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对我的人犯下了下流无耻的罪行!”
“可是,我听早露说,你们过去关系不算好,她一直是你们圈子的边缘人物。”
“这不是她说的算的事情,我才是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老大!早露是我们团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她过去做的混账事我已经揍过她了,如果她今后敢做混账事我也会揍她,同样的,谁敢欺负她,我也会揍欺负她的人!”
“因为你们是朋友?”
“就是朋友!”
“所以你为朋友出头?”
“我就是在为朋友出头!”
罗夏遗憾的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只是委托早露帮我处理一下剩下的文件,没想到她会那么累,也没想到你的反应那么大,好吧,以后我不会要求她进行文书工作了。”
凛冬眨了眨眼睛,她愣了好几秒钟,举起来的拳头轻轻落下,落到博士的胸口说:
“你……
耍我?”
罗夏无辜的摊开双手:
“凛冬,仔细回想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有说过慌吗?只是心邪的人看什么都是邪恶的罢了。”
凛冬眨了眨眼,她的脸更红了,这是羞愤的表现,而且这羞愤更多是对她自己的。虽然看起来是个暴力 JK,但凛冬其实也是个讲道义的人,所以她没办法对博士使用暴力。
她跌跌撞撞的后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哼,你就是故意钓鱼引我上钩!不过没关系,随
便你说去吧,反正也没人会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原来如此,随便我说吗?”
罗夏露出奇怪的笑容,在凛冬诧异的目光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下录音停止的按钮,
保存,上传云空间,然后播放。顿时,房间里响起凛冬在激愤之中说出的真心话。
第二百六十七章 龙(14)
(91→90)
提问:如何让一个青少年体会最深刻的羞耻?
答曰:把他/她的真心话记录下来,在她明白事理之后复读一遍。
眼下,凛冬正是明白事理的时候,办公室回想的声音令凛冬的面颊再度发红发烫,天知道她脑子一热说了什么,这件事她绝对不想早露知道,只有早露绝对不行!
同时,她心里对博士点燃了新的怒火,她知晓,博士巧妙的利用事态的发展,攻入她最脆弱的部位,绝对不只是想看她狼狈的样子那么简单,在此之上,他必定别有所图!
她转身,看向博士的神情颇有鹰视狼顾的感觉,罗夏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凶险,于是摊手回答:“已经上传云端了。”
凛冬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下来,她用嫌恶的眼神看着罗夏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确实别有所图,不过是看到你之后临时产生的新想法。凛冬,你今年多大了?”
“快 16 岁了。”
“是个好年纪啊。”
罗夏的感叹让凛冬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不由得又想起有关博士的那些传闻,已经设想的道路再度浮现。
罗夏接着说:“根据乌萨斯的学制,凛冬应该是七年级,对吧。”
“是又怎样?”
“那么说,现在你身上穿的这身是校服咯?”
凛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她不大在乎这个,以前是因为家里穷,没什么衣服穿,
校服面料什么的很结实,而且便宜,打架不容易坏,就算坏了也不心疼,渐渐的就成了凛冬的标准穿着。
她把这个习惯带来了罗德岛,罗德岛虽然有以黑、蓝、白为主基调的制服,但凛冬是以当罗德岛的老大为目标,自然不肯和竞争对手穿一样的衣服。
好在罗德岛是个足够散漫的组织,在统一着装和精神面貌的要求为零,于是凛冬的穿着就保留下来。时间足够久之后,这衣服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只有在脱掉丢进洗衣机,以及早露抱怨旧贵族学校的制服胸口好紧的时候,彼得海姆中学的校服才能表现出一点存在感。
这校服代表了什么呢?自然不可能是朗朗读书声,不是讴歌青春,不是和朋友的有趣回忆。
她使用字典殴打别人比翻开查阅更多;她在阳光下挥舞拳头,比做体育锻炼来的更多;与朋友的记忆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恐惧,为了活下去,她和她的朋友在人为制造的活地狱里都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凛冬突然对自己充满了一种厌恶感。这表情落到罗夏眼里,他说道:“看起来,
你有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看到你就够不愉快了!”
“凛冬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都没参加过考试。”
“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和外校的人干架,打完后去空教室睡午觉,睡到傍晚起来回家吃饭。”
罗夏挑了挑眉毛:“学校是那么讨厌的事吗?”
凛冬不屑的一笑:
“哼,我忘了你姑且还算个博士,对你们这种掉书袋的人来说,还是早露这种成绩好的乖乖女才是优秀青少年的典范吧。
像早露这样的人,她有学习好的资本,毕竟她家有钱,从小就用钱用人脉请来各种老师给她上课,她会说三国语言,懂艺术,音乐声乐油画舞蹈体操都在行,还会花里胡哨的剑术,我们穷人有条件学这个?”
罗夏皱起眉头:
“据我所知,切尔诺伯格的鲍里斯伯爵是新贵族,他的产业和他的野心要求切尔诺伯格必须有一定数量,具备一定文化基础的技术工人,所以他在切城大力推进九年制义务教育,在 17 岁的孩子打下文化基础后,再用技术学校和大学分流,前者毕业被吸纳到切城的工业里,后者则是统治者中的扈从与助手来源。”
“你也知道,我们拼命学校,到了最后出来也就是受人剥削的工人。那算个什么前途,我呸,那是送给鲍里斯这老吸血鬼剥削的可怜虫!”
凛冬指了指自己:“你知道吗?在技术学校里,不止是为工业服务的学校,还有女仆学校,
专门去学习怎么侍候那些个可恶的贵族老爷,我妈就是这样。在那场惨剧之前,她总是催促我赶紧决定未来,还拿自己当年这段经历说事。
我有个什么未来?大学我考不上,那是 100 个穷学生竞争 1 个名额,另外 100 个贵族学生竞争 99 个名额的制度。人家有艺术加分,有各种证书,穷学生们一件也掏不出来,只能拿自己的命来斗!
技术学校也是一样,我这样的女性读出来进工厂,只能拿男性三分之一的工资,倒是去女仆学校读出来能拿男性三倍的工资,但我不想去,我妈是贵族的仆人,我也去当贵族的仆人,
我家世世代代都给人当仆人才能活下去?我忍不下这口气!”
凛冬说的口干舌燥,她抓起罗夏的水杯直接一口气喝干净,用袖子擦擦嘴巴,红着眼瞪着罗夏:
“早露学习好可以获得一个好前途,她是她家爵位第一继承人,去大学深造出来能更好经营自家产业,我学习好有什么用?学习好,只在公平的升学考试和升学制度里才有用,素质教育和穷人有半毛钱关系,我配吗?配个 O 巴!”
凛冬的声音愤怒,而她的表情绝望,又带着些许痛快的感觉。她气喘吁吁的坐下来,解开衣领的前两颗纽扣,揪住衣领不断扇风,让清凉的空气来抚平她身体的燥热。
罗夏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凛冬的愤怒……尽管阿米娅说不要轻易的认定自己能“理解”他人。
凛冬关于未来的绝望折射出切尔诺伯格的社会生态,切尔诺伯格又是乌萨斯政治的缩影。
大布尔乔亚、土地贵族与司法贵族三家斗法,同时又竭尽所能的从底层人民那里盘剥,卡死了向上晋升的渠道。
虽然是为了自家产业和更有效率的剥削考虑,但大布尔乔亚推行的九年制义务教育,重新塑造了切城的未成年人们,点亮了他们的蒙昧之夜。
蒙昧的人对贵族的剥削有一种惊人的忍耐性,而点亮了文明火光的人学会了思考,思考鼓励了他们的欲望,思考也让他们看清现实。理想的美好与现实的丑陋冲突摆在他们面前,可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想清楚如何改变这一切,根本就是奢望。
所以,凛冬只剩下愤怒,和她同龄的孩子一样炽热至极。没有明确的路线,没有清教徒般自我牺牲和奉献的灯塔去指引他们,他们的力量无端浪费在了无用的地方,虚度人生。
想到这里,罗夏回答:
“你应该愤怒,如果你不愤怒的话,那么恕我直言,那么你家大概真的要世世代代给贵族当仆人了。”
凛冬自嘲的一笑:
“少来讨好我,我做个无业游民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天吃发酸发硬的面包,
喝掺杂菜的麦粥。凭良心讲,你们罗德岛真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过得舒舒服服,一点都不想回乌萨斯那种没希望的地方。
不过,让我能在罗德岛生活的并非我在学校里学的那些无用东西,而是暴力。我在同龄人里应该算能打的,而且能用源石技艺,所以你们才收留我和我的人对吧。”
罗夏摇摇头:
“你和你的人加入我们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之间竟然还有这种……微妙的误会。
好吧,是我的失职,觉得你讨厌我,所以我不大常出现在你面前,惹你讨厌。”
“啊,我什么时候讨厌你啊……直到刚才为止,我现在后悔我应该早点讨厌你的。”
“好吧,你知道,自作多情不分大人和孩子。我来解释一点,我个人提倡人尽其用,你出现在战斗岗位,是罗德岛接纳了你们后做出的最优化选择,而不是罗德岛看中了你的优点再去接纳你。”
“有什么区别?”
“区别不大,但很关键,想来现在的你不太在意这一点。让我们回归正题,凛冬,你的录音还捏在我手里。”
“你想做什么!”
凛冬刚才发泄了心里积蓄的不满,这话她从来没和同伴说过,因为里面有相当程度表现了她对早露的不满与嫉妒。她揍过早露,但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早露是自己人,她不会对自己人恶言相向。
所以,和罗夏说了心底的话后,她像是卸掉一块大石头一样松了口气,浑身感觉轻飘飘的,
所以现在对罗夏说的话里多了一分轻飘飘的味道。
“我想让穿着制服的你去做更辛苦、也令我更愉快的事。”罗夏说。
凛冬先是困惑,然后突然想到拉普兰德的女仆装,她虽然不知道穿女仆装的拉普兰德和博士做了什么,但博士现在提到制服准没什么好事。
所以她立刻回答:“我拒绝!”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哼,你就等着我那么说吧。”凛冬冷静下来,抱着手臂,“又玩钓鱼执法对吧,这次我可不会乱猜!”
罗夏惭愧的低下脑袋,刚才他想让凛冬这身制服发挥应有用途的说法,的确有小小的邪恶心思……不过,既然凛冬再次产生了误判,他就正好把这部分跳了过去,毕竟来日方长。
“凛冬,你知道罗德岛有学习班,让未成年人获得应有的教育。”
“啊,我知道,真理报名了,她说你们罗德岛的历史课很有意思,比彼得海姆的老师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她喜欢就好,不过我更希望你来学习班学习。”
“学习,学什么?”
“历史学,数理化,政治学,社会学,博物学,地理学。”
凛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想折磨我就直说!”
“不,学习是为了让你摆脱折磨。”
“我有力量就足够了!”
“然而你没有足够的力量。”
“我可以击倒强壮的成年男性,我已经数次作为先锋干员冲击非法佣兵的阵地,这就是力量!”
“我是说,你没有足够的力量。”罗夏看着凛冬,“凛冬,你之前向我倾诉了乌萨斯的种种不公,导致了你这样的人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对人生感到绝望。
你知道该恨谁,但你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靠你的斧头吗?把挤占了大学名额的贵族学生都砍死?把切城不管是土地贵族、司法贵族还是大布尔乔亚通通杀光?
驻扎在切城外围的乌萨斯第三集团军属于土地贵族的阵营,他们可以坐视帝国议会阵营、
由大布尔乔亚主持的切城被他们的盟友塔露拉率领整合运动摧毁,那等于恐怖分子帮他们消灭可恶的政敌,又不用他们亲自动手,还能借助塔露拉的行动获得对龙门的战争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