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摇晃着铁瓶中的血液,一边向前走着的古道路过外院,看到巴正在练习弓箭的模样,顺势对她正出现的问题告诫道。
“是,是!”没想到古道会突然从内院走出来的巴被这突然的话语吓得一激灵,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松懈捏着箭尾的手。
“记住自己最轻松的姿势,并以此固定,反复练习以相同的力道,多次练习之后你会疲惫姿势会渐渐走形,这时就需要你不断调整,使其贴合与最初的姿态,这是个孰能生巧的过程。”
继续摇晃着铁瓶,古道走过来对着相当紧张的巴说道:“每次射出一支箭矢,记得放松手指——”唰!!
古道话语戛然而止,只因为巴手中的箭矢已经脱手,与墙壁上划出的点相差甚远。
“莫要灰心,初学者罢了。”对于巴微微低头的模样,哪怕看不到她的表情,古道也清楚她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然后从她手中拿过长弓,拾起地上的一根箭矢,“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前面你做的都很好,看来抄写那么多遍还是有些成果,还是说你已经自我纠正过很多次了?”
“这…这是巴射出的第十二支箭矢…”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射了这么多次还是这么差劲才是巴羞愧的原因。
“抬起头看着我的手。”初学者的自卑大抵如此,这还是没有对比的条件下,古道很难相信一个武士的女儿会这般不自信,想来果然还是父亲的失职,这让他有些庆幸自己有个好父亲,不过现在还不是展现自豪感的时候。
右手的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扣其弓弦,虽然用不着预拉,但他还是为了演示而做出了姿势‘固定’,再以左肩推至右肩的力拉弓,直至右手虎口靠近下颌。
每一步都以缓慢的姿势,并做到了不抖动的连贯,古道继续道:“或许以后你会接触其他的射手,而他们的教育方式会与我有些出入,但对于新手来说,这些基础还是做好,然后就是瞄准。”
“我在计划书里已经写过了,眼、准星、靶点,三点一线,我不清楚你之前射击时的状况,但刚才那一箭显然是紧张导致的失误。”弓拉圆满,三指放松,但在箭矢脱手的那一刻,古道隐晦的动了一下弓弦。
唰!!!!!
破风之声远超巴的那一箭,带着不明显的波流,箭矢没入了墙壁半尺。
“看吧,哪怕是我,也做不到足够的精准。”
伯爵大人的话让巴从墙上的箭矢转过头来,看着伯爵大人缓缓地放松左臂才将双臂垂下,可以说是演示了一遍全程,可惜的是箭矢离靶心依旧有一指的间距。
“其实我并不精于弓箭这条路,所以我也只能让你打打基础,更深层次的,或许得劳烦你的父亲。”
说着这样的话语,将弓递给自己的伯爵大人,哪怕是尴尬的笑着也是没有一点掩饰,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尴尬倒是有种爽朗的感觉,让巴心头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那伯爵大人擅长的是?”
“大剑以及拳脚功夫,”古道无奈地回道,“这两者可都不适合女性,在你做好丑陋的厮杀之前,任何近身的攻击方式都算了吧。”
“好好学弓箭,待到有些成绩了,再学学近身用以保护被敌人接近的自己。”
“喔。”
“用不着强求,不明白的回头再想。”看着巴懵懵懂懂的模样,古道蹲下身尽量与她维持同样的高度,伸出双手拍了拍她的脸,“在你们这里或许这叫弓道,但在我们那里,这叫射艺,射箭的姿态、礼仪、修养皆以借此体现,并充分锻炼射手身心,虽说如此,我也是个局外人啦,毕竟教我射箭的家伙也不是个中国人。”
关于射艺的内涵还是在迦勒底的图书馆里知道的,古道从未在人前表现过射箭的技艺,原因只是因为他接受的训练仅仅是原地射击,这样的技术在从者面前也就只是献丑,但他不希望自己的上限成为巴的上限。
“射箭的目的不是锻炼筋力,若无必要,拉弦不可使出全身气力,肩膀需放松。”
“大概就这些吧,我能说的也就这些。”古道瞥了眼石桌上剩下的箭矢,又重新拿起他放在地上的金属瓶,“接下来我要找一下你父亲商量一些事,你继续在这里联系,注意休息,切莫过度。”
没有多少老师会劝告学生多休息,也没有多少学生值得如此被老师劝告,但古道很清楚巴是这种学生,跟自己是同类型的学生,但曾经的他是为了拯救克雷多和获得足够的力量回家,这样的目标之下他自然心灵坚韧,可巴呢?
没有人天生便是钢铁,倒不如说大部分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古道便是如此,没有人给自己施加压力,他就给自己施加压力,这样的自我加压使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可这十一岁的小女孩儿哪来的动力努力到如此地步?
他不打算问,任何可能会影响这份心的因素他都要扼杀,这是好事,只要自己把控得当。
“嗯!”
“好孩子,”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巴的头,古道再次看了一眼自己射歪的箭矢,“第一阶段之后,我会带你去找金时。”
说完,他便朝外走去,巴也收回了目光,走上前一一拔掉那些箭矢。
古道准备的箭矢并不多,所以要学会将还能用的抽下来,这样的节俭不需要古道指出,巴自己会懂。
不过……
“唔……”
其他的箭矢扯下来都很简单,唯有伯爵大人射出的那一支,巴尝试了五次后终于放弃了回收的想法,仔细观察着没入的深度,巴更加意识到了自己的差距。
也因此,干劲满满。
而另一边,从京都的边缘朝中心走去,古道在跨出门前就已经灵体化,手中的金属瓶随意的放置于门内边,他便全速朝着中原兼遠的位置前进。
与其说是找巴的父亲商量些事,不如说是巴的父亲找他商量些事,他本不需要前去,但为了防止自己的实验被谁注意到,他还是继续封闭自己的居所。
“中原君,何事找余?”“啊?!哦哦,伯爵大人您来了。”
进入了房屋内再具现化,古道还是比较在意凡俗的目光的,不然恐怕本就有些灵异故事的京都内,要多出一则关于自己的异事了,而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和出生,那位武士显然没能适应,一惊一乍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不成熟。
恭敬的称呼是学习女儿的,不知该如何称呼古道的中原兼遠以这样的方式来尝试套一点近乎。
“这是您当初要在下收集的资料,关于百年前的大事,在下能找到的也仅此而已。”递上相当厚的一叠纸,看似很多实际上也是和巴练的字一样,一张纸上不会超过三十来字,这是纸张本身的问题,“以及,在下想求一事。”
“何事?”
“在下有位养子名为驹王丸,因为其父也就是在下的朋友源义贤死在了当初那头恶鬼手上,在下因为担忧这是冲他而来,因此一直将其隐藏从未声张过,既然您已经替义贤报仇,那么…在下想来这段时间的沉寂也该够了,能否将其交予您培养,毕竟您也算是替他报仇的恩人,那个不听管束的孩子大概会听您的话才对。”
“…汝是将余当保姆了么?中原君。”听到这席话的古道实际上已经反应过来了自己将被托付的会是谁,巴御前在历史上可以算是虚构的武将,可中原兼遠的确有一位相当出名的,在历史上留有浓墨重彩的样子。
所谓的驹王丸,便是木曾义仲,也是巴御前名义上的丈夫。
日本传统的悲剧英雄,其传奇的经历光从‘日本项羽’这一评价就能听出一二,对于古道来说这样的家伙比巴更适合当御主,更好‘操控’。
“保姆?”对于这个词相当的陌生,中原兼遠愣了愣。
“看孩子的女人。”取用类似的意思解释道,古道的目光也变得危险起来,“余何时让汝有了专职看孩子的错觉?”
木曾义仲,很好的名头,日本项羽既是一种夸赞的荣耀,也是一种可悲的暗示,就和项羽一样的众叛亲离的下场,记录上的原因是是相当的年轻气盛性格粗暴招致的灭亡。
这样的性格是很难成大事的,不过现在只是个孩子,还有扭转的可能。
“抱,非常抱歉,不会再说如此冒犯的话了。”显然被古道眼中凶光吓到的中原兼遠立刻道歉道,“是在下逾越了。”
“不,带过来。”
古道的话语让中原兼遠猛然抬头,没有在乎他的变化无常,心中只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