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彦吾办公的地方在行政楼的最高层,他的办公场地装饰的富丽堂皇,金与红成为他办公室的主旋律,从壁画到天花板到他身上的衣服莫不如是。
不巧的是,魏彦吾正在和某人联络,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有秘书给三位来访者递上茶水,
文月夫人只抿了一口,陈看都没看,罗夏则一饮而尽,转而摆弄起手中的投影仪。
二十分钟后,魏彦吾结束通话,他叹息的同时拿起烟枪,文月夫人拧着眉头说道:
“你和我
约定好了,室内不能抽烟,只能做做样子!”
魏彦吾松开抓住烟枪的手:“我知道,只是一时心烦忘了。”
外界传闻魏彦吾是个妻管严,博士一开始将信将疑,觉得即便是事实也一定是扭曲夸张了。
然而现在看起来,文月夫人真的把她丈夫吃的死死的,在家庭中颇具话语权。
魏彦吾看了陈一眼,碍着旁边坐着的罗夏没说什么,陈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龙门的执掌者深吸一口气,转而对太太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像迷宫一样,没有熟人的指点,客人会迷路的。”
“你看起来不像只是当向导的样子。”
“嗯,这一次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是来当说客的。”
“上一次你这么做是什么时候?你总是那么敏感,但我想,你可能需要一张船票,去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文月夫人断然回答:“不,如果没有你,我宁可去死。”
老夫老妻含情脉脉的对视,让旁边两个单身男女分外不适,人在这类事总是双标的,一方面会因为给别人塞满狗粮而愉悦,另一方面也会因为被人塞狗粮而不快。
所以,罗夏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魏长官?”
魏彦吾反问道:“你值得信任吗?”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可以信任罗德岛。”
“失礼了,我换个问法,你能够为罗德岛的行动背书吗?”
“我不能,但有人可以。”罗夏启动了投影仪,“凯尔希医生,这是第二阶段了。”
凯尔希的虚像出现,罗夏注意到她换了裤子,彻底断绝了他某些想法。医生看了他一眼,
对魏彦吾点头致意。
“我大概知道你展示什么说服了内人,龙门的无人机拍到了同样的东西。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魏彦吾说。
“坏消息。”文月夫人说。
“好消息。”陈说。
“?”
悲观主义者、乐观主义者、沙雕网友的经典反应在这个问题上展现。魏彦吾也没料到三个人会给出三种不同的反应,他咳了一声说道:“在一个月之前,整合运动就有重新活动的趋势。
众所周知,整合运动的关键不在于感染者,甚至不在于塔露拉,而是乌萨斯。乌萨斯第三集团军和它效忠的帝国一样,失去强人统治后,它正在慢慢衰弱。即便如此,它摧毁整合运动就和用菜刀切胡萝卜一样容易。”
“乌萨斯不止一种声音,”凯尔希说,
“人与人的诉求也不尽相同,皇族、官僚、布尔乔亚、
宗教人士、新贵族、旧贵族、军人……这是乌萨斯能够说的上的话几股力量,他们的利益不同。”
魏彦吾颔首:
“我和乌萨斯帝国议会的维特议长有联系,这个存在了几百年的吉祥物组织在乌萨斯新皇加冕之后突然变得炙手可热,它的核心力量是布尔乔亚、官僚和新贵族。”
“这不奇怪,旧贵族和军队在新皇眼中属于父皇的荣耀,对于活在伟人的阴影下,渴望留下名字的继业者来说,这份荣耀有些刺眼。所以他转而寻求新的力量,建立自己的事业。”
“虽然乌萨斯在扩张,但是它的心脏,组成帝国议会的那些人现在渴望和平,他们现在专注于内部斗争,所以我才能和维特议长建立联系。
在过去,我们的协商机制让我们迅速避免了数次边境冲突,然而这一次,我派往乌萨斯的信使只有一人活着走出了首都,他沿路受到了频繁的狙击,维特议长的人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向我传来一个糟糕的消息:帝国议会对地方的野战集团军失去了控制。”
凯尔希冷笑道:
“没有根基的新贵族、软弱的布尔乔亚、绝对利己的官僚所组成的过家家议会,就从来没有掌控过地方野战军。”
“说的没错,凯尔希女士,但这一次格外严重,维特议长表示他无能为力。我猜他要么是真的无能为力,要么他只是敷衍的说辞,他背叛了我们的协约。”
“因为乌萨斯的皇帝渴望征服龙门来建立属于自己的威望?”
“龙门的资源对贫瘠的乌萨斯是有利的,以此为跳板,乌萨斯能够征服更多城市……好吧,
我知道罗德岛不在乎这个,你们在乎感染者的利益。
龙门的争夺会让炎国与乌萨斯开战,那是与乌萨斯匹敌的大国,开战之后,那位皇帝在转移国内视线、缓解矛盾的同时,还可以以公民权为诱饵,收敛感染者去前线送死。
感染者增加的速度比乌萨斯消耗感染者的速度快,而且随着数量增加,感染者的反抗组织也在不断增加,对于任何统治者而言他们都是一枚枚正在成长的炸弹。
如果我是那位皇帝,我大概也会采取类似的手段把炸弹丢到别人的领土上。整合运动就是一枚炸弹,谁能想到这个反乌萨斯的暴力组织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乌萨斯人的马前卒。”
“感染者只是被裹挟了,塔露拉出卖了他们。”凯尔希说。
魏彦吾看向窗外:“塔露拉做的很简单,她只是想让我死,为此她能够牺牲一切。”
“既然我们都认识到她的危险,那么我们就有谈谈的基础。”
“这是魏彦吾而非政客魏彦吾的答案:不,我不信任你们。在我看来,你们整合运动都是感染者,我如何能信任你们?我和你们说这些,只是想你们别来捣乱。”
“我信任,并且准备出双倍价钱雇佣罗德岛,这动用的是我的私库,罗德岛是我的合作伙伴,你管不着。”
文月夫人顿了顿,接着说,
“感染者只是不幸得了病,小塔得病就不是小塔了吗?小陈得病,
你就不认她了吗?”
“她们俩和其他感染者不是一回事!”
“很可惜,我不那么看。”陈加入了对话,“我接触过许多感染者,发现自己和其他感染者没什么区别。你本来就讨厌我。现在你讨厌我多了一层光明正大的理由。”
这场会谈以家庭伦理剧作为结束,正如文月夫人所说的,魏彦吾和陈两个死脑筋碰到一起注定火星四溅,好在罗德岛的新雇主信念十分坚定,才没让这事拖下去。
为了攻略整合运动,罗夏找到了霜星,后者也想把自己的养父拖出泥潭。在博士的带领下,
霜星来到会议室,除了凯尔希、阿米娅和各个精英小队的队长,还有一位干员被邀请至此。
“将军,”罗夏开口说道,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第二百三十四章 莴苣姑娘(11)
(104→103)
博士所说的“将军”在罗德岛内的正式代号为赫拉格,乍看上去,他须发皆白的中年人,
已经步入暮年。然而他的眼神犀利像是认真的雄狮,面容刚毅犹如百战的老兵。在斗篷之下隐藏着被黑色衬衫与长裤包裹的强壮身体与澎湃的生命力。种种要素和怀抱里的长刀一起组成复仇男神的模样。
看到博士到来,赫拉格站起来伸出手,两人握了握。赫拉格的强大毋庸置疑,而他气质厚重内敛,使人对这位活着的传奇心生敬意。
赫拉格为乌萨斯打了几十年仗,从基层军官开始一步步靠着战功爬到将军的位置,可惜他不参与政治,也不懂得钻营,以至于这位战争专家仅仅是乌萨斯最杰出的将军之一,而不能更进一步。
虽覆能复,不失其度。赫拉格的谨慎使得在新皇登基,战争停止,起用新贵族,扩充官僚机构并对军人与旧贵族集团开始打压之后,他活过了审判和处决。
不过,将军却对乌萨斯心灰意冷,他离开了战斗四十四年的近卫军,把荣誉和骄傲留在了那里。又为了治疗收养的感染者少女奈音,他把尊严留给了切尔诺伯格的地下医疗组织阿撒兹勒,为这个组织充当打手和庇护者的角色。
这对将军是一种侮辱,而对一个失去养女就失去了人生全部希望的落魄中年人来说,这是一种救赎。将军的绰号就是他在为阿撒兹勒服务时产生的,每位感染者都对己方拥有如此强大的庇护者而欢欣鼓舞。
阿撒兹勒帮助感染者,但并不寻求乌萨斯当局的正面对抗,这个组织一直抱着独善其身的态度为感染者服务,使得切尔诺伯格感染者的平均寿命远比乌萨斯其他城邦高。
因为感染者死的太慢,乃至于完全控制病情,使得切尔诺伯格变成一座感染者比例非常高的城市,或许这就是乌萨斯当局放弃了切尔诺伯格的原因:如果非要牺牲一座城邦,感染者最多的城邦是最划算的。
这不是阿撒兹勒的错,然而他们的善意是恶意笼罩切尔诺伯格的原因之一。整合运动与天灾先后袭来,阿撒兹勒也被摧毁,赫拉格无力与大势对抗。他逃难到了罗德岛,代表阿撒兹勒与罗德岛签订长期合作协议——委婉的说法,本质上是给罗德岛当长工。
虽是一家医疗公司,但罗德岛至少现在最擅长的是暴力,而赫拉格是一干暴力分子中最暴力的。对于其他干员,暴力是最后的选择,而对于赫拉格来说,暴力是常备的选择,尤其以针对乌萨斯的战斗行动时,他会格外强硬与好战。
“就像一个安分守己做个好太太的女人,却发现丈夫养着二十个情人,最小的情人和女儿年纪相当,爸爸对曾经的祖国既热爱又憎恨。”
调皮而无所顾忌的奈音如此形容自己的养父,然后她被赫拉格打的满头包。不知道为什么,
博士听到这种形容感觉有些心虚,同时凯尔希医生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在罗夏到来之前,凯尔希已经大略讲解了他被请到这里的原因,罗德岛懂得战斗的人很多,
但是具备战略眼光,如何打赢一个势力的指挥官不多。
“只是我不明白,罗德岛打算对整合运动发动斩首战的话,博士本人就专精此道,那是可怕的天赋和经验积累的结果,你们到底让他经历过什么?”赫拉格说。
关于一位医学博士如何成为战地指挥官的秘闻,凯尔希不会作答,博士无法回答,他对赫拉格说:“邀请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最了解乌萨斯军队的人。”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爱国者对吗?”
罗夏点点头:
“是,根据我们的结论,除了爱国者的游击队与来路不明的萨卡兹佣兵,其他整合运动的部队威胁不大。萨卡兹佣兵将为我们的行动提供某种便利,剩下的只剩下爱国者的游击队。”
“萨卡兹佣兵?我不知道你们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我必须提醒你们:单个的萨卡兹佣兵可以信任,而成建制的萨卡兹佣兵反复无常,随时会背叛。”
“正因为他们不讲信义,所以他们才不会为了塔露拉拼命,但爱国者不一样,他在为感染者而战,不会容许任何人摧毁整合运动这面旗帜。不幸的是,他指挥着让乌萨斯第四集团军屡屡吃瘪的游击队……不,这支游击队就是乌萨斯建制的感染者正规军。”罗夏说。
“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请赫拉格先生在战场支援我们。”阿米娅说。
“抱歉,我可以告诉你们乌萨斯军队的战斗习惯,乃至于爱国者本人的战斗风格,但我不会和爱国者战斗,这是我们交换的誓言。”
“我们不是为了去杀死爱国者,而是阻止他为了野心家赔上自己的性命。”
霜星低沉的声音从罗夏背后传来,赫拉格把目光投向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迟疑说道:“你是……叶莲娜?没想到你已经长那么大了。”
“是的,赫拉格伯伯,我们差不多有七年没见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罗德岛重逢。”
“我上舰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一直避开您行动。
“霜星露出歉意的眼神,
“刚来罗德岛的时
候,我身体不是太好,但多亏了凯尔希医生,多亏了博士,我现在已经病情得到控制,作为术师干员为罗德岛提供服务,这才抛头露面。”
霜星提到博士时偷偷看了他一眼,性福的表情一闪而逝。罗夏一个踉跄,感觉自己被抽了一下,他诧异的去看凯尔希,后者面无表情。
阿米娅补充道:
“霜星小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们曾劝她待在后方,但她说这是她的战争,一定要来。”
“我总不能看着那个死脑筋的老东西去死,你们劝不动他,还是我和他痛痛快快来一场父女吵架比较好。”
赫拉格苦笑道:“爱国者把你当精神支柱,你要参战可真够为难他的。”
“女儿不就是给父亲添麻烦的存在吗?我听说奈音也是这样吧。”
赫拉格头痛起来:“现在她变得更野了,我完全管不了她。”
一提到奈音,赫拉格就从苦大仇深的老兵变成和蔼可亲的笨蛋老父亲,不知算不算巧合,
赫拉格与爱国者的养女都有些叛逆的个性。
罗夏看到这一幕轻轻笑了起来,比起认真严肃为他补习战术的无情将军,他还是喜欢人父的赫拉格,这时候的赫拉格很有人情味,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好吧,玩笑话就到这里。”凯尔希出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