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不曾想过,和她亲切的坐在一起,用糖果招待她的美丽女人竟在晚上痛下杀手,她倒在雪地里仰视着科西切,仰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
弑君者的意识被寒冷与伤势扭曲,于是科西切的面容变换成罗夏,罗夏的面容又变换成朱利安·科赛利,当她起来的时候,科赛利为她升起一团篝火,而他自己站在风雪中。
“你是谁?”她虚弱的问道。
“一个路过的人。”
“你在干什么?”
“我在和雪交谈,曾经世间的风雪寄存着一位雪之精灵,但她的臣民背叛了她,他们受够了凛冬,迫不及待的要拥抱烈夏。于是她被杀害,风雪中遗留着她沉默的悲伤。”
弑君者不知道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絮絮叨叨在说什么,她只关心她的父母,她刚爬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说道:“他们死了。”
……
“我就是这样被迫走进你们的世界,朱利安告诉我,他追击科西切,而救下或者说利用科西切遗留的受害者们,组成复仇者的联盟。”弑君者说。
罗夏答道:
“看起来,之后他也跟踪了我,聚敛了我所造成的悲剧里那些受害者,所以他才能笼络那么多坚定不移和我作对的手下。”
“他用一种奇怪的方法塑造我们,那就是让我们进食秘术师的血肉,这有违人伦,但那时候我们的复仇渴望在人伦之上,所以我们吃下了秘术师的血肉,再由他施法,我们变得强壮或者敏捷,并且从血肉里获得了原主人无形之术的进度。”
弑君者做出了一个干呕的动作,显然进食人类的血肉是不愉快的回忆。
她接着说:
“我吃下的血肉来自一名刃秘术师,所以我拥有了刃秘术师的知识,接下来就是时长一年半的训练,让我的身体能够发挥出脑海里的知识。”
“然后,你们被朱利安在必要的时刻当做牌打出,以复仇的名义与我的社团战斗。”罗夏想起霜星,“但是有一人与你们获得力量的方法不同,她是通过胸口佩戴的饰品获得力量。”
“霜星和我们是不同的,她和你无冤无仇,只是她为了养父的病情,而不得不寻求无中生有的力量。”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加入巴别塔咯。”
“……是这样。”弑君者说,“这同样意味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会让你死个明白,
或者我带着遗憾就此死去。”
随着时间流逝,唢呐带给弑君者的震撼越来越差,她的态度有重新强硬起来的趋势,罗夏抓紧时间问道:“朱利安·科赛利的计划是什么?”
“他将我们的不幸归结为秘术师的残忍,而秘术师的残忍又来自于现在高高在上的司辰们所缔造的秩序:正是人类以残忍狡猾的手段谋杀了石源诸神,晋升新神,所以后来者模仿前辈的举动,才会同样变得残忍。
他想要摧毁这种扭曲的力量体系和力量体系下培养出的秘术师,那么首先就要阻止任何长生者再更进一步,成为侍奉司辰的走狗。
然后是发生在东区的疾病,朱利安称这疾病将缔造一支军团,一支将人类升华的军团,那样的军团可以摧毁高高在上的诸神,避免我们的悲剧再度发生。”
“是的,如果朱利安·科赛利的目标实现的话,这一重历史将被虚界吞噬,与其他历史剥离,那样的话悲剧就不会再发生,因为世界归于永远的沉寂,它什么都不会发生,自然不会发生悲剧。”
罗夏顿了顿,接着说:
“然而,消毒水能消毒,和把消毒水注射到血管里是两码事。朱利安的做法就好像一个病人脚上得了病,他砍掉了病人的脑袋,这样病人就不会为疾病困扰了。
是事实吗?是事实。可行吗?不可行。”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弑君者冷笑道,
“朱利安间接的导致人们死亡,而你直接把人谋杀。
伦蒂尼姆已经成为你们两个杀人竞赛的舞台。”
“我杀人是为了救人,而朱利安杀人仅仅是杀人罢了。同样的病情,死在医院里的比死于消毒水注射的多的多,按照你的逻辑,医生们才是可恶的杀人犯,对吗?”
弑君者说不过罗夏,所以她干脆不说。罗夏知道,她不相信朱利安,也不相信他,弑君者主动踏进时代的洪流里,仅仅是为了报仇罢了。换而言之,除了报仇她其他无所谓的。
“朱利安具体有什么计划吗?”罗夏问。
“我……”
弑君者苦恼的皱起眉头,她说道:
“我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的,我看到过他在地图上圈圈画画,
但是为什么……”
罗夏叫来了华法琳,后者给弑君者检查之后说道:
“她的回忆被封闭了。冬秘术师能把回忆
作为路径,他既能开启回忆,自然也能封闭回忆。”
“封闭的回忆里可能隐藏着至关重要的情报,也可能是冬之长生者设置的另一个陷阱。
“罗
夏说,“如果我对弑君者使用灯法术的话……”
“她会说出你想要的情报,然后人格发生不可控制的变异;她没有说出你想要的情报,然后人格发生不可控制的变异……只有这两种可能。
无论如何,灯的法术对于人类精神的歪曲都是不可逆的。”
还有一种选择被罗夏和华法琳排除了,那就是“什么都不做”。华法琳拉上窗帘,当房间变得黑暗的时候,罗夏身上和眼中散发的光辉便变得清晰可见,犹如房间中又点起一盏灯。
“我就要死了,对吗?”弑君者问。
“你不会马上死去,但我准许你留下遗言。”罗夏说。
“塔露拉,科西切还有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三个人。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弑君者说完之后就被华法琳摁在椅子上,她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止光线在她视野里扩散,
刺穿她的肌肤,钻入她的灵魂,直到她视野里满是光芒,世间万物都在纯粹的光芒里流失色彩,
变成一片纯白。
她被光包围了,她迷失在光中,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从肉体中飞出,获得了真正且永恒的自由。她已经感受不到快乐或者悲痛,只有平静陪伴着她。
对于弑君者而言,这不过是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情,对于罗夏来说,却是长达一个小时的工程。他咀嚼着弑君者这根甘蔗,充分吮吸里边的甜美汁水后,把残渣吐了出来。
如今,坐在轮椅上呆滞如同蜡像的女人就是残渣。
“派个可靠的人好好照顾她。”罗夏叫来了崖心,
“如果她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处决她。”
崖心虽然不明白,但罗夏即是权威,她遵照命令推着轮椅离开了,还不忘从他这里顺走了饭卡……为了冰激凌的配额。如今在罗夏的社团里,除了空气,剩余的一切都属于管制物资,
而冰激凌作为并不实用的零食,更是只有外勤人员和高级管理人员才有配额。
崖心是初雪的妹妹,因为好奇姐姐的工作而来到这里。在罗夏的社团参观一圈之后,她稀里糊涂的在就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成为罗夏血汗工厂新的受剥削者。
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她的不知所措比愤恨更多,而伦蒂尼姆一天比一天更糟糕的环境唤醒了她心中的不安,她有预感,巴别塔的奋战未必能取得什么好结果。在末日催生的自暴自弃的情绪下,她稀里糊涂的接受了这样的关系。
他们不是情人,因为崖心心中没有爱;他们不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因为崖心从不索取钱财;他们不是朋友,因为暗索能感觉到,罗夏不单纯是为了守秘而找上她。有时候,她看向他的眼神崇拜,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只有可怕的平静。
不过对于崖心来说,日子就是得过且过,今天吃饱便不再想明天的事情,因为想也无用。
她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明白,她是被裹挟在潮流里的、名为大众的一员,单凭她一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也影响不了。索性也就不再去想,这样就不必为了无能为力的事自寻烦恼。
在和罗夏变成了这样的关系后,她做这件事就渐渐大胆起来。偷窃与惩罚的互动把戏变成了情趣。
暗索想偷吃是冰激凌,所以华法琳没有在意,她问道:“怎样?”
“朱利安圈定的地方是受控之火,准确的说是支撑起伦蒂尼姆防护罩的那座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我得去看看。”
“那座塔是伦蒂尼姆的命脉,现在由军队牢牢掌控,如果你去那里的话,只能以潜入的方式,那样你就摒弃了相对于敌对长生者最大的优势——数量。”
“没关系,我有办法让自己的可携带人数+2,风笛、斯卡蒂、幽灵鲨、临时招募的术师与临时招募的狙击者将会在随同我行动,还有你。”
“以什么名义?”
“我们伪装成医疗小组进行武力侦查,武器藏在医疗箱中。事不宜迟,麻烦你通知在名单里的各位干员。”
罗夏人手不足且运气不佳,他决心尽快行动,而有闲且状态完好的干员寥寥无几,所以他的选择十分有限。
“受控之火分为五层,”罗夏在地图上圈点,“这是当初手控之火这个组织,为了保存铸炉赐予他们的力量而修建的最后的防御要塞,也是他们的皇宫。
这是遵照神秘学理念设计的建筑,每一层的情况对我们来说都有可能是随机的,有些时候我们会得到战利品,有些时候我们会遭遇意外的敌人,有些时候我们必须要在路线之间做出抉择。”
“听起来这像是毒蘑菇吃多了产生幻觉一样。”风笛说。
罗夏看了失业又返聘的前维多利亚军警一眼,说道:
“确实,恍如梦境。但如果应对失措的
话,我们是看不到结局的,而是和之前攻入这座塔的人一样,永远的迷失其中。”
晚上还有一更,不过大概会零点以后
失去篇 26(62→61)
罗夏下午下定决心的时候,晚上队伍便已经动身了。在他的队伍里,华法琳、风笛、斯卡蒂都属于令人放心的成员,她们在之前的战斗里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剩下临时招募的术师与狙击干员属于凑数,罗夏对大众脸不抱期待……尽管他们的穿戴看起来十分专业。但有时候,穿戴专业的人往往会沦为背景人物和杂兵,而那些穿的花里胡哨简直像度假的人物却能成为战斗剧情的主角。
他们在晚上八点抵达了受控之火,黑色的巨塔输出令人敬畏的能量,隔断头顶足有 97 米高的海水,防护罩升起镶嵌着星星的夜幕,以免人们因头顶的海水传来的巨大压迫力崩溃。
他们在车上啃了罐头与面包,打开车厢的时候,里边传来的油香味让检查的哨兵使劲嗅了嗅。罗夏把一罐罐头抛了过去,哨兵说了声谢谢。
“虽然不是肉,但用来充饥是没错的。”罗夏说。
现在巴别塔配发的罐头是一种紧急食品:用猪肉、淀粉、调味料和亚硝酸钠做成肉糜装到罐头里。塔露拉评价曰“恶心”,外勤人员对其评价也不高,他们渴望同体积下更可口、能够提供更高热量的食物,不过在内勤人员和收容的平民那里,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加工肉糜,所以评价还不错。
“我们是圣亚割妮医院的医生,前来检查受控之火中是否有感染者活动的迹象。”罗夏说。
接待罗夏的士官没法决定这件事,他汇报给上级,上级又层层汇报,最后一位中校接待了他们。
“老实说,受控之火里根本就是黑箱,我们不知道里边藏着什么。”中校介绍道,“尽管你们是医生……当下可能是最权威的‘长官’,但如果擅自放你们进去而出现事故,我将会被长官推出来顶锅。”
“别这样,老兄,放轻松一些,我们是专业团队,保证不会乱来的。”
罗夏一边说一边偷偷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塞过去,军官轻蔑的说道:
“哈,钱?这种时候
我要钱有什么用?”
“钱在特殊时候未必能买到什么东西,而它能。”
中校细看,发现是巴别塔社团的物资兑换券。巴别塔物资供应来自于可露希尔和她的同行们的走私渠道,巴别塔的仓库里原本就储存了很多东西。在伦蒂尼姆秩序崩溃、罗夏尚在监狱的时候,华法琳嗅到了暴风雨欲来的机会,她动用了社团全部的流动资金收购了各种生存所需的物资。
她的举动引发了恐慌性的物资抢购,这加速了伦蒂尼姆的物资紧张,进而加速了伦蒂尼姆的局势崩溃。然后,吸血鬼又和可露希尔联系,让可露希尔和其同行在外面运送更多物资。
伦蒂尼姆局势诡谲,而维多利亚在三岛上的领土却是风平浪静,换而言之,华法琳可以在伦蒂尼姆哄抬物价囤积物资再以高价贩卖,吸纳现金流,转而把现金在陆地上消费,兑换成物资回来。
一来一回,华法琳靠着天灾人祸带来的机遇大快朵颐的吃人血馒头,大大缓解了巴别塔的资金紧张。这主意其实是罗夏想出来的,但基于他在巴别塔的人设,他不能主动做这种剥削弱者以求自利的肮脏事情。
这就是他故意被抓的意义,使得他设想的计划可以实行,而不至于背负上相应的骂名——
至少主要的骂名不是他来背负的。而为了让华法琳背锅,罗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她软下来,
答应接锅。
总之,现在巴别塔具有远高出社区平均水平的物资储备,又有武力来保障他们的物资,因此他们发行的物资兑换券就变得坚挺起来。甚至当中产阶级妇女此时为了家庭不得不出去卖淫的时候,她们也会优先索取兑换券。
中校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们做的是正经事,那么何需用它来贿赂我?”
“我懂,得加价。”
中校先生在军营里能吃饱穿暖,但他的家人来这里看望他的时候被困在伦蒂尼姆,随着秩序的崩坏,家人的生活越发艰辛。军人的荣誉感和对家人的爱在心中拉锯,最后是爱赢了,而荣誉输了。
“但愿我不会因此把自己送上绞刑架,”中校这时候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这些医生的身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