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门交战就代表与炎国开战,那么一直谋求和平发展,打压清洗军队势力,由大布尔乔亚们的乌萨斯帝国议会威信就会受到重大打击,因为切城之所以如此靠近龙门,就是为了和龙门贸易,取得龙门的金融贷款。
同时,对于土地贵族来说,能不能打赢龙门的战役并不重要,打赢了,他们能从龙门直接东山再起,逼迫皇帝解散议会,重回旧时代;
打不赢,背锅的是议会,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两个核心要素:龙门与感染者,是议会推动国际贸易,也是议会推动源石工业发展,造成了如此多的感染者,进而引发感染者暴动攻陷龙门的事件。
从塔露拉陷城,到她突然动手的这很长一段时间,想来是乌萨斯的上层势力在来回扯皮,
而塔露拉最近行动起来,想来这事有了结果:上层之间的博弈并没有一派获得完全的胜利,乌萨斯的议会仍在,但无法再制衡土地贵族所把持的军队的行动,他们开始独走了。
想想看,你个人的力量能在这一系列博弈里起到什么作用?他们不把切城的悲剧放在眼里,
那么你的悲剧更是微不足道,甚至没有让你的仇人记住你的资格。
以及,你需要砍的人又增加了许多:见死不救的第三集团军,乌萨斯中央互相扯皮,把人命与城市当做筹码打出去的阴谋家们,乃至于那位皇帝也应该上断头台,为了永绝后患,他的皇后和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也该处理掉。”
罗夏说处决皇帝一家的时候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用橡皮擦把写错的铅笔字擦掉。凛冬杀过人,也想过杀人,但她与博士所说的杀人心情是不同的,博士说杀人的时候,这没有什么爱与恨,仅仅是利益的考量,他也是个冷酷无情的生物。
罗夏接着说:“如果你要凭着你手头的暴力去解决乌萨斯的社会问题,1453 人,这是我估算出的你需要直接杀死的最小数目,这些人是现有体制的既得利益者,或者准备把现有体制倒退回更野蛮落后的时代,所以他们必须死,不清除这些毒瘤,乌萨斯人民永远无法站起来。
然而,那些人不会乖乖伸出脑袋等你去砍,他们的护卫,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手下和附庸都会拼命阻止你。为了杀死这 1453 人,你可能得先杀死另外的 145300 人,也可能是 1453000
人,你一个人砍的过来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仅仅是在发泄个人的不满!”
“当你为之痛苦,为之疯狂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在渴求答案了。凛冬,你只是不知道,你只是觉得自己除了暴力一无所有。”
罗夏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足够的暴力是觉醒的乌萨斯人民为反抗贵族的压迫而进行的狂飙。聚拢起这样的力量很困难,更困难的是,让这样的狂飙践行同一个路线,同一个理想。不然,人们很容易被统治阶级相互分化,瓦解,然后继续被压迫。
那时候你能做什么,喝酒打架飙车,抽烟纹身堕胎做个叛逆的好女孩?所以我说你没有足够的暴力。”
罗夏的话里有很多能够反驳的地方,但对于现在的凛冬来说,去反驳博士的长篇大论超过了她的能力,她被罗夏牵着鼻子走,闷闷的说道:
“那么,这是你能够解决的事吗?罗德岛的体
量就是一点面包屑,而乌萨斯则是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一星期的大列巴。
你说了那么多,如果没有能力实现不了你所说的事,那么你的发言就是个笑话,就是个空想,除了让自己痛苦,什么也做不到。”
“没错,是痛苦。”罗夏轻声说,“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再睡着,尽管那会让我好受一点。
说来惭愧,我的觉悟还是因为阿米娅才产生的,阿米娅年纪很小,在本该安然‘入睡’的年纪,
她却因痛苦和责任,被迫‘醒着’。
像我这样的人,心态已经暮气沉沉,而且自私自利,就算只是给阿米娅出出主意,也未必能和她想到一处去。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有理想,有能力,渴望改变。
所以,比起淬炼个人的武力,我认为你应该让你身上的制服发挥真正的作用——在作为战士的同时也是学生,去学习知识,认清自我,认清自己想走什么道路。”
凛冬有些意外的看了罗夏几眼,学习是她讨厌的事情,但她也觉得,学习是一件正经事,
既然博士想的不是她玩制服 play,那么她就能放松下来,并且立刻那么做,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你这家伙,又是拿录音威胁,又是像学校历史里的老师一样巴拉巴拉说那么多话,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灌输你的三观,强迫我去成为你希望的人。”凛冬说。
罗夏也说的口渴,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却发现被凛冬刚才喝光了,顺势拿起凛冬的杯子喝了几口,说道:
“因为凛冬不是那种听话的好孩子,你很叛逆,我没法直接让你认同我的想法。”
“哼,我干嘛要做你眼里的乖孩子。”
“同时,我也信任凛冬。用一位我相信的人评价,凛冬是那种以暴力作为保护自己的外壳,
而内心流淌着公义与朴素的善良的人,所以,我相信你在充分学习之后决定走的道路一定不会偏离正道,你是……”
“停停停,别说了,肉麻死了!”
凛冬隔着衣服挠自己的手臂,仿佛起了疹子般停不下来,罗夏继续说道:“你是如此漂亮,
身材匀称,长发飘飘……”
“够了!”
凛冬腾的站起来,拍在罗夏桌子上:“你再戏弄我,小心真的进医院!”
“虽然路是你们自己走的,但现在,还让我强迫你们一件事,你和你的人都要去学习班学习,这事没得谈,因为我是这里的老大。我没法用暴力直接强迫你和你的人,但强迫一个人总有许多办法。”
罗夏从桌下把手提箱拿到桌面上打开,陪博士出生入死,还让别人入土的加键唢呐沉睡其中。
他说道:“听闻凛冬你每天很难自己爬起来,都是别人叫你起。”
“那样怎样?”
“我大概知道你起不来的原因,人所以我来帮你。”罗夏指了指加键唢呐,“每天早上,我给吹一曲《星条旗马上陨落》。”
“你果然和我有仇啊!”
“这是为了督促你学习,你不是想要取代我的位置吗?指挥作战需要你积累知识,处理公务需要你积累知识,所以,你想要取代我,是没法绕开学习班的。”
“啧!”
“再想想看,我这个人一贯喜欢文化人,你们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水平提高的话,也会执行更多的任务,你不是渴望通过做任务被认同吗?”
凛冬冷静的指出:
“不,这点你就别骗我了,那个臭着一张脸的菲林(天火)一看就是吃过墨水,不对,是上厕所都尿墨水的人,还不是天天冷板凳。”
“天火小姐的任务很重,承担起了罗德岛的源石技艺研究分类工作,如果你看过罗德岛的公共档案的话,会发现干员的档案里有很多她吐槽过的痕迹。
啊,你不用担心从学习班出来之后坐板凳搞研究的问题,凛冬你再怎么学都不可能比天火强,你们俩走的路都不一样。”
这话微妙的刺激了凛冬的自尊心,她讨厌学习的同时有一个小小的潜台词,也是所有心里没逼数的学渣的潜台词:我学习不好只是没努力学,如果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我可能比别人还要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凛冬没这个天赋。不过,她和小伙伴们在学习班的任务不是门门功课一百分,而是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合理的运用自己的愤怒,去弄清楚自己想做些什么,然后又能做些什么。
罗夏不奢求这些稚嫩的孩子能很快想明白这个问题,她们连心中的黑暗都尚未走出,如何又能去拥抱光明?但他可以确定,她们向往这个,而且由暗转光的路只能自己来走。
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让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继续待下去,对罗夏的名誉是危险的……尽管他没有名誉可言。
他站起来的时候,凛冬还下意识的抓住水杯,大有博士敢乱来她也敢乱来的意思。了解博士送客的意图后,她松了口气,神情活像被班主任训斥半小时之后终于放回去的学生。
“怪不得伊芙利特那种人也会听你的,光这张嘴就够让人害怕的了。”她嘟囔道。
“凛冬,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伊芙利特可不怕我,她只是把我当做平等的伙伴罢了。”
“你这不是听到了嘛!”
“或许我骗你比较好?”
罗夏总有办法让凛冬置于选择的难题了,而凛冬讨厌选择。她抓了抓后面翘起来的头发,
拧开门把手,她的武器就放在墙边,她抓住扛在肩上,回头看向博士,仿佛拿着落樱神斧的华盛顿看向他老爸的表情。
“凛冬,我知道你对别人的说教不耐烦……”
“知道你还说那么多!”
“因为你会倾听啊。”
“哼,博士倒是让我想起我老爸来了。”
“哦,看起来令尊有许多优点了?”
凛冬嗤笑一声:“他?满是大人的自以为是,特有优越感,总爱教育我,说些无聊的废话。
哦,他还喜欢打人,那些耳光还真是令人怀念。”
“我可不会打你。”
“实际上,你可以打一次。打完之后,我就有借口把你的十根手指全都打折。”
“真庆幸你没对你父亲出手。”
“在我能打过他之前,他死了。”凛冬平静的说,“我不怎么恨他,但也不怎么爱他,怎么说……就是有点小难过吧,遇到你这样的男人,我突然又想到他,废话也多了起来。”
“凛冬,我倒是不介意做你的监……”
“梦话就留在梦里说吧,你是不是遇到每个未成年姑娘都想做人家的监护人?”
罗夏大惊:“你怎么知道?”
凛冬也惊讶道:“刚刚那话我自己都没当真。”
说完之后,她躲开了罗夏的摸头一击,挥着斧头,露出森白的牙齿和他道别,这动作迅速劝退了罗夏的摸头欲望,直接关上了门。
“嗤,胆小鬼。我又不会真的砍你。”
经过一番波折,凛冬来的时候极为愤怒,走的时候还算愉快,但没几分钟,她回到宿舍看到早露的脸时,就感觉自己血亏:她确认了博士没潜规则早露,但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喂。”
她不爽的敲了敲门,让和名为薇拉的熊布偶一起作伴看书的真理、抱着枕头坐在最明亮处的古米,对着空气弹吉他的烈夏,无论气温如何,始终穿长袖遮掩手臂的早露一起看向她。
迎着伙伴们集中的视线,凛冬生硬的说道:
“我和博士谈了谈,他准备把我们送进学习班学
习,你们有谁不愿意吗?”
“索妮娅,我本来就在学习班里。”安娜说。
“挺好,我赞同。”烈夏一反常态的说,“哎呀,不是我爱学习,这有一本音乐杂志,用哥伦比亚语写的,你知道那里的摇滚……”
凛冬也喜欢摇滚,以前她还崇敬过一个摇滚明星的改装机车,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么炫酷的一辆车,在深夜骑着机车在无人的大道上上演速度与激情。
“我也同意。”
在这类讨论里,早露永远来大局已定的时候才出来符合主流的言论,凛冬不喜欢她这样,
但这是早露的生活方式,她也仅仅是不爽罢了。
古米更不可能有什么反对意见,她有很多习惯,而凛冬与真理是她最优先的习惯。她说:
“大家去我也去,只是我上午还要去厨房帮忙。不干活就没饭吃,没饭吃太可怕了。”
真理摇摇头:
“没关系,学习班的时间很自由,为了方便学生学习,老师还上传教学视频到公共资料库里,我们跟着资料库的进度走就可以了。唯一的一点……”
“什么?”凛冬问道。
“那里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但是如果期末考不及格的话,学习班的成员们会被迫换上不同于她们日常的制服……”
“果然是博士的恶趣味,那个人!”
古米天真的举起手来说:“那么考及格不就好了。”
“说不定在没及格的人里,会有故意考不及格的人呢。”真理淡淡的说。
烈夏不管不问,古米与凛冬面面相觑,不明白真理什么意思,早露去像是脑补了许多事的样子,她解开了外套第一颗纽扣,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那,咱们就定在去下午的课吧,好了,没什么事就解散吧。”凛冬说。
真理打了个哈欠:“正好,时间也不早了。”
其他也纷纷起身告辞,唯独早露经过的时候凛冬抓住她的手臂说:“别再接近博士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