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是谈论骄阳与白日铸炉的恋情,叹息这段恋情要是能够成功就好了。然后他们讨论秘术师的爱情。
在这里,男与女的结合是种禁忌,因为在诞下子嗣后,父母会产生吞噬子嗣的欲望,而当这种行为发生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触犯天孽”。当然,天孽不止吞噬子嗣一种行径。
因而,秘术师被鼓励进行男与男,女与女之间的交合,这样的交合不会诞下子嗣。但每一年,都会有长生者企图瞒过诸位司辰的眼睛,令伴侣受孕。
他们当然知道这么做会触犯天孽,然而被禁止的事物包含力量,所以为了得到力量,长生者们会铤而走险触犯天孽。
对于触犯天孽者,司辰们会将之处决,或者囚禁在刀刃阶梯之下,或是被流放到西海域,
只有少数从天孽中窃取力量的人能够获得推迟行刑的宽恕:有如丽姬亚俱乐部,有如华法琳。
如果我笼络住几个女子,用言语诱骗她们,用体贴令她们门户洞开,用爱情令她们诞下子嗣然后吞噬,是不是就可以从禁忌里窃取力量了?
罗夏心里浮现危险的念头,危险的计划。为了得到更多的情报,他靠的更近,从敞开的大门里看到深红色的彩绘玻璃,白骨做的长椅和金色的、犹如心脏般跳动的祭坛。
每一块彩绘玻璃上都记录着世俗世界的欲望,而当权者的放荡行为摆在了更为显眼的位置。
罗夏望而却步,那些人的 xp 简直是猎奇恐怖小说的集合。
于是,他从赤红教堂门前溜了,最后听到的情报是制花人也会为赤红教堂的具名者们送来不凋花蜜。花蜜中永生的力量对具名者们无甚影响,他们只是单纯把这玩意当蜂蜜喝。
然后,罗夏遇到了悼歌诗人,这只鸟形司辰把他引导至一个好似监狱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那里,罗夏心中的恶心感越重,然而悼歌诗人的爪子放在他肩膀上,司辰不允许他后退。
悼歌诗人介绍道:
“这里是蠕虫展馆,关押和看守蠕虫的地方,它既位于漫宿之内,又位于漫宿之外,众司辰将守卫这里的职责交给上校,在这里,狮子匠都不会挑战上校的权威。”
“等等,蠕虫是什么?”罗夏问。
“先进去看看。”
上校守在门口,这位司辰目盲耳聋,老朽并且遍体鳞伤,他看起来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兵,
即将凋零,然而罗夏知道一位刃之司辰,至少在战斗领域是不容小觑的。
上校敏锐的感受到了两位来访者,他“看”向悼歌诗人说:“这里不需要‘回忆’。”
悼歌诗人答道:“年轻的学徒需要解说情况的向导,或许你可以亲力为之?”
上校顿时不悦的皱起眉头,罗夏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跳,当上校转身开门的时候,罗夏才觉得自己取回了呼吸。
蠕虫展馆的外形像是监狱,而内部却像是博物馆,里边分门别类的禁锢着一些大小不一的虫子,这些虫子通体漆黑,外表犹如宝石般的质感,并且散发着和司辰相似的气息。
罗夏感觉更压抑了,从外形的角度来说,这些虫子简直像工艺品一样漂亮,然而他只觉得它们恶心。在脑海思考之前,他的身体本能的远离了这些东西,在玻璃罩上,他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他转头问悼歌诗人:“哪些是蠕虫?”
“全部。”
“全部?”
罗夏回头,看这些体型差距颇大的虫子:最小的蠕虫大概只有人体肠道里寄生虫的长度;
最大的蠕虫的肚子里则装着一座美丽的城市。
“蠕虫到底是什么?”他问。
悼歌诗人回答:
“这要从骄阳与白日铸炉尝试结合开始讲起,那场爱情是个悲剧,是漫宿历史上的重大节点:不仅导致了骄阳四子晋升成神,与之一起诞生的还有蠕虫,在骄阳尸体上繁衍滋生的蠕虫。
按照惯例,骄阳的尸体被送到虚界,那里是比死亡更为接近死亡的地方,我们曾相信虚界可以杀死蠕虫……然而并没有,蠕虫在虚界繁衍壮大,沿着隐秘的道路进入现实世界里,威胁到人类的安危,也威胁到司辰对于世俗世界的干涉力度。
众司辰召开会议后得出结论,若想要漫宿延续,蠕虫必须被终结,于是我们与蠕虫开战。
第一次战争发生在 15 世纪,狮子匠单枪匹马的击溃了蠕虫,彰显了一位刃之司辰的强大作战能力。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蠕虫溃不成军,将其消灭只是时间问题。然而,第二次蠕虫战争很快就爆发了。
我们错误的估计了蠕虫的智慧,没有想到它们如此迅速的学会寄生并操控人类,所以在 17
世纪,它们集合起一只空前的大军,横扫第一大陆,吞噬了维也纳……就是你现在看到沉睡在蠕虫肚子里的城市。”
罗夏恍然,怪不得科西切与华法琳都要他抵达这里之后再去现实里的维也纳,看到沉睡在蠕虫肚子里的城市,他察觉了蠕虫的可怖。
悼歌诗人接着说:
“我们付出不小的代价赢得第二次蠕虫大战,然后不过三百年,蠕虫卷土重来,第三次蠕虫大战正在进行中,只是距离现在太近,还来不及写进历史里。”
“正在进行中?我并没有那样的感觉。”
“因为这一阶段,蠕虫还处于感染人类,制造炮灰大军的阶段,他们会以寄生虫的方式侵入人类的身体,控制人类的大脑。”
“等等,”罗夏忽然想起起来,“在去年的伦蒂尼姆东区仓库,一个叫拉普兰德的刃秘术师曾用残忍的手法处理了一些人,她描述了那些人的怪异举止。”
“那是被蠕虫感染过的人类,创口和水波是蠕虫入侵人体的两个渠道。”上校加入了对话,
“以及,那个刃秘术师处理感染蠕虫的人的手法,是从狮子匠那里学会的。”
狮子匠曾是上校的具名者,后来他贯彻白日铸炉的一项教导,亲手砸碎了自己的佩剑,反叛上校,飞升成神。
这是秘术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历史,所以上校提到狮子匠,罗夏没敢接话,而是转移话题说:“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东伦蒂尼姆的怪病是蠕虫感染人类的先兆。
但一年间只有数百个病例,它们即便想在人类里拉起一支大军,这样的侵略似乎也太慢了。”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在调查中。”上校回答,“但进展很慢,因为有蠕虫感染的长生者在妨碍我们的人调查。”
几百条人命属于司辰容许范围内的牺牲,他们持续观察蠕虫,甚至纵容蠕虫繁衍,好观察它们这一次做何打算。
“局限于世俗世界,我们该如何对抗蠕虫?”罗夏问。
上校摇摇头:
“凡人对蠕虫毫无办法,在久远的过去,在罗马帝国还存在的时候,保护世界免受蠕虫侵蚀的职责放在绳结姐妹会身上,女巫们掌握着令世界存续的保护咒。
然而在五帝之年(193 年),那位愚蠢的皇帝囚禁并处决了女巫们,珍贵的保护咒遗失,到了后来,在路权战争和随后的女巫狩猎里,绳结姐妹会损害殆尽,世间再无保护者,蠕虫如入无人之境。”
上校话这番话含蓄的点出了赤杯、白日铸炉在这件事里的责任,未尝没有甩锅的嫌疑。
“恕我僭越,
“罗夏斟酌自己的言语,
“如果绳结姐妹会遗失了保护咒,难道不能重新交付给她们保护咒,让她们重新履行保护世界的职责吗?”
“我们给了,但每个秘术师都乐于飞升,而不是留在世俗之中保护世界。这是牺牲与坚守,
原本绳结姐妹会会通过传承筛选出富有牺牲精神的女巫,为了保护世界而放弃飞升。”
罗夏摇摇头:“在现代,仍有一位绳结女巫渴望保护世界,然而我……我们都没有相信她,
她预言了世界的危机,但死的毫无价值。”
“弱者是不能肩负起保护世界的职责的。”上校回答。
悼歌诗人接话:
“正因为如此,我们把击败之后抓住的蠕虫全都关在这里,提醒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学徒警惕世间的蠕虫。若真的演变成世界大战,你们这些尚在凡世的秘术师将构成迎战蠕虫的军团,最后的军团。”
“我的导师科西切到过这里吗?”罗夏问。
“到过,而她做出了一个懦弱的选择。尽管如此,我们不能强迫每一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
上校指了指蠕虫,“它们只是暂时沉睡,若是被释放,它们将会重生。”
“司辰也没有彻底将其摧毁的手段吗?”
上校摇摇头:
“很遗憾,没有。而且一旦蠕虫涌进漫宿,达成自己的目的,漫宿就会变成虚界——这也是虚源神们的目的。而后,死亡就会从漫宿涌向现实世界,把现实世界也变成比死亡更接近死亡的地方。”
“赢了也没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但输了就是大家全都完蛋?”
罗夏总结了上校的意思,带着恐惧重回世间。彼时,他们已经来到维也纳,这座城市比第一大陆的历史名城们显得更为年轻,最古老的建筑也只能往前追溯到 17 世纪。
而在维也纳的旁边,17 世纪以前的维也纳只剩下一个骇人的空洞,从翻卷的土地痕迹上,
罗夏似乎可以脑补这座城市如何把蠕虫一口吞进肚子里,所有的居民瞬间被虚界的力量侵蚀、
死亡……沉默而悲惨的死亡。
“别担心,这道历史的伤口被司辰们施加了诅咒,只有研习了无形之术的人们才能看到。”
罗夏呆呆的看着旧维也纳的大坑,直到华法琳没心没肺的声音响起。他看向华法琳:
“这就
是你们希望我迟来维也纳的目的?”
“你先了解蠕虫的知识,再看到维也纳的现状比较容易理解和接受。而且,因为一度被吞噬过,所以维也纳聚集着相当多的秘术师,乃至于一位司辰每年都会在维也纳与人相会。”
“浪漫旅人?”
“反应很快嘛,”华法琳看向科西切,
“我想,你也该把你飞升的真正目的告诉你的学徒了吧。”
“什么?”
“拉斯普钦,我们处于一重行将枯萎的历史里。
“科西切郑重的说,
“世界即将被蠕虫毁灭,
但不是每一重历史都会被蠕虫毁灭。若是我们完成飞升,就可以从毁灭的历史逃入没有被毁灭的历史里,继续保证我们的存续。
司辰们尚且对蠕虫感到头疼,我们又如何对抗这种东西?我带着你离开东伦蒂尼姆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觉得那里不再安全,东伦蒂尼姆的怪病有可能是蠕虫入侵感染的预兆。”
罗夏想了想:
“伦蒂尼姆是座沉睡在海底的城市,封闭起来比较容易,如果能用一座城市的毁灭换取第三次蠕虫大战里蠕虫的运转规律,对于司辰来说是划算的事?”
“同时,你也能明白我为什么我能把自己的东西那么慷慨的送给你吧,那些东西我已经打算舍弃了。”
科西切拍拍罗夏的脸颊,
“拉斯普钦,和我一起逃吧,我们一起逃到别的历史里,我们可以成为先民乃至于神民,用我们的力量来重塑文明,我们当永世长存,做棋手而非棋子。”
起源篇 27
“上校说,我们是最后的军团。”罗夏透过窗户看下方的街道,“如果组成军团的士兵们逃跑的话,那么这场战争一定会输掉吧。”
“可是上校自己也抛弃了军团,”科西切不无讥讽的说道,“若罗马军团一如往日的有上校的加护,蛮族怎么会攻陷罗马帝国?”
华法琳点头:“别把司辰们想的太好,他们看似平易近人,但个个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在需要你的时候对你温言细语,在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你无情抛弃。”
“所以……我们要一起逃?”
科西切说:
“历史是经由司辰之手重重编织的发辫,蜿蜒交错,螺旋而绕。所以在某些时刻,
我们会与其他历史距离极近,近到我们可以穿越历史的程度。”
华法琳补充道:
“这件事有先例,在第五重历史里,名为‘兜颈贵胄’的秘术师集团征服了大河流域(印度),这里也是他们将要死去的地方。
兜颈贵胄知晓了自己灭亡的命运——或许是丝绒透露给他们的情报,他们集体穿越了历史,
54 人从第五史穿越,抵达我们的历史中时变成了 108 人。”
“首充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