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没有搬砖,对吗?”
罗夏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看向暴行,暴行虽然在微笑着,但她的笑容令人胆寒。他吞了口口水问:“有什么问题吗?”
“科西切女士临走之前嘱咐我,让我督促把今天的搬砖工作补上,之前我还在犹豫,觉得拉斯普钦你那么累,再折磨你是不是不太好,但看到你那么精神,我觉得肉体的锻炼可以继续了。”
你这绝对是报复吧!
罗夏无奈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服从暴行的安排。他和暴行的力量差距太多,哪怕认真反抗,也不过是让暴行把他拖进搬砖教室多花几秒钟的功夫罢了。
如果能用这微不足道的代价让暴行消气,维持两人的友谊,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事是有利的。所以他乖乖的来到剑术教室,如今这里堆满了砖块,也就变成了搬砖教室。
暴行的气消的很快,当罗夏例行训练结束后趴下来的时候,暴行并未像杜宾那样用恐吓的方式催促他起身,而是把他拉了起来,推进浴室。
搬砖让他腰酸腿疼,但名为“活力”的力量修复了他的身体,让他一天比一天强壮。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个月的时间,他原本消瘦的身体与营养不良的肤色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眸子变得明亮,就连发际线……好吧,发际线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
“活力”唯独在发际线这点不起作用,让罗夏有点伤心,从接触神秘世界到现在,他的发际线已经向上挪移了 1mm 左右,可以预见,如果他继续行走在这条道路,他的发际线将会升的更高,亦如他本人升的更高。
在他洗澡的时候,天空骤然降下大雨,寒冷的空气从上方排风扇的缝隙里渗入。他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大概是被科西切雇佣的仆人们忙着封闭门窗,为外面的盆景盖上塑料布。
罗夏泡澡的时候喜欢静谧的世界,那样他可以不受干扰的幻想,幻想种种美好的一切让自己放松,当嘈杂声从门外传来的时候,他被拉回了现实里,结束今天的享受。
今夜罗夏的梦里没有星极,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跑到果园里吃了许多好吃的、
但是叫不上名字的水果,这滋味从梦里留存到现实,让他遗憾的咂咂嘴。
他下楼的时候看到洗衣女工端着有泥点飞溅痕迹的长裙离开,便知道他的导师回来了。果不其然,科西切坐在她的会客厅里,望着阴沉的天空,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招手让罗夏进来。
空气里有咖啡的香味,科西切端起咖啡,很快,她与罗夏的唇齿都充满了咖啡的味道。
“糟透了。”她说。
“导师,你是指什么?”
“天气,还有昨天的聚会都糟透了。
“科西切用略带恼怒的声音说,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防剿局的人突袭了作为聚会场地的圣亚割妮医院,康妮·李那个疯子竟然在出入口放置炸药爆破。”
看的出来,防剿局的执法行动让科西切有些狼狈,不然以她的习惯,她绝不容许衣服上沾染一片泥浆。
他翻开今天的报纸,果然发现了发生在圣亚割妮医院了的不明爆炸。那医院以截肢手术和对医闹患者重拳出击闻名伦蒂尼姆,但背后则是一个憧憬启之司辰,凌晨五时的执掌者蚁母的秘密教团。
因为他们给病人留下的伤口实在太多了,而伤口在蚁母的教义里拥有特别的意义,因而他们引起了防剿局的注意,一番激斗之后,他们从伦蒂尼姆的舞台退出,却在医院里留下诅咒。
那诅咒在接触受害者的时候,受害者会感到异样和恶寒,之后便恢复正常,让受害者以为自己因为环境而产生了错觉。实则,那诅咒缓慢的、让受害者无从抵抗的方式让受害者的身体衰竭,成日成夜做着噩梦,至多不过一年,受害者就会因为身体虚弱死于各种并发症。
罗夏不用担心这种诅咒,因为灯之力或者心之力能够对抗它。或许,这就是科西切被邀请去的原因,毕竟在一个充满诅咒的地方,有一位灯秘术师将是保险。
不过,防剿局显然知道如何对付秘术师,他们极力避免在医院内部狭小的空间战斗,除却有限的精英猎人,剩下的警探们面对秘术师和他们雇佣的战斗专家没有任何优势。
那个叫康妮·李的用炸药爆破出口,逼得秘术师必须突围,在开阔地带作战,那样警探们手里的枪械面对持有刃之力的战斗专家们就有了一战之力。
“康妮·李就是个蠢蛋,”科西切到现在仍然愤愤不平,“她如果能把她抓捕秘术师的热情用到钻研秘术上,那么她此刻多半是个长生者了。”
“她很厉害?”
“你可以这样理解,拉斯普钦,你是个医药公司的三把手,你每天批改文件视察车间参与公司决策就用了十一个小时,其他琐碎的事情又占据了 7 个小时的时间,你每天只睡六个小时,
从不做梦,对我们这边的世界一无所知。
但你的战斗力和学徒级的刃秘术师相当,而且你还能豁免部分秘术的伤害,使得其他人和你打的时候总是出现下一招马上就能解决你,但各种偶然因素让对手出现失误,你总能逃出生天,然后叫来一百个好兄弟群殴敌人……这样的对手你喜欢吗?”
罗夏摇摇头:“这样的幸运儿作为对手有些……恶心。”
科西切又幸灾乐祸的说道:
“听闻她是防剿局里接班局长呼声最高的人,不过防剿局在她的领导下,大概要真的完蛋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她适合在前线指挥,战斗,或者作为政治家为自己大把捞钱,但她不适合管理防剿局。
防剿局不为了盈利,不为了杀人,不为了制裁犯罪维护社会风气,他们是漫宿的具名者们与长生者们,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在世俗世界人为设置的障碍。”
罗夏不知道科西切这番话里有没有偏见,比起防剿局的未来接班人,他更关心其他问题,
问道:“他们邀请你去开什么会?”
“东区怪病的议题,基于某些原因,我们需要从东区补充人口。如果人口中混有得了怪病的病人,这将为我们的事业造成很大的麻烦。”
罗夏不无惋惜的说:“可惜没开成啊。”
“其实,我猜参加会议的秘术师并不关心东区人民的死活,他们只是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我们曾有机会控制这场怪病……的确有些可惜。”
“不能再开的会议……难道是防剿局抓住了参加会议的人?”
“不,我们把雇佣兵当做炮灰,舍弃他们之后从密道逃生了,让会议无法再开的是其他原因:是谁出卖了我们?”
“难道有人故意透露给防剿局,好打压竞争对手?”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秘术师之间本来就冤家多过朋友,而这次走漏消息加剧了我们之间的不信任感,在短期内没人能主办第二次聚会。”
科西切看向昨夜被雨水击坠的霜叶:“冬天又要到来了。”
冬天的确到来了,科西切把部分事务交给罗夏来打理,罗夏操持储备一个冬天和接下来的春天所需要的一切物资,把手头的钞票挥洒出去,兑换成黄金或者其他一切保值的东西在家中储存。
当然,最大宗的货物是粮食。科西切不缺吃喝,但她知道大萧条将至之后,工厂关门,很多失业的人们连价格暴跌后的农产品都买不起,而手握粮食的她就可以给予他们救济的恩典,
而救济将转化为她的声望。她的声望越高,救济的人们越多,防剿局对她下手的难度越大。
科西切把慈善当做保护衣,而罗夏觉得这行为终究对受救济者有利,便尽心竭力的去做这件事。同时,他修改了家书,提醒他们节俭度日,终于借助他人把信和汇票送了出去。
他家有地耕种,在大萧条时代大概勉强不会饿死,但农产品暴跌对于他家的伤害还是很大的,这意味着他们断绝了收入,罗夏真心祈祷他寄出的钱能被妥善利用,帮助家庭成员度过难关。
除却季节上的冬天和经济上的冬天,罗夏在秘术上的道路也迎来冬天。圣亚割妮医院的爆炸被定义为恐怖袭击,又因为干啥啥不行,八卦第一名的《太阳报》率先进行的报道,使得公众对于伦蒂尼姆治安问题表示担忧。
在社会压力之下,苏格兰场的无用警察们行动起来,加强了对城市的管控。防剿局不准备与同行分享神秘知识,但他们却乐得利用兄弟单位的人力资源,罗夏哪怕出门买个菜,都能遇到九个他见过的警探。
在以保护为名的监视下,别说是参加室外的实战任务,就是躲在公馆搞研究都不安全,因为隔三差五,警探们就会一脸谄媚但目标毫不留情的搜查公馆所有的怀疑对象,以保护安全的名义,界定他们的变化,从而确定他们是否有接触无形之术。
科西切不无遗憾的暂停社团的活动,过起了世俗的贵妇小姐们该做的事:读书、跳舞、骑马、打网球、看电影……若是有心,使用金钱的力量总是不缺消遣的。
暴行大概是对这种生活最满意的人,但罗夏知道,科西切不会让这种生活过的太久。果不其然,当某一天他睡下后,夹杂着雪花的冷风把他从无梦的睡眠里惊醒。
“下雪了吗?”
他嘟囔着起身,准备把窗户关上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了沐浴在风雪中的美人,她调皮的笑笑,把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罗夏的目光落到她的旅行箱上,再看看让她略显臃肿的冬装,他诧异的说道:
“是我在做梦,
还是女士你疯了?”
“我没有疯,你也没有在做梦。”科西切伸出手来,
“抓紧时间,拉斯普钦,这是一次旅行。”
起源篇 13(77→76)
罗夏知道,安稳的生活是暴行期待的东西,却不是科西切的诉求,她可是一个有着成为半神野心的女人,怎么会甘于忍受平凡的日常?
所以,安稳终有一天会被颠覆,但罗夏想不到科西切竟然如此激进。她骗过了所有人,径直翻进他的房间来下达蛮横的命令。
罗夏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我们逃出去容易,你不准备回到这里了吗?”
“我得了怪病,需要去外国一口很有名的温泉疗养,而你则是旅伴。”科西切一边帮他装行李一边说,“快一点,这场雪不会持续太久。”
“是你下的?”
“是拜托一个叫挽歌儿的具名者做的,这雪吸引了警探们的注意力。”
“其他社团成员呢?”
“我分别给他们留了信,他们会执行我的意志。
“科西切笑了笑,”在我们的世界,让人听
话的方法有很多,而灯尤为擅长此道。”
男人的行李总归是好收拾一些,他收拾好之后,眼巴巴的看着科西切,结果女人抱着他,
而他则勉强抱着两箱行李跳了下去,大雪分隔了视野,而雪花消除了他们的声音。
罗夏原本想和其他人打雪仗、堆雪人的,然而他作为学徒,必须跟随导师丢弃这平凡的快乐。心里给暴行道歉之后,他跟随科西切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带着他们狂奔,几分钟后远远的传来追击的身影。科西切在马车上释放法术,召唤来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苍白女性,去阻挡后面的追兵。
“我召唤的是镜中少女,漫宿世界的黑森雇佣兵。亡者总会有一部分跨越纯白之门来到刀刃阶梯,爬完阶梯的亡者将成为镜中少女,侍奉残阳。
之后,她们就一直在残阳那里 007 工作,如果居住在世俗世界的秘术师能借助仪式送上残阳订制好的报酬,残阳就会派遣镜中少女来到世俗世界,在一定时限内为召唤者服务。”
罗夏举手问道:“镜中少女有工资吗?”
科西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死人配有工资吗?”
罗夏觉得伦蒂尼姆最黑心的资本家,也比不过一位司辰开设的镜中少女雇佣兵公司。不仅面试环节有诸多苛刻条件,刷掉大量面试者,而且入职之后别说没日没夜的工作,就连工资都没有。
不仅如此,残阳还把镜中少女的雇佣费私吞,一分也不给。如果伦蒂尼姆有资本家搞这样做,估计骨灰都被喂猪去了。
有特蕾莎演示过的亡者 007 管理技艺陪衬,罗夏顿时对这位司辰肃然起敬……不对,是肃然的想要将其批判一番,太可恶了,亡者的命也是命(Dead Lives Matter)。
镜中少女把跟踪者阻拦在后面后,马车转入小巷,罗夏在那里下车,礼貌的把科西切扶下来,他问道:“接下来的路还有危险吗?”
“请安心,没了。”
“不,我的意思是没有危险我就可以放心的和你聊天了。其实有两个问题想问。”
“请说。”
罗夏挠挠脑袋:
“通过考验的亡者将会变成镜中少女,加入侍奉残阳的行列,那如果那位亡者生前是个男的呢?”
“也会变成镜中少女。”
“?!”
科西切笑了笑:
“在我们的世界,变性是件很常见的事,绳结姐妹会供奉的圣人圣特里丰是一位杯之长生者,而在飞升之前,特里丰是个男的。另外,一些崇拜男神的秘密社团也存在令女人性转为男人的秘术。”
这么会玩的吗?!
罗夏想了想,在一个男女不能交合的世界,似乎大家也只能变着花样乱搞,有人想和女孩子贴贴,但男人和女孩子贴贴会触犯天孽,那就把自己变成女孩子再和女孩子贴贴,就不会触发天孽了,反过来说也一样。
“如果凯尔希顺利通过考验的话,大概也已经成为镜中少女了。”科西切补充道。
罗夏一下子产生危机感,凯尔希可以给自己加班,但凯尔希在别的老板手下 007 还被当做雇佣兵来世俗世界挨打,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他要尽快找到她。
在此之前,他则要尽可能多的了解镜中少女的知识。他想了想科西切的召唤仪式,说道:
“她们是侍奉残阳的工具人,残阳听起来也是太阳,但是她们没有一点太阳的要素,从漫宿钻出来的时候媒介也是镜子。”
“因为刀刃阶梯是残阳与弧月共同的圣地,而镜子是弧月的一种象征。弧月影响到了镜中少女的收编,并为她们打开通往世俗世界的门扉,但她不把镜中少女纳为自己的追随者。”
“残阳和弧月是什么关系?”
“按照世俗世界的伦理来看,他们应该是兄妹关系。”
“是不起……有一腿的那种?”罗夏试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