽子,那绝对是忍无可忍的事情。
顾佳彤似乎也意识到了同一点。她轻声道:“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就送你一顶!”
张扬瞪大了双眼:“敢!”
顾佳彤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她并没有急着开车,美眸凝望张扬道:“听说安家发生了血案,这两天我都在担心你,给你打几次电话都没有联系到。”目光中的那份关切让张扬心中一暖,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顾佳彤的卷发:“放心吧,安家发生血案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本来早想回来了,可安老毕竟是我的朋友,我留在医院帮忙,所以才耽搁了。”
顾佳彤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张扬的大手,轻声道:“我好担心你出事。你走的这几天,我心里一直都紧紧的。”
张扬笑道:“凭我的武功,又怎么可能出事?”话虽然说得很大,可心中却明白,现在并不是个仅仅依靠武功的时代,在香港经历了几次枪战,子弹射出的威力要比拳头强大的多。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拉开行囊从中取出了一个礼盒,里面是他给顾佳彤买的一款欧米茄手表,虽然算不上名贵,可是这毕竟证明他想着顾佳彤,顾佳彤咬了咬樱唇,黑长的睫毛垂了下去,伸出洁白细腻的手腕,让张扬给她把手表戴上,明澈的美眸中荡漾着深深的情意,她仰起头,柔声道:“吻我!”
张扬向周围看了看,这里毕竟是机场外,不时有行人经过,有些心虚道:“那啥……回去再说,别遇到了熟人!”
顾佳彤忽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的头拽的低了下去,樱唇用力印在他的嘴唇上,张扬紧紧抱住她的娇躯,顾佳彤感到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自己的腰腹,含羞道:“坏蛋,回去再说……”
张大官人很无辜地说道:“那啥……是档杆!”
顾佳彤这才知道自己意乱情迷之中会错了意,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边推开了张扬,俏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张扬乐呵呵道:“走吧。再不走,真要天黑了!”
回到春阳驻京办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因为提前知道张扬来,于小冬专门安排好了饭菜,张扬出人意料的没有喝酒,简单的吃了点,便和顾佳彤来到他的办公室内,去香港这几天,他对平海还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所以想从顾佳彤这里得到一些情况。
顾佳彤为了泡了杯龙井,两人隔着办公桌坐着,张扬道:“江城那边怎么样了?”
顾佳彤道:“李长宇和秦清都没有交代任何的情况,秦清没有什么问题,可李长宇被调查出许多事。不但查出了他包养情妇,而且还查出他在春阳期间曾经有不少的经济问题。各方面的证据对他都很不利。”
张扬早就知道李长宇和葛春丽的事情,至于李长宇贪污他也并不惊奇。毕竟当初他发现李长宇玩车震的时候,李长宇曾经一次给过他一万块,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单凭着那点工资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其实真正要查,又有几个领导能保证在经济上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张扬不信。打死他都不信,可李长宇现在的处境微妙,这些事又一并爆发了出来。看来他的前景很不妙。
张扬道:“佳彤姐!这次我去香港。安老曾经当着我的面证实,他投资清台山旅游开发的钱干干净净,不是黑钱。”
顾佳彤冷静道:“口说无凭。除非拿出确实的证据,张扬,我看这次李长宇很难推卸责任!”
“顾书记怎么说?”
“他说对党内的腐败分子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张扬充满信心道:“你帮我转告顾书记,我已经找到了切实的证据,很快就能够证明清台山的投资没有任何问题。”
顾佳彤咬了咬嘴唇,俏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张扬敏锐的觉察到她的异样,轻声道:“怎么了?”
顾佳彤很艰难的说:“我想……我想爸爸不会站在你这边!”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如同霹雳一般震响在张扬的内心,张扬猛然醒悟。这件原本没有任何切实证据的事情,之所以越闹越大,背后一定有人在悄然推手,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做到。根本不会闹到让中纪委介入,可他为什么始终冷眼旁观,听之任之,到现在又表明了他坚决打击腐败分子的态度?难道他要一步步打蛇朝上。借着清台山事件制造一场平海省内的政治风暴?
顾佳彤其实早已看出父亲在战场政治风暴中起到的作用,对于政界的事情她不想过问,尤其是涉及到父亲的,她始终认为,只要父亲去做的事情,肯定有他充足的理由。他所关心的只是这场风暴究竟会不会波及到张扬,在她看清父亲的真正目的,绝不是几个小虾米的时候,她放下心来,就算波及到张扬,她也有足够的信心将张扬从这场政治风波中解脱出来。
从张扬前往香港开始,顾佳彤才逐渐意识到张扬并不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更主要的原因是,这次平海发生的政治风暴,首先波及的就是对他最为重要的两个,李长宇和他的关系亦师亦友,无论他和李长宇的相识通过何种方式,可现在他和李长宇之间的情义已经很深,张扬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没有李长宇,他就不会进入仕途,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是李长宇帮助他一步步认识了官场的面目,他对李长宇心底深处早已存下了义字。
秦清更让张扬割舍不下,虽然他和秦清之间从未表露过心迹,可从秦清不惜声誉,勇敢站出来为他洗脱嫌疑的时候,张扬已经明白了她的心迹,前些日子自己遭遇政治危机,又是秦清力排众议,坚持保护了自己,他对秦清那是割舍不断的情。
张大官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李长宇和秦清落难而做事不利,他低声道:“可是李长宇和秦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错误!”
顾佳彤叹了口气,张扬在政治上无疑是不够成熟的,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应该说并不适合官场,在官场上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站错队。无论李长宇还是秦清显然都不是站在父亲的队列之中,他们的领队是许常德,甚至可以说,平海北部多数干部都是许常德的班底,这种情况在江城的体制中表现得尤为严重。父亲对许常德不满意,所以他才会先后两次出手帮助张扬,想到这里顾佳彤又感到父亲太现实,他做每件事都有他的动机和目的,轻易不出手,出手一定要符合他的政治利益。在政治上,他很少顾念个人的感情。
张扬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经顾佳彤他才意识到这件事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背后还存在着这么多的复杂关系,顾允知在平海的地位毋庸置疑,如果他想要通过这次事件把许常德打下来,那么就不会轻易中途收手,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不可能忽然偃旗息鼓云消雾散。张扬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他在顾允知面前的影响力应该几乎等于零,打击许常德他并不反对,可是打击许常德却要付出李长宇和秦清的重大代价,张扬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他发现自己的政治境界和真正的高手相比相差的实在太远。
顾佳彤起身来到张扬身后,从后面抱住他,她很不忍心看到张扬这种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想帮他,可是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绝不会因为亲情而改变自己的政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