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头看着淡色的车顶,古道自然不会忘记那在精神世界中所见所说的一切,时至今日,他已经失去了做梦的权利,取而代之的是梦中的征兆。
“天草四郎,混账东西。”
以疲惫的声线骂人毫无气势可言,他清楚这一点,但也不打算再来一次。
拂掉额头上化作小冰渣的汗水,古道也借此来稍作刺激振作一下精神,然后推开车厢的幕帘。
“御主大人?”“老师?”
“……”属于车夫的位置,是清姬和巴,三人都错愕的一幕是古道先反应了过来,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分坐两侧守护着自己的俩人的肩膀,“谢谢了,不过没事了。”
“告诉我,在我休息的时间中,有没有错过什么。”
……
安稳人心的外交辞令早在鬼族入侵的那一天便失去了作用,本该是国家中心的平安京,已经是人人都想逃离的炼狱。
一个生命得不到保障的城市,一个人命淡薄的城市,一个……随时可能燃起战火的城市。
每天都有新的人要逃走,人人自危的现状就像是大难临头一般,可辰月不会轻易的放走他们,被抓住的人,有些被关押,有些被处刑,还有些被当众展览。
这座城市,充斥着死气,到处都弥漫着破灭前的绝望,就连天空,也笼罩着几日以来的乌云,然而并不落下雨水的它,仿佛只是为了给这座城添一份压抑,从未停止过的压抑,就像那句话一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现在,不管是人还是非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破灭前的凯歌,确实是会显得有些阴郁。”
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模样,仅有人类的轮廓,这样看起来足以令常人慌乱恐惧的虚影用着意外柔和的男性声线这么说着,站在辰月的禁地,阴教长的居所中。
“你认为这样对么?夏启冕下。”目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阴云,平化月确实还活着,只身挡住无数鬼族并在之后拖着重伤之躯随着天草四郎和玉藻前奔波,这般的生命力已然踏入非人之境,“辰月的教旨所期望的不该是这样,平衡早已被辰月自己打破了,或者说…被天草四郎所打破了。”
“你能坚持到现在,那杀生石的力量你觉得如何?”
“……”被源陆丰的话语所惊到,平化月没有想到自己隐瞒的消息被如此轻易地戳穿,但他又能做什么反应呢?只能如实回答道,“乖戾霸道,完全不似巧言谄媚借力而行的狐妖。”
“这个世界的神明并不似九州那般神伟超然,更像是精灵,由自然所具现,虽说是太阳的化身,却并不为星辰秘术的一环。”
“我们这个世界,这样的存在叫荒魂。”
“荒魂?”源陆丰对这个概念尚且有些陌生,只是想起曾在另一个地球上上的瀛洲,似乎有所耳闻。
“神的灵魂由四个部分组成,分别是荒、和、幸、奇这样的荒魂和灵组成,而荒魂所代表的是暴戾和勇武的一侧。”这是阴阳师喜欢琢磨的东西,平化月这个阴阳寮的常客或多或少的耳濡目染,才会对那一次对自己伸出援手的神灵有所理解。
“怪不得……”人形做出了思考的动作,可仅仅是一团轮廓的它这样倒显得有些滑稽,当然这是心大的人会这么想,正常人可能会觉得阴森。
“这样的存在确实不是天草四郎能控制住的,自然,也不是辰月,这么一步看不懂的棋子,是我小看他了。”
望向那远方的废墟,哪怕没有眼睛这种细致的外在,他确实是能看到那里,看着那里盛烈炽热的气息,光热抵达了一种难以直视的水平,但对于常人来说,他们反而看不到。
事实上,也没人会看那里,那些平民们都躲在家中,等待着审判日的来临,以及真正的救星出现。
“真正的殉道者,为了心中的道路,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话可说,”再将头转过来,源陆丰看向那躺着的平化月,“我终究只是旁观者,如果你想做些什么,我也无法借予你力量。”
“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做些什么。”
有些吃力的直起身,抽搐的眉头暴露出了他所忍受的痛苦,但他依旧是站起来了,单薄的衣衫下渐渐渗出了血迹。
“哪怕他比你强?”
“强的必毁灭,生的必凋零。”平化月完全直起了身,掀开了被子拿起简易的架子上所挂的教长长袍,将其笼上,“这是您常说的一句话,而您也说过,曾经的辰月,在出现拥有绝高地位和绝大力量的教宗之前,都是教长在制约着辰月的步伐,免得走进岔道。”
“那么,你做好准备了?”
“天草四郎时贞不是教宗,更谈不上大教宗,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走错了。”
“这样就够了,那就去吧。”源陆丰看到了和那黑龙相似的影子,却又截然不同的身影,这让他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说有些开心,“现在,辰月在你身上发展出了新的轨迹,这条路应该走不长。”
“但我会走下去。”
昔日视人命为无物的人,此刻却要为天下苍生而行动,所谓的立场这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坚如磐石,但也并没有那么的清晰明了,甚至你可以说他变了,可实际上。
他没有变过,而是始终如一,一如既往。
这时候源陆丰才会想起,当初对方还是稚嫩的模样,曾经问过他这么一句话:
“人为什么总是要互相敌视呢?”
“为什么这么问?”他那时候这么反问他。
然后那个少年的回答,很简单,有很令人无言。
“因为,他们不喜欢我看书,还折断我养的花。”
就这么一句话,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PS:
NO.90:他碍着路了。
(总是半夜更新,白天码不出字真是古怪的状态。)
曾经还算优美宏大的宫殿早已是残垣断壁,就算如此,天草四郎也没想过派人修缮。
曾经居住在这里的,除了下人便是玉藻前,而在鬼族入侵的那一天,该逃的逃,该死的死,之后,就连玉藻前,也已经不在了。
既然无人使用,那就这样吧,真正需要关注的地下,困龙渊此刻已经是太阳灵庙了。
“竟然想到拉本宫前来,那可怜的一尾在想什么?将自己置于那种危境,果真是本性难移么?”
盛烈如阳,倒不如说她本身便是太阳一般的存在,能让天草四郎无法踏前一步的,以至于难以直视非得以手做掩,这般的行为也不过是自我欺瞒。
他很清楚,不能坚持太久的,光是看着那份存在,模拟出来的虹膜都像是在被灼烧,但他依旧在凝视着,凝视着那绝世美女的容颜,以及那冷酷的笑容。
他只能看那脸了,脸后是庞大的魔力漩涡,那其中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芒,宛若尾巴一般摇摆,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感受不到神圣的气息,却也感受不到邪恶的念头,他只能感受到危险,被她注视时,仿佛被盯上的猎物,寸步难行。
“不说些什么?获得一尾支持的从者,本宫乃是一尾的深层意识之中本性的存在,对本宫所说的话,同样是对一尾的流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