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罗夏硬着头皮回应,“我的人在地面看到了一些线索,你有头绪吗?”
“有,”拉普兰德用男孩子气的声音回答,“我嗅到了杀戮与疯狂的味道,那个仓库里的守卫们已经全死了,他们为了钱而选择一份危险的工作,想来已经做好了交出性命的准备。”
罗夏摊手:
“那么我之前可能有一些小小的误会,有那么几秒钟,我认为这些死亡是你带来的,不过看到你的武器上满是油膏的温润质感,我便知道你的武器不曾染血。”
“不,你错了。”暴行以凝重的声音回答,“她杀了人,至少杀了一个。”
拉普兰德微笑道:“Bingo,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她手腕一转,带动手里的武器转动,于是罗夏看到她武器的另一面有着飞溅的血痕。他的脸颊有些发烫,为了自己刚才得出的错误结论感到羞耻。
“没有奖励也无所谓,我们赶时间,能否让开一条道路,我们祈求和平。”罗夏说。
“亲爱的,和平不是祈求得来的东西,而是用暴力夺取的战利品。想要和平。好啊,那就来成为支配者好了!”
拉普兰德的剑上聚敛流风,
“你们有些可疑,而我刚好很闲,让我们打一场再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
既然拉普兰德那么说,罗夏便知道失去了交涉的余地,他的队友们也知道。他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不用拜请守夜人,灯之力仍然点亮了他的灵魂,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他的眸子也被点亮。
“她掌握着两种力量,除了刃还有别的!”他大声说道。
拉普兰德本欲进攻,以连珠般的攻势确保对手的终结,但罗夏的说法让她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说道:“你知道我掌握两种力量却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你一定不是践行启之准则的秘术师……多半是灯了。
不过,一个至多只有灯 5 的学徒能看到这一层,了不起,作为对手我必须给予你赞美。”
“谢谢,”罗夏说,“在我眼里,你同样拥有野性之美,就像一头灰狼。”
“灰狼?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你死的时候我会把你雕成一颗圣诞树,让你的存在留在历史里。以后人们回忆起你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感叹‘哇哦,不如说这是一颗圣诞树’。”
罗夏没有接话,他像煤油灯一样发出光亮,黑暗的环境让他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拉普兰德下意识的低头,杜宾趁此机会抬手一鞭子抽过去。
拉普兰德虽然看着地面,但风声在她头顶炸裂的时候,她敏捷的侧身躲闪,于是撕裂空气的鞭子在她身侧落地。她一脚踏过去,但杜宾已经及时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暴行与星极一左一右夹攻拉普兰德,星极更快一步,她的剑上流转着星光,而星光则描绘了一次迅捷又优雅的刺击。
拉普兰德提剑格挡,凭着蛮力推开了星极,向后跳了一大步,一秒之后,战锤落在她刚刚落脚的位置,地面凹陷,蛛网状的裂痕里飞溅出许多水泥碎块。
她在落地的同时向前跳跃,一瞬间就把与暴行的距离和自己武器的攻击距离重叠。奇形怪状的圆规剑刺向暴行的脖颈,而使用长柄武器的暴行还来不及做出有效的格挡动作。
暴行也没有格挡,她只是下蹲,于是罗夏的灯光点亮……或者说模糊了拉普兰德的眼眸。
拉普兰德手腕抖动,她的剑追着暴行的脖颈刺去,却在距离暴行脖颈还有 3 厘米的时候被斜刺里钻出的单手剑挑开。
杜宾的鞭子像是有了生命,如蛇一般从黑暗里现身,在拉普兰德与星极交剑的瞬间,杜宾的鞭子把两把武器一起捆绑,进而把拉普兰德固定在原地。
下蹲的暴行站起来,刚想捡起自己的战锤拉开距离,给拉普兰德来记全垒打,拉普兰德一边与星极以及杜宾角力,一边伸腿踏住战锤。
暴行见状,单腿抬起,支撑腿带动身体回转,她的左腿像鞭子一样扫向拉普兰德的脑袋,
拉普兰德拿左手擒住暴行的脚腕,向后一拽,暴行踉跄向前,迎上拉普兰德的拳头。
“停下!”罗夏大声说道。
他举起转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拉普兰德,拉普兰德实力很强,但在三位战斗专家的缠斗之下,她不可能有余裕来“照顾”他,所以就给了他掏出手枪,打开保险,对准目标的机会。
“不错嘛,”拉普兰德赞许道,“利用环境亮度的变化来干扰我的视野,用鞭子的先攻,为同伴争取时间;用刺剑的接棒,继续与我缠斗,为用战锤的杀招做好铺垫。
即便杀招落空,用战锤的人立刻被你们转化成了诱饵。我看到她满是破绽,下意识的攻击她,而你又一次利用亮度的变化,不让我看到用鞭子的人武器挥舞的轨迹。
这样,用刺剑的与我交剑的时候,用鞭子的就可以把我和她的武器捆绑在一起,进而把我固定在原地……一位剑手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武器。”
罗夏举着手枪谨慎的靠近,暴行卸掉了拉普兰德的武器,用脚踢的远远的,星极的剑始终指向拉普兰德的脖颈,拉普兰德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杀过人吗?”拉普兰德看向罗夏,
“用剑或者手枪杀人的滋味是截然不同的,我是你的第一次吗?”
“很遗憾,女士,我不打算让你成为我的第一次,我无意杀人,只是照亮道路,踏上路途。
如果你不再是个妨碍……”
罗夏看向同伴们,看她们没什么反应后,继续说道:
“今天我们就相安无事,不过作为你浪
费我们宝贵时间的补偿,你一定要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成交,今天是个美好的夜晚,确实没有徒增伤亡的必要。”
拉普兰德温和的笑笑,她指了指罗夏身后,罗夏转身,看到一柄圆规剑在空中悬浮对着自己的后心。面对不知道何时便停在背后,随时能够夺取他性命的凶器,他惊出一身冷汗。
两把圆规剑回到拉普兰德手中,两刃合拢,好似圆规一样被她佩戴在左侧。她转身,罗夏和他情绪复杂的三个队友跟着她向窗户的方向走去。
任谁都看得出来,拉普兰德刚才放水了,她只动用了刃之准则的力量,也只使用了一把剑。
哪怕如此,她在战斗中有置罗夏于死地的能力,并且骗过了所有人的感知,而彼时,罗夏还在自得自己的胜利。
拉普兰德开口解释自己的行径:
“我们无恩无仇,和你们打一架是为了测试你们队伍里灯秘术师的水平,还有你们三位战斗专家的实力。”
“为了什么而测试?”
“为了你们接下来看到的东西。”
拉普兰德推开仓库的门,即便隔着面具,罗夏仍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再看地上那曾名为人类的东西,转身跑到墙边去呕吐起来,而暴行、杜宾与星极也沉默了,震惊于眼前的画面。
“即使秘术师为了满足仪式的需要而杀人,也不会把场面弄得如此……恶心。
“杜宾看向拉
普兰德,“你的杰作?”
拉普兰德摊手说道:
“我只是让这幅杰作变成‘完成’的状态。实际上,今夜我出来散散步,
顺带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毕竟我才来这里不久。
之后嘛,我迷路了。正好又有馋我我身子的好心路人试图把我带回他们的老巢里快活。他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到我不得不折断了他左右手的小拇指,顺带又留下一道‘伤疤’,然后他就吓尿了。”
“他当然会吓尿,因为对我们这边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刃秘术师杀人靠的是累计伤疤,
普通人至多累计两条伤疤,伤口附着的刃之力就会夺走他的性命。而最高明的刃秘术师也只能承受七个伤疤,以致敬刃之司辰‘上校’。”
拉普兰德摸了摸纵贯自己左眼的伤疤:
“有些时候,为了得到力量,哪怕明知伤疤会把你向死亡大幅度推进,但你仍然会让伤疤成为烙印。”
“……?!怪不得你能使用两个准则的力量。”
“所有还没有飞升的秘术师又能够使用多重力量的,要么是百年难遇的天选之人,要么是和司辰做交易,出卖了自己的什么东西换来的力量。”
拉普兰德意味深长的看了星极一眼:
“这些司辰就像伦蒂尼姆的工厂主,招工的时候把话说的天花乱坠,为了让你长久在他的血汗工厂做下去,他开头也会给你一些小恩小惠,等你与他命运相连的时候,便被他当做奴隶来压榨了。”
星极不为所动,借口去看看罗夏。杜宾皱起眉头问:“之后呢?”
“之后我跟随那个‘好心人’回到了他们的巢穴,也就是这个很臭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些陷在泥沼里、正在腐烂的人,于是好奇这些同行们的业务,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们在自相残杀。”
“你并不只是看着,”杜宾指了指门的位置,“这部分的金属存在不正常的变形,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有什么东西令它们极速冷冻后再以暴力破坏的模样。
你的另一项能力是冬,代表沉默与凋亡的力量,所以这里发生过如此凄惨的杀戮,却没能引起周边的关注。”
拉普兰德回答:“因为我从古籍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描述,古籍里给出的唯一解便是杀戮,
杀死怪异之人,便能把怪异暂时驱逐。”
“‘暂时’这个词用的很微妙。
“暴行说。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只看到那些守卫相互攻击,互相啃噬,简直像三流恐怖小说里描绘的场景。作为路人,我能为这座城市尽的义务就是控制损害。”
拉普兰德盯着杜宾:“我的事情讲完了,该说说你们的事了。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们在调查东伦蒂尼姆区弥散的怪病。”罗夏说。
他吐完用水漱口之后,在星极的搀扶下回到仓库。他又看了一眼现场的惨剧,强忍着恶心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我来这座城市尚短,来东区的次数就更少了,我没法确定是怪病导致这些人相互攻击,
互相啃噬。“拉普兰德摇了摇头,”你们和这里的帮派认识吗?”
“我不认识。”罗夏说。
“实话,但是玩弄话术可不好。你不认识,却又精准的摸到这里,这代表你的同伴是认识这里的吧。不过,这之后就没我什么事了,再见。”
拉普兰德拍了罗夏的屁股一下,一边走一边挥手,罗夏走远后才说道:
“抱歉,她可能认出
我来了。”
暴行摆摆手:
“没事,反正她没有遮脸,我们也知道她。如果防剿局的人来调查咱们,咱们就把她供出来。”
“之后该怎么做呢?”星极问。
杜宾回答:“既然合作者已经覆灭的话,那么我们就是他们遗产的第一继承人。拉斯普钦,
你来负责见证,并书写任务报告,我们负责把能拿走的东西全拿走,然后放把火处理这些痕迹。”
罗夏留在门外,看着一些非同寻常的物品被杜宾她们找出,带走,最后每个人都把自己塞的鼓鼓囊囊。杜宾借来他的打火机,点燃了油脂,于是仓库绽放热情的火光。
“走吧。”杜宾说,
任务算是完成了,但罗夏觉得这说不上成功。如果东区的怪病已经发展到人与人相互施展至死方休的攻击的话,那么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
他回去之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他精神奕奕的去找科西切,拍上一份报告的同时,
表情凝重的说道:“导师,你有医学界或者政府职能部门认识的人吗?”
“怎么了?”
“看报告吧。”
科西切看完以后,抬眼说:
“如果拉普兰德没有骗人的话,那么这次东区蔓延的怪病根本不是一种病。”
“不是病……难道是神秘世界的力量?”
“有可能是,我有一个猜测。”
在罗夏开口之前,科西切做出休止的手势:
“在我们讨论这个可能性之前,你必须了解一些
有关神秘世界的常识。
比如你说的梦中世界,正式名称名为漫宿,那里是司辰居住的地方,而司辰是漫宿诸神的称呼,正如字面意义上,他们每个人都掌握了一个小时。但并非每一个小时都有司辰,也不是每一个司辰都对应一个小时。”
科西切前半部分的内容星极和罗夏说过这件事,他在导师面前装作第一次听到,而后半部分则是全新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