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听。”塔露拉嘟囔道。
冰棺在抬棺人的加速中变成了巨大的攻城椎,塔露拉银色的发丝在流风中晃动,她的眼中映出冰蓝,然后被赤红取代,野蛮的力量随着她挥剑的动作施展。
“嘭!”
力量的碰撞直接把罗夏推了出去,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来。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右臂产生剧烈的痛楚,让他一下子跌倒在地。
与左臂对称的伤口在右臂显现,伤口处翻卷的皮肉犹如开启一道门关,鲜血滴落,其中蕴藏着金色的光芒,很快又被火焰蒸发,让空气里残留浓腥的味道。
罗夏抬起头来,看到塔露拉毫发无损的分开烟尘与汽雾。每一步都留下余火的脚印,一条火焰之路在她身后铺就。罗夏有些失望,他没指望在正面交锋里击败塔露拉,他只是失望自己没有给塔露拉造成一点困扰。
“还有新招吗?”塔露拉说,
“我想起了小时候观看猎物与猎物者搏斗,为了生存而倾尽全力的姿态,大自然里生存法则有种残酷的美,而我欣赏这种美学。”
罗夏苦笑道:“看来我是被当做猎物了。”
“这是荣幸,如果不是你身份特殊,我们相遇五秒之后就会结束战斗。”
罗夏具现手枪,对着地面射出一发子弹以增强音感,转眼之间,塔露拉已经来到眼前,高举起手中的剑。罗夏只得举起自己的唢呐,被塔露拉的剑砸进地面。
“咳。”
他吐出一口血来,尽管模样狼狈,但塔露拉面容仍然严肃。现在的博士和她所知的那个东西只有四成相似,但他们的身体素质是相同的。类似的攻击她要在一分钟内再完成六次才有可能杀死他。
她不准备那么做,活的博士比死了的更有价值,既然那个老女人试图控制博士做罗德岛的工具人,那么证明博士理论上是可控的。这么一件宝贝窝在罗德岛这种无聊的地方实在可惜。
然而,塔露拉听到剑下的男人发出古怪的笑声,她定睛细看,发觉博士的怀里有十五个破碎的玻璃瓶,青色的液体流出,浸染了他的身体,也让空气里浮现淡淡的香气。
“如果你指望用毒药同归于尽的话,那么最后只是在折磨你自己罢了。”塔露拉说,“我是德拉克,没那么容易中毒。”
“你大概不知道,罗德岛也有一位德拉克,所以你们种族的特性我也清楚。
“罗夏抬起头来,
他的瞳中映出塔露拉的剑锋,“这可不是毒药,而是祝福啊。”
罗夏的手掌摊开,冰刺拔地而起,塔露拉后退一步,挥剑斩断冰刺,青色的药水在空气中泼洒,归于泥土。她向前再踏出一步,舒展手臂,长剑裹挟的流风吹开了博士的刘海。
“浪费你的精力只为了做无聊的药剂?你明明还有霜星的力量,却连一个法术都施展不出来,你的唢呐也无法构建,那是你唯二能够对抗我的手段。”
“兵法有云,攻芯为上,攻城为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与一个女人交战,打击她的内芯比伤害她的肉体更为有效。而我的实践告诉我,想要打开女人的内心必须温柔,而想要进入女人的内芯必须强硬。
不管你精神是男人,女人,或者不是人,但你的原装舰桥表明你至少在生理上是个女人。
那么,芯战的规则对你适用。”
塔露拉摇了摇头:“就迷之自信这一点,你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她的手臂抬起又落下,耀眼的金色光芒从罗夏第二道伤口里渗出。塔露拉立刻以火焰密不透风的包围自己,她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操纵火焰向外扩散,并作出追击的姿态。
然而,一抹冰蓝色的光芒闯入她的视野,罗夏躲在冰盾之下。在冰盾消融的瞬间他从地面弹起,持握冰矛发动咸鱼突刺。塔露拉伸手想要拨开它,下一秒,她却看到自己的手掌被冰矛穿刺。
两根冰矛从地面升起贯穿了她的双脚,她想要驱使火焰,然而剧烈的痛楚分散了她的精力。
她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
“结束了。”
罗夏冷酷的声音与枪声一起响起,塔露拉闭上眼睛,聆听着子弹撞击她额头的声音,轻声说道:“结束了。”
她睁开眼睛,没有手枪,没有冰矛,她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剑锋距离罗夏的额头只有 1cm
的距离。罗夏捂住自己的嘴巴,血液不断从指缝和他手臂的伤口里渗出,殷红的血中有着金色的雾气升腾。
“原来如此,你刚才为我植入了幻术。”塔露拉感受着身体的痛楚,“在幻觉里受伤带来的痛苦会反应到现实里,那么如果你给我植入死的幻觉,那么我在现实就会真的死掉……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吧。”
回答塔露拉的是罗夏粗重的呼吸,仿佛破旧的鼓风箱那般沉重的声音。塔露拉接着说:
“你
的手臂伤口很奇怪,那不是我留下的伤口,再结合你突然表现出的令对方陷入幻觉的能力,是通过这道伤口获得的新能力吗?
在神话传说中,献祭自己而得到力量的行为并不罕见,哪怕是奥丁也失去了一只眼睛,相比之下你仅仅用手臂上的一条伤口就得到新能力实在太划算了。
如果是寻常人,大概已经被你的幻觉直接杀死了,但对有过死亡体验的人来说,你所制造的死亡幻觉就如同处男去写 H 文,你可以模仿,却无法注入灵魂。”
“咳,还真是毫不留情的评价。在那些被你欺骗的感染者面前,你也是如此喋喋不休吗?”
“当然不是,一个领袖应该与部下保持适当的距离,我现在对你说那么多,就当是对老朋友的一些优待吧。何况,我听闻过去的博士也很高冷,即便对他服务的特蕾西亚也常常一言不发,现在的你话也挺多的。”
塔露拉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单词,听起来像女人的名字。
“特蕾西亚”让记忆的碎片自动拼合,
在甲板散步的她,被阳光剥夺色彩的她,在梦中徘徊的她,对他说出“骗子”的她,都是“特蕾西亚”的一片羽翼。
“特蕾西亚,关于这个女人你知道什么?”罗夏问。
“这件事,你问问她最信任的人和你最信任的人比较好。”塔露拉举起剑来,“愉快的聊天时间结束了。”
罗夏怔怔的看着塔露拉,忽然笑了起来,不是死到临头的人故意摆出的洒脱笑容,而是他发自内心的认为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你还有什么后手吗?”塔露拉问,
“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想要榨出一个人绝望,非得等他招数用尽不可。”
“那么,就让我光明正大的拖延一下时间好了,
“罗夏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
在正面交战里胜过你,再给我十年的时间都不行。
所以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给你制造足以影响你状态的麻烦,其中的关键在于我必须表现的足够弱,只有足够弱才能让你轻视我,以猫戏老鼠般的姿态和我玩耍。”
“你想说你是示敌以弱?”
“虽然很想那么说,但我的战斗力真的很弱,根本不用装。一开始,我是想出其不意的用霜星教给我的源石技艺打败你。”
“霜星的强大来自于冰原的锤炼,而你拙劣的模仿就像处男写 H 文一样,完全没有灵魂。
何况,就算那个叛徒在这里,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的,我尝试之后很快认清现实,所以我想到了新的手段,这种手段因为不道德而被我封禁,但我觉得和你对战的话是不用讲道德的。”
“你指这些青色药剂?”塔露拉问。
“存乎想象的事物具备力量,这些药剂比现实里更强力,因为现实受到逻辑和常理的约束,
而想象则是无拘无束的,所以我放弃了源石技艺,转而全力想象青色药剂。
后面对你的牵制性攻击也好,为你植入幻觉也好,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话也好,我只是给你制造期待感,让你期待我的后手,从而争取时间罢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事情的发展还在你的掌握中?”
“大体是不差的,”罗夏指了指塔露拉站立的地面,“塔露拉,不管你的身体里装着哪个变态,但你的身体的确是一个年轻姑娘,年轻的姑娘……总是爱玩的。”
顺着罗夏手指的方向,塔露拉低头,看到干燥的地面有被浸润的深色斑点。她的注意力从罗夏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时,火热的感觉席卷了她的身体,而这种火热与她操纵的火焰不同。
“意志坚定如深海猎人,让其体验欢愉至多需要三百滴,而我所知的那位德拉克只能扛住不到两百滴的分量。诚然,高贵如龙的你拥有强大的意志力,然而你们的身体却充满了情欲,
只是等待一个时机。
我所做的,不过是用青色药剂唤醒你们的本能。它不是伤害,而是一种祝福,所以绕开了你身体的防御机制,达成效果。”
塔露拉捂住自己的小腹,然后挪到自己的胸口,她吞了口口水,干渴的感觉从喉咙里涌现。
她不快的甩动手臂,火焰席卷了罗夏的胸膛,在其上留下一道焦黑的伤口。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你还得杀我六次,同时你身体的激情无法停止。你的水分还够吗,
塔露拉?!”
罗夏手忙脚乱的逃离塔露拉的攻击范围,同时不忘开口嘲讽。塔露拉两股战战,迈出脚步的瞬间涌出一股让她发软的酸意,香甜的味道涌入她的鼻腔,干扰了她的思考。
然而,纵火已经成为塔露拉呼吸般的本能,她的手指对准博士逃跑的背影,火光在指尖骤现,红莲绽放,每一片火焰的花瓣都在她与罗夏之间描绘一条优美的函数曲线,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
罗夏就地一滚,躲开了最先袭来的一团火焰,火焰在地面炸裂,气浪推着他翻滚的更远。
他身体僵硬的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从天空坠落的火光。这些先后坠落的火焰足够在一分钟杀死他六次,他马上要迎来在梦中的终结,
“凯尔希,特蕾西亚,阿米娅……”
他无意识的念出这几个名字,闭上眼睛等待被焚烧的感觉。一秒之后,橙红的光亮钻进他黑暗的视野里,他困惑的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上方,一道斜刺里钻出的焰光把所有的攻击拦截。
塔露拉和罗夏同时看向新来的参战者,穿着草榴色连衣裙的白发猫娘朝两人致意。罗夏瞪大眼睛,他没想到最讨厌的人会扮演救兵的角色。
“凯尔希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夏一下子坐了起来,红麦色从视野里一闪而逝,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抚摸着自己的喉咙,
那里还残留被塔露拉的火焰灼烧过的感觉。
他抹了一把,发觉额头满是汗水,白衬衫也满是被浸润的痕迹。陌生的沙发花纹出现在视野里,几秒之后,他想起来这是在陈 sir 家的客厅里。
冰凉的感觉在罗夏脸颊上扩散,他抬起头来,水杯和风笛的形象一起纳入眼中,他想起自己刚醒来时消失在他视野里的红麦色,大概那时候风笛正在俯身看他吧。
风笛把水杯递过来,罗夏接过来咕噜咕噜,风笛解释道:
“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你满脸痛苦的
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就像一条毛毛虫。走近一看你满身都是汗,我就想你大概做噩梦了。”
“嗯,的确是噩梦。” 罗夏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风笛笑了笑,“噩梦已经结束了。”
漫宿里的遭遇战极大的消耗了博士的精神,让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有挥散不去的忧郁。他的郁闷化利箭命中了风笛的心,她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加快的心跳。
风笛对博士的“来电”混合了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母性的保护欲,还有微弱的基于颜值的心动。大大咧咧的姑娘并不能把这些细腻的感觉区分,她只注意到自己心跳加快的事实。
“风笛,陈 sir 和阿米娅呢?”罗夏问。
“半个小时以前,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她们神色严肃的出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然后我就看到博士像毛毛虫那样扭来扭去。”
“呃,不用给我形容第二次……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看我看了半小时的时间?”
风笛摸了摸后脑勺说:
“陈陈说过你的事情,然后我很好奇嘛,她所说的博士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的话语总会带着偏见,我就想亲眼观察博士,看看你为人怎样。”
“看着做噩梦的我可观察不到什么,而且这种话也不该和我本人说,不然我为了给你留下好印象,故意表演怎么办?”
“别小看我啊,别人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你倒是注意你的“陈陈”时常用人贩子贩卖奴隶的眼光看你啊!
罗夏捂住额头叹息,风笛没她自己吹嘘的那么精明,但也绝不是笨蛋。像她这样颜值高身材棒的姑娘,如果是个傻子,恐怕早已经被人拐到窑子里完成千人斩了。
心态安定下来后,罗夏不由自主的回想梦中和塔露拉的遭遇,塔露拉在梦中带给她痛苦,
而他“以德报怨”给予塔露拉“祝福”,他的痛苦和她的祝福都会带回现实中。令现实改变。
一想起塔露拉一天要换三条内裤,打架更要提前预备纸尿裤的场景,罗夏就感觉发自内心的愉悦,并再次感谢蓝毒。
结束沉思的时候,他抬头看到风笛直勾勾的看着他,顺着她的视线,他低头看到自己被汗水浸润,因而变得半透明的白衬衫,心中毫无波动。
男人的上半身不属于设防区域,被看也就看了。如果罗夏有棱角分明的肌肉和油亮的古铜色肌肤的话,甚至不介意做个暴露狂向异性炫耀自己野性的美。
现在,罗夏半透明的白衬衣下只有堆积的脂肪,被人看到只会降低评价。他急忙用外套掩住自己,风笛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说道:“啊,没什么味道,我不介意的。”
她那么说反而让罗夏介意自己会不会有大叔臭,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定没有什么味道后才放心。
“那么在意的话,要不要去冲个澡?”风笛问,“热水器里还有热水,足够博士用了。”
“呃,这样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