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刻理解了罗夏的意思,想起了自己被舰炮轰击的雨夜,想起在被窝里度过的闷热且湿润的夜晚,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假装没听见罗夏的吐槽,继续说:
“为了满足妻子,丈夫只好只贼:偷窃二度,可他刚翻进去,就看到女巫站在那里。
女巫和男人做了个交易,她允许男人来她花园里采莴苣,并预言他会有一个漂亮女儿。作为吃莴苣的代价,男人必须把他的女儿交给她。
果不其然,不久以后妻子怀孕了,待她生下来之后,男人给女儿起名莴苣来纪念这件非同寻常的事。这对夫妻既老实又懦弱,他们怎么敢和女巫对抗,于是乖乖把莴苣姑娘交了出去。
莴苣姑娘十二岁那年,成长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女巫不知怀着什么心思,把她关进塔中,这座高塔在森林里,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是在塔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每当女巫想要上去,她就让莴苣姑娘把头发垂下来,那头金丝般浓密的长发就变成登塔的绳索。
两年之后,骑马出来游玩的王子窥见塔顶唱歌的美人,他想要和莴苣姑娘说话,但找不到进塔的路,这时候他看到女巫的做法,便在夜里照做。
王子爱着莴苣姑娘,莴苣姑娘爱着王子,他们私定终生。莴苣姑娘让王子每次来的时候带一根丝线,以此编织下去的绳梯,等编好之后就下去。
可是,第二天莴苣姑娘说漏了嘴,于是女巫就把她的长发剪成短发,并把莴苣姑娘放逐到荒野里。
再次登塔的王子被女巫嘲讽他和莴苣姑娘永不能相见,他从塔上绝望跳了下去,虽然没有丧生,但双眼却被刺扎瞎了。他迷失在森林里,每天只吃草根和浆果,每天都为失去爱人而痛哭。
几年之后,他终于到莴苣姑娘受苦的荒野。莴苣姑娘已经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个男孩,
一个女孩。莴苣姑娘立刻认出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她的两滴泪水润湿了他的眼睛,
使它们重新恢复了光明。
最后,王子带着妻子儿女回到自己的王国,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莴苣姑娘怀的谁的孩子?”罗夏问。
“自然是王子的。”
“怎么可能……难道是在塔上私会的那一夜?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就干柴烈火,这爱情也太奔放了吧。”
“如果是被人安排的婚姻,结为夫妻的男女在认识的当天就会完成夫妻的仪式,因为他们见第一面就要结婚了。”
“我记得莴苣姑娘十二岁被关到高塔上,两年之后就才十四岁,可恶的王子,竟然敢让未成年人怀孕,按照龙门法律这要判几年?”
罗夏知道陈和他说童话别有深意,他看出陈的难过,想要插科打诨让气氛快活一些,然而陈只是看着他,背光的身影深沉,眼眸里有阴翳扩散。
陈接着说:
“我想,这个童话应该还有后续。女巫卷土重来,她在王子的死里扮演了不名誉的角色,囚禁了莴苣姑娘,而后监护莴苣姑娘的两个孩子,准备培养成二代目莴苣姑娘。
结果,女巫的对头卷土重来,在女巫玩弄权术的时候掳走了两个孩子里较大的那一个,十几年后,那两个孩子重逢,同样的仇恨,不同的理念,本是同一根枝头缔结的两颗果实却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陈 sir……”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这只是敷衍孩子从哪里来的童话故事,但长大之后,我回忆起母亲讲童话故事的面容十分悲伤,大概这个懦弱的女人只能以这种方式委婉的表达自己对命运的不满。
我的母亲是莴苣姑娘,我鄙视她的懦弱,曾以为我的自强足以摆脱这样的命运。但现在看来,我和塔露拉是新一代的莴苣姑娘,血脉可以传承,命运也一样。”
“命运?这不像我认识的陈 sir,你应该是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女中豪杰。”
“那证明你对我并不了解。”陈冷淡的回答,“你总爱给人贴标签,却忘了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你只窥见了我工作时严肃认真的场景,以及对某人的仇恨,你就觉得仇恨成为我的生活核心,复仇、公义和努力都是从这件事里派生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塔露拉被迫和你分离,我觉得你不会对魏长官那么仇恨,有她在,
你们俩相互扶持,性格和作风都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极端。”
“我极端吗?除了一些时候,我和普通姑娘活的没什么两样:会偶尔熬夜看电视剧;零食吃的一堆一堆;会在意身材;每次洗完澡后去称体重,好像和恐怖分子对峙那样紧张;会根据时尚杂志参考衣服搭配;看着名贵的包包与化妆品,最后艰难取舍买个最便宜的。
我的生活并不苦大仇深,我也不止是有一件复仇的事要做。当然,我不否认那个执念是我生活里很重要的一部分,然而我的工作态度,我拼命锻炼和我渴望守护龙门的心情和复仇没有关系。
我只是爱我的家乡,并想让它变得更美好,我希望我吃过的苦不会有后来人重蹈覆辙,我要消除种族矛盾,淡化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对立。”
罗夏很耐心的听完陈的远大抱负。陈说的没错,他对她一无所知,没瞧出这个老练的警察有着平凡又可爱的生活,龙门百姓心目中的英雄竟然是个理想主义者。
因而,他对她的尊敬更上一层楼,努力实践自己理想的理想主义者注定会走向末路,因而他们的举动有一股悲壮的美。
她令他想起阿米娅……不,阿米娅比陈强一些,至少在陈十四岁的时候,生活的重担还没有完全压在对方身上。他至今也不明白,阿米娅是如何度过这些年的,又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成为罗德岛的灯塔。
陈误解了博士的沉默,小声说:“想笑就笑吧,只有这一次我不会生气。”
“我们算朋友吗?”
“勉强算吧,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我对陈 sir 一无所知,陈 sir 同样对我了解不多。因为我不会嘲笑具备实干精神的理想主义者,我这辈子都不会。相反,我想要帮助他们,看到他们离理想更近的时候,
我也就得到满足。”
“是因为阿米娅吗?”
“是,我看到阿米娅有许多理解者帮衬,而陈 sir 身边没有这样的理解者,星熊与诗怀雅,
你一直没有给予她们完全信任,星熊是魏长官的人,诗怀雅则和你性格不合,而且你觉得她太天真,不适合卷进你的黑暗里。”
罗夏伸出手来:
“这里有一个愿意理解你的人,他知晓你的痛苦,你的理想,你的行动,一些尴尬事把你们黏合在一起,尽管你们还不是朋友,但现在从朋友做起也不晚。”
陈盯着罗夏的手,脸色微红:“你交朋友的方式那么轻浮吗?”
“呃,我可以回去叫塞雷娅帮我捏个钻戒,纪念友情的那种,然后我单膝跪下把戒指盒举到你面前……不对,按照炎国的风俗,我应该把祖传的宝贝(DNA)给你,然后我们对拜来着。”
“你是不是故意混淆了交朋友和结婚概念?”
“我只想活跃气氛,陈 sir,你生闷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我喜欢你工作时干练潇洒的样子,真的很帅气。”
“够了!”
陈打断罗夏的话,她伸出手来,食指已经碰到罗夏的手心,却忽然收回手来,转而捏住罗夏的小拇指轻轻晃动。
她偏过头去躲开罗夏的目光,小声说道:
“这下遂了你的意了……我姑且把你当做同伴吧。”
一秒钟,两秒钟……罗夏持续的沉默让陈好奇的回过头来,她以为她伤了罗夏的心,却看到男人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立在原地。
“陈 sir,”博士用痛苦的声音说,
“你把我小拇指拉脱臼了。”
前几天有裙援问我,cos 舟游人物能换加更吗?我说能,昨天裙援送上 cos 照,所以按照承诺,今天二合一的加更是为 cos 加更,不算还欠更。
第二百三十三章 莴苣姑娘(10)
当大门重新打开,文月夫人走出门外的时候,她看到陈抓着博士的右手,一脸关切的样子,
说谎的男孩与坏掉的女孩之间的亲密令人惊讶。
听到脚步声,陈有些慌张的松开手,刚才用力过猛把博士的小拇指拽脱臼实属失态。感谢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的救护课程,让她不必去寻找医生,自己就能为博士复位。
复位之后,疼痛仍然在罗夏的右手残留了一段时间,他想用左手揉一揉发疼的位置,却被陈一把抓住。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的错误我负责,你没有医学常识,会……”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罗夏指了指自己,“我好歹是医学专业的博士,哪怕是学术向的。”
“你倒是表现的像个博士的样子啊,你最近一年发表过论文吗?在你的研究项目有什么进展?你指导了几个研究生?又在罗德岛制药公司里做了多少本专业的工作?”
陈的一连串问题仿佛陈德尼号的炮击,把罗斯麦整个人都给打傻了,最后他只好尴尬的偏过头去说:“我蛮夷也。”
“我向你道歉,把你小拇指拉脱臼是我的错。”
“呃,不用再道第二次歉了,下回注意些就好了。”
“我只是不明白,脱臼应该很痛吧,为什么博士没有当即说出来?你忍痛应该忍的很辛苦吧。”
“因为虚荣,我不想在你面前发出软弱的声音。太软弱的话,你是不会把当同伴看的吧。”
“胡闹。”
彼时罗夏坐在长椅上,陈坐在右手边,两人隔着一掌的距离。他受伤的右手被陈抓在手里,
陈弯腰凑到眼前很仔细的看着,生怕因为她的过错留下后遗症。
一缕调皮的发丝落到他的手背上,带来痒痒的感觉,陈伸手拨开,她手指的触感粗糙,滑过罗夏手背的时候像是粗砂纸刮过,无声的陈述着她的过往。
罗夏看着她的侧影,他看到她头上弯曲的犄角向着两边拓展,穿透玻璃的阳光在其上闪耀;
他看到她未加装饰的长发,它们随意的披散在背后,赋予蓝色布料弯曲的纹路;他看到她认真的侧脸,鼻尖被光芒点亮,而脖颈藏于竖领的影中,眼神专注,脸颊的线条绷紧,嘴唇紧紧抿着。
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陈的时候,那时候她位于龙门检查站的门口与罗德岛的人完成交接,
神情与现在一模一样。那时的她只把他当罗德岛的怪人,他也对阿米娅说这个人严厉到让人提不起兴趣。
结果最后,他还是逃不过真香。
陈的感知敏锐,她知道博士一直在看她,心中不免泛起涟漪,但她仍然坚持确认博士的伤势无碍后才放下他的手,同时偏过头来看他。
她的呼吸扫过博士的手背,湿润的气流从他的指缝里穿过。罗夏与她对视一秒,又偏过头去。因为他在影中,而陈被光点亮,满足了无形之术的发动条件。
博士总是涩情,总是强欲,他的饥渴难以满足,不过偶尔,他也愿意享受心灵平静的感觉,
例如此刻:窗棂的影分隔着地板上的阳光,盆栽的枝叶被风吹的轻轻摇晃,自动饮水机的指示灯由绿转红,走廊寂静无声。
罗夏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也听到了陈的呼吸,陈的呼吸比他更重一些,想来她的心跳一定比他更有力……想到这里,他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陈问。
“你刚才对我说你是莴苣姑娘,我想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登塔的王子。”罗夏飞快的往她那边扫了一眼,“考虑到我们俩的身体素质,可能我比较像莴苣姑娘,而陈是王子。”
陈敏感的捂住胸口:“如果你是莴苣姑娘,我绝对不会登塔。”
“我们刚才不是说好做同伴的吗?”
“临时的,效力期直到处置塔露拉为止。我想说,如果你是莴苣姑娘的话根本不需要我救,
你那么……涩,自己就能把女巫搞定了。”
“如果涩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么我可能会成为泰拉最自由的个体。然而现实在于,有些人可能在联通的第一秒就会把人烫伤,而一些会直接碳化。”
陈以为博士说的是塔露拉,她抓住他的手:
“我不许你对塔露拉出手,她纵然为恶,也不必
接受如此羞辱。”
文月夫人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她虚掩口鼻说到:“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夫人误会了,我和陈 sir 只是重新认识了一次。”
文月夫人困惑的眨眨眼睛,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流行文化,也就对这件事不予置评。她把球形投影仪交还罗夏,同时说道:“我被凯尔希医生说服了。”
“魏长官呢?”
“他脾气很倔,而且是个死脑筋。”文月夫人叹了口气,“唉,小陈,你之后找对象可别找这样的,你脾气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陈气鼓鼓的抱着手臂说:“我和他才不一样!”
“总之,你要一起来吗?我认为在这件事里,聘请罗德岛的专业团队去处理危机更为妥帖。”
博士自然是要去的,陈思考了几秒,事关塔露拉的大事件与厌恶魏彦吾的心情让她产生了犹豫。
文月夫人叮嘱道:
“如果去的话,你别和他吵。每回看见你们两个吵架,我都很难受。还有博士,请你跟着小陈,如果她情绪不对劲,你稍微劝解她一些。”
罗夏自无不允,有他这个外人在的话,魏彦吾与陈都会有所收敛,大概对同时爱着两个亲人的文月夫人来说,他这个缓冲装置来的正是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