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定义让她表情晦暗不明。酒精褪去了她虚伪的外衣,熔断了她克制的枷锁,这时候她才发现,和博士成为朋友并不能满足她的胃口。
她因孤独而寒冷,也因寒冷而孤独,她的心灵需要摄入卡路里,而这卡路里只可能来自她容许进入自己内心的异性,博士可能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
和许多女性一样,她胃口不大,比起许多人的一份,她更想要一个人的许多份。
我想要一个知己来寻求心灵的慰藉。她想。不是炮友,不是男女朋友,不是夫妻,而是心灵相通,灵魂的默契。
“那么,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喝“醉”的陈犹如“我蛮夷也”的楚武王熊通,放弃规矩的束缚之后念头通达。她忽然转身截住罗夏前行的路线,目光如炬,酒精让她多了一分女人的妩媚,让罗夏吃了一惊。
“什么事?”他问。
“你和那位钦差是什么关系?”
“她是罗德岛的税务师。”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我从来没骗过你,你却总是在骗我。”
陈的声音混合着温和的责备和娇气的不满,罗夏越发困惑,感觉对方喝了假酒,他挠挠头说:“那你希望听到什么?比如我在和她谈恋爱?”
陈交叉手臂,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不准!你答应过我这件事,你是个体面人,不能言而无信!”
当一贯讲理的人喝了假酒,开始不讲道理、说胡话,还带着一点点娇气的时候,与之对话的罗夏感觉压力山大。不过,这也让他发现陈晖洁原来是个女人——心灵意义上的。
之前他觉得陈 sir 的眼神和作风过于坚毅,以至于一直把她当兄弟。现在,他把认知从“兄弟”转化为“女性朋友”之后,陈 sir 鼓囊囊的胸脯、丰满结实的大大腿,性感的尾巴就解除了战争迷雾,作为相互补充的立体映像纳入他的视野。
罗夏啊罗夏啊,陈 sir 把你当兄弟,你却把阿芙乐尔号的炮口对准兄弟,她又不是冬宫!
心里责备了自己一番后,罗夏回答:
“至少现在我们还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未来怎么样还不好说。不过,如果发展到那一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阿米娅呢?”
罗夏愣了一下:
“阿米娅?不不不,这个是犯法的,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们是战友、知己和师生。”
“我不是钓鱼执法,就算阿米娅和你真的有什么,只要你们别在龙门,我不会抓捕你的。”
“陈 sir,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陈默默看了罗夏好几秒,嘴角浮现一抹愉快的笑容,她轻声说道:
“这样的话,就不至于在
道义上对不起阿米娅了。”
“???”
“你会明白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陈走过来拍了拍罗夏的肩膀,“有人正在等你,我会帮助你拦住碍事的人,你又欠了我一次。”
越过陈晖洁的肩头,罗夏在远处看到一抹紫色的幽影,而当陈 sir 越过他向回走,他追逐着她的身影转身,又窥见了惊蛰的影子。
陈 sir 与惊蛰有些不大对付啊。罗夏想,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他更担心的,陈似乎有意让他欠下人情,若干个人情积累下来,她会要求他兑现什么愿望?
比如在他和周惊蛰结婚的时候要求他立刻离婚?或者她趁着杨怀雅离开的时候,把他罗志平招过来淫乐一番?
如果她要求兑现的东西超过我的底线,我宁愿赖账失去她这个朋友。但如果没有超过底线的话,我会尽力帮助她。罗夏想。
不知道陈 sir 用了什么借口,他从罗德岛带来的人一个都没有追上来。罗夏心中有些忐忑,
除了常规的加键唢呐+蓝毒特供毒药之外,他能依靠的只有随身携带的锡兰红茶,由锡兰亲手调配,运用了她从汐斯塔带来的珍贵配料,蕴藏着锡兰红茶技术的七成功力。
锡兰交给他的时候说,结合罗德岛的医学技术和芙蓉的营养餐理念后,她感觉自己得到了启迪,因而红茶之艺更进一步。如果由她来现场冲泡红茶的话,有望冲击九成功力;如果只是随随便便用开水冲开,那么至多只有七成。
绕是罗夏经常注射蓝毒的解毒剂,因而让身体充满了对毒物的抗性,但七成功力的红茶他至多只能喝一杯,而对于俘虏们来说,七成功力的红茶和吐真剂的效果差不多,只要一口他们痛哭流涕什么都肯说出来。
因此,罗夏把锡兰红茶当做毒药和吐真剂带在身边。毕竟,很难有人相信一杯色香味俱全的红茶里蕴藏里如此惊人的杀机。
林雨霞紫色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前方,指引着罗夏前进的方向。不知不觉间,他穿过了热闹的商业街、已经停止营业的食品街、满是在决赛圈准备吃鸡的情侣伏地魔,穿过一道人工河流,跨过光而来到影。
黑暗的贫民窟今天罕见的点了灯,喜庆的红色装点着每家每户,林雨霞在这里现身,她看着打量周围的博士解释道:
“贫民窟的电是从外面偷接来的,只有这几天供电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边……他们怎么过年呢?”
“别担心,贫穷中蕴藏着智慧,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人们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在上城区,人们以家庭为单位过年,而在这里,人们是以街坊邻居,四到五户凑到一起过年……真奇怪。”
“嗯?”
“博士不是龙门人,却对龙门的民生疾苦投以超过必要程度的关心。”
罗夏回答:
“三种单纯然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所以你是花心男、学者与工具人的聚合体?”
当你们感觉从我这里得到的比别人少的时候,“花心”常作为你们控诉我的第一项罪名。
罗夏想,可是实际上担惊受怕的是我这一边,欲望是难以填满的,而像你们这样的强力者具备强迫别人为自己欲望服务的能力,比如吃牡蛎之类的。
如果是阿米娅或者凯尔希的他倒是不介意,前者因为爱,后者因为愧疚,其他的人就容他拒绝了。
林雨霞默默走在前面,罗夏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与她并肩而行。大约了一个小时的路,罗夏来到了林雨霞在贫民窟中心的居所,对这个配备着现代化电器的农家小院,他印象深刻。
“过年的话,你运营的帮派也放假吗?”罗夏问。
“嗯,他们会自行聚会,不过会有十分之一左右的人数轮值,好方便我玩抽卡。”
“抽卡?”
“总有一些在龙门捣乱的人需要教育一番,”林雨霞点开 app,“根据不同的罪行。他们有不同的处罚方式,从社区劳动到灌进水泥当建筑材料不等,我抽卡确定他们在该项罪行中的强度。”
“你不是以恶制恶吗?怎么充满了娱乐性……等等,”罗夏锤了一下手掌,“是博彩业,你为处刑开了盘口?”
林雨霞给予一个赞许的眼神,她打开空调的同时脱掉外套,贴合身体的毛衣让她显得娇小玲珑,不过该发育的地方分毫不差。
她给罗夏倒了茶,后者低头看到了一连串的信息,都问他一个人要不要紧。他少不得要一一回复,忙完之后茶也入味,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之后是一片甘甜。
罗夏喝茶的时候发现粉毛老鼠直勾勾的看着他,哪怕双方目光接触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幸好这里足够明亮,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不会随便发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变得越发尴尬,罗夏为了打破寂静,他问道:
“今天是团圆的日
子,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吗?”
“家父与老友会面,下午就出发了,他明天晚上才会回来。所以我们做什么都不必担心,
没人回来的。”
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罗夏不敢多想,他又喝了口茶,继续说:
“诗怀雅今天在近卫局当值,真辛苦啊。她本人倒
是不在意这一点,和一帮部下胡吃海塞,自得其乐。”
林雨霞露出一抹微笑:
“也仅仅是自得其乐罢了,她想和博士说话,漫步于龙门的街头,欣赏龙门的夜景,而现实是她还在近卫局大楼加班。你同情她吗?”
“想想我在罗德岛的工作量,我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
“那么惊蛰小姐呢,我看到她和你们罗德岛的人一起。”
一提到惊蛰,罗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惊蛰算是他和林雨霞——魏长官的代理交易的一部分。
他说道:
“她认为自己拥有代行公义的权柄,所以生命里没有爱情。有次我无意间和她讨论起这个话题,她的头发当时就噼里啪啦的放电,怪吓人的。
只是,她在罗德岛专注于其他事务,我不知道她想来罗德岛调查谁,但她看起来打算在罗德岛住上一两年的样子,甚至可能更长久一些。”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稳住了惊蛰?”
“这取决于魏长官需要多少时间,以及他的动作大不大。”
“十五天,十五天之后无论惊蛰留在哪里,她对龙门都不再是威胁。”
“十五天的话……我可以保证。”
林雨霞颔首,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了过去,罗夏打开发现这是贫民窟地图 3.14
版本,上面有一条细红线从林雨霞的居所出发,曲折拐弯延伸到另一端。
“上个星期你放走霜星之后,她和同伙转移了住处,就算他们反侦查能力再高,乌萨斯人在贫民窟里总是显眼的。等等……”
林雨霞拽住站起来的罗夏:“你要去哪里?”
“去找霜星谈一谈。”
“单枪匹马?”
罗夏冷静下来,他转而问道:“弑君者和 W 呢?”
“前者的小队集体死在了据点里,又被袭击者用火点燃了据点,尸体难以辨认,不知道她在没在里面。后者的话目前还没有下落。”
“那么,我能邀请你散散心吗?”
“可以,但是代价呢?”林雨霞说,
“我们私底下算是朋友,但想要雇佣我的话,光是友谊可不够。”
“那么你想要什么?”
“你的藏书,我希望能够得到阅读博士每一本藏书的权利。”
罗夏苦笑道:“你简直是在直白的提示我,我的藏书里蕴藏着足以雇佣你的价值。”
“就算我不做交易,博士迟早也会发现你拥有的财富,它在追逐你,你跑不掉的。”
“它很危险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看一看。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就请博士好好负起责任来。”
看书又不会怀孕了,你干嘛用这幅看打胎不给钱的渣男的眼神看着我?
罗夏与林雨霞完成了新的交易,他摸到口袋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掏出一份红包递给林雨霞说:“祝你春节愉快。”
粉毛老鼠接过去,轻声说:
“这是我节日期间收到的第一份红包,谢谢。作为交换你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你还有一分钟做决定,之后愿望就会过期。”
我需要用藏书来交换你的护卫,但一份装着 100 块龙门币的红包却能得到一次许愿的机会?
罗夏真不懂林雨霞怎么想的……不,哪怕单纯如夜莺,他都不曾完全进入过对方的内心。
“那么我希望你能向霜星的人提供生活物资,他们很困难。”罗夏说。
“可以倒是可以,但这样真的好吗?他们生活越是困顿,迫于生计和平的加入罗德岛的概率越大。”
“比起雪怪部队,我更想得到霜星的心。而为了得到霜星的心,必须让她芯服口服。这时候耍弄奸滑的手段,只会让人离心离德。”
林雨霞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