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丁格尔也站在那里，手中拎着个煤油灯。
“这里的仓库，信赖号说我可以拿走。”这个话题显然很合她的心意，甚至挂着微微的笑意，“我想带回迦勒底。”
这句话显得有些多余，但是古道知道她的意思，也只能无奈的笑笑，“走的时候给我吧，背包会稍微空出个小空间的。”
“不过巡夜差不多就行了，这里的卫生条件倒是不用怀疑。”他又补充道。
“从者不需要睡眠。”南丁格尔说着，眼睛定定的凝视着古道。
“……”古道沉默了几秒，改口道，“那你帮我把清姬看好，不要让她影响我的睡眠。”
“当然。”南丁格尔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脚步声渐渐走远。
“在我过来之前，她在这附近逡巡了好一会儿。”不知何时姿态已经变成依靠在墙边的八重樱说，“我隔着大老远看到一架晃来晃去的小黄点才会想到过来看看来着。”
“…那我回头还得谢谢她。”古道怔了怔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说完才收回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大半夜的望外面的走廊是怎么了？”
“有些事想不通睡不着，不像你这么强大。”
“我要是连快速入眠都做不到的话，早就猝死了，”古道耸了耸肩，“这可是保证身体续航能力的必要手段。”
“你这话是把自己当机器人啊，”八重樱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往事，“让我想起一个小家伙，老是藏着一堆秘密，最初那段时间老是隔山差五的背叛一下。”
“职业二五仔你们也收？”古道有些诧异，“天命这个组织这么不严谨的么？”
“…只是人有些感情用事罢了，”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八重樱有些吃惊古道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名词，然后又想到了那手机里还未卸载的崩坏3就释然了，“而且那也是最初那段时间的事了，那时候我连宿主都不是。”
“应该很开心吧？”
“勉勉强强，我一开始就跟那帮人合不来，”摇了摇头，八重樱站直了身体，“后来也是，哪怕卡莲和德丽莎一直希望我融入那里，对了，你还记得卡莲和德丽莎吗？”
“……”
古道的沉默让八重樱略微有些失落，倒不是因为古道的遗忘，而是因为古道对她的隐瞒。
“果然，我不该怀有侥幸的，你跟南丁格尔经历了什么才会忘了那么多东西。”
“简单的说，在一个时间流很慢的地方度过了八十多年，所以记忆有些钝化，”被看出来的古道倒是坦白的很快，一开始他没说清楚也就是嫌麻烦，不过大家都睡不着的时候倒是可以聊聊天，“至于南丁格尔她，差不多就是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串记忆，导致对我的认知和以往的冲突所以有些晕吧，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就得去找心理医生疏通一下了，还好她不算是普通人。”
“每次分头行动，你就凭空多出几十年的经历，这是什么必然规律吗？”八重樱没好气的拿起桌边的一个笔记本，随手翻了翻发现是古道写的日记愣了愣，“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习惯？”
“当面翻我的日记好歹做点羞愧的样子啊，”古道不得不吐槽一下却也没有多激动的抢回本子，他写的日记都简明扼要，并且没什么个人情感，不是青春期少年少女们那种见不得人的类型，“我之前说过了，我的记忆有些钝化，很早以前我就发现我开始忘事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看过的动漫，玩过的游戏之流的，稍微有些担心自己会忘记重要的东西，所以写点日记还是必要的…你这是什么眼神？”
说到这里的古道被八重樱看奇葩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太自在，一开始说话的从容也开始变得难以维持。
“恶魔的记忆有那么容易淡化吗？我都能清晰记得几百年前的事，而你却不能。”
合上了日记本的八重樱走近了古道，后者被她这突然的凑近给逼得后退了半步。
“我不相信你对大脑的利用率如此之低，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八重樱盯着古道的眼睛，那双赤色的眼瞳此刻竟然是低垂着的，她很难看到古道会躲避谁的目光，很早很早以前，这个青年，这个男人的目光都是没有偏移的笔直向前，但好在，他还没有真正的逃跑。
“呃…能不能不谈这个话题？”古道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目光也飘忽不定。
“这很重要，古道。”八重樱抬起了双手固定住了他的脸，但古道依旧没有看过来，这让她更加的不安，却也注意到了古道的目光不再晃动而是停在一角，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入眼的是那躺在床头的手机，“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是你的系统精灵，辅佐你就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但自从我有了这具身体之后，我就接连两次与你失去联系，那时候我有想过我是不是该继续维持一开始的样子。”
八重樱说到这里顿了顿，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去，“明明能帮上你的忙了，但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吗？”
“…不是这个意思。”古道的目光终于转移了过来，因为八重樱的手松开了，连带的语气也流露出了明显的失落，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来这里是解决别人的问题，不是让自己成为问题，“两次都只是巧合而已，关于记忆的问题我觉得我知道答案…”
“是诅咒吗？”冰蓝色的眸子带着一种期待回应的情感，这种期待让赤色的眸子感受到一种刺痛，瞳中的十字都显得黯淡无光
“不是，都不是。”低声自语着，沉默了良久，八重樱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茫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堪的氛围，古道才低低的开口，“是我的固执。”
“固…执……？”八重樱愣了愣，呆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看着仿佛说出了非常难以启齿的话语一般抬手遮住了半边脸的古道，“什么意思？”
“我觉得…”一想到要承认自己的愚蠢认知就更加的需要勇气，但是古道也清楚这样的坚持没有任何好处，这次甚至伤到了周围的人，“我在坚持我是人类。”
啊……古道说完直接闭上了眼，任由一种很久很久都不曾有过的害臊感涌上心头。
果然要说出这句话真的很需要勇气。
但是，这又确实是事实。
PS:
NO.11：不会原地停留的，更不会后退。
（该摸了。）
说来有些突兀，但这其实是很早就体现出来的问题，古道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全身都化身为恶魔的他，那身披鳞带甲差不多就是他真正的姿态，现在这副人类的模样虽说不是幻术，却也只能算他的第二形态了，要维持甚至需要多余的消耗，哪怕那消耗对恶魔之力的总量来说微不足道。
从这一点，他很明白，他已经是恶魔了。
然而他一直以惯有的方式行动，以惯有的思维思索问题，但丁曾经让他不要舍弃自己的初衷，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对这句话太上心，后来他逐渐意识到了，哪怕总是自称恶魔，但他至始至终都被周围提醒着，他是人类。
他就这样接受了这个答案，心安理得的使用者恶魔的能力和力量，再然后是英灵的能力和力量，甚至是同化后的龙血对自己的影响也一并纳入，心里却在麻痹着自己，执着于人类的身份甚至于影响自身。
这真是他羞于启齿不肯承认的事实，他的人生积累和他的思维方式本不该犯下这样严重且愚蠢的错误，很早以前他就隐隐察觉到了这个事实，因为他很聪明，精擅于分析，但是他还是有些小心思，想把这种状态继续维持下去。
但是阴差阳错，八重樱怼到了门口，漏风的纸门出现了一个大洞。
他本想继续拖下去的，但是被指出来了他也不会辩解什么，这个他给自己编织的梦是顺其自然的存在着的，只要没有外来力量的干涉，他就会继续下去，而现在这个梦到头了。
他自己也该醒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就像南丁格尔一样。”
八重樱看着明显唤醒了恶魔的力量导致瞳色变换的古道，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古道这样虚弱的声音，这样低低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哀求，金色的虹膜不再有光发散，血色的瞳孔一点凶狠都体现不出来。
这种画风不属于基督山伯爵也不属于恶魔，但是属于古道，曾经在那研究所下方的监狱中，将自己手腕砸的血肉模糊的青年就是这样。
那时候还没有八重樱，而八重樱也不曾见过这样虚弱的古道，对她来说古道从一开始就坚强到了她难以理解的地步，那时候的古道年龄还是真实的，一个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是怎么面不改色的与恶魔搏斗厮杀，哪怕胸口被贯穿也只是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