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方舟 第370节

伊泽姆回归了漫宿,空气里甜腻腻的味道是他最后的残余。罗夏转身与华法琳对视,后者飞到他身边,抓起他染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这是必要的战地补给。”她含混不清的说。

“你非得当着大家的面做吗?”

“实际上,没几个人看这边。”

这其中不包括暴行,她左腿骨折躺在地上,很用力的瞪着舔着罗夏手指的华法琳,仿佛她的伤势是华法琳造成的。而作为回应,华法琳也瞪着暴行。

“谢谢。”罗夏说,“感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次交战朱利安出乎意料的召唤了具名者,使得罗夏的有生力量损失惨重,几乎到了人人带伤的地步。幸运的是,万能的活力是治疗伤病的灵丹妙药。于是在监狱里,一群人集体搬砖搓出活力的奇妙风景上演了。

失去篇 24

华法琳提着血浆和注射器到处走来走去,为那些伤势较重的干员注射。哪怕罗夏不懂医学,

也觉得这种操作不太……科学。

但被注射了血浆之后,那些精神萎靡的干员顿时振作起来,华法琳拍拍他们的肩膀,说声“好,很有精神”之后就转身走向下一个。

多亏了华法琳不合常识的虎狼之药,在短短几个小时后,罗夏的队伍就重新恢复了战斗力。

被破坏的监狱满是焦黑的痕迹,奇怪的是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人来管这件事。

“蠕虫的扩散击穿了伦蒂尼姆的医疗体系,这些东西已经开始进化了,感染者已经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我们宰割的弱者,他们现在开始向战斗者的方向转变。

纵火、枪击、暴乱、巫术与种种匪夷所思的事发生,群体性事件让人们失去了理智,各个社区闭门自保,不管别的社区死活……哪怕只是一街之隔。”

听着华法琳的介绍,罗夏皱起眉头:“秩序怎么会崩溃的如此之快?”

“有些是被蠕虫控制,有些是被煽动,有些巴不得社会秩序崩溃,好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当缺乏一个清晰的目标、有组织性的团体和冷静评估事态的领导时,各怀心思的人们聚拢到一起就会变成一场灾难。”

“如果没有蠕虫,伦蒂尼姆不至于此。”罗夏想了想,“现在,当局优先控制西区最富庶的地带,然后让其他社区自生自灭,对吧。”

“这里也是被放弃的地带。”华法琳说,

“所以我们才能肆无忌惮。”

“都是好事,在混乱之中,那些仍有秩序的地方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亮,人们会自觉涌向那里,这就解决了对抗蠕虫里很重要的问题:瞒报与拒绝看医生。”

罗夏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接下来,让我们先去解决一个小问题。”

在监狱的战斗结束五个小时之后,罗夏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防剿局里。防剿局有一半已经变成了废墟,罗夏手下的铸秘术师年来历成谜,但本事却是不赖,她制造的炼金炸药拥有比现在的同型号军用武器更强的威力。

有炸弹开路,有如狼似虎的秘术师们和被武装起来的民兵,防剿局里的幸存者们乖乖投降了。

塔露拉现身,她将防剿局里她不认识的人甄别出来,随后会有武装人员把那些人带走,或许是意识到大难临头,那些被朱利安塞进防剿局的人开始奋起反抗,随后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罗夏来的时候,塔露拉正在一边吃汉堡一边看资料。她坐在现场唯一幸存的单人沙发上,

上面遇难者的血液已经干涸。

她那么做是为了节约时间,汉堡的味道让她想吐,因为伦蒂尼姆的交通被封绝,所有的车辆和潜水船在严格检查后才能放行,外加感染者掀起暴乱活动,所以城市物资供应变得紧张起来。

在物资紧张的局势下,大人物们继续醉生梦死,却一声令下以节约之名缩减了平民的物资供应。这直观体现在了塔露拉现在所吃的牛肉汉堡上,过去她至少能尝到肉味,而现在只剩下淀粉。

看到罗夏到来之后,塔露拉问道:“情况如何?”

“跑了一个,其他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哦,还有一个俘虏。另外,我遇到了你最想杀死的人,可惜被他逃了。”

“这样更好,”塔露拉说,

“我的仇人我会亲手终结他。”

“你这边呢?”

“所有我不认识的人已经处决了,但我不保证那个敌对长生者所有安排进来的人物都被清除了,因为防剿局里可能存在被他收买的对象。”

罗夏去俘虏们那里转了一圈,看看里边还没有藏着感染者。确认无误之后,他们和弑君者一起被送进了隔离区。

首先被审问的是防剿局的成员,防剿局的高层大多是在社会上有头有面的人物,其中还有不少贵族。他们平常总是签下命令让手下去抓人,如今自己沦为阶下囚,一开始很是愤愤不平,

出于愤怒和骄傲,他们拒绝开口。

历史证明,骄傲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被现实粉碎的,所以罗夏叫来芙蓉,巴别塔后勤团队的一员,她秘制老八营养餐的威力堪比杜宾教官手里的教鞭,因此被罗夏反其道而行之,让其制作难吃的食物去祸害他的敌人们。

俘虏们被强制喂食芙蓉营养餐,神情由疑惑很快变成强烈的不适感。不适感最初引发了愤怒,而当罗夏宣布所有俘虏集中在一起吃营养餐,吃的最慢的人下一餐加倍的时候,愤怒就变成了恐惧。

这让杜宾教官很遗憾,她已经做好了俘虏们拒不开口,然后由她大刑伺候的准备。

星极和塔露拉录口供的时候,杜宾有些期待的拽了拽罗夏的袖子问道:

“还有一个俘虏呢?”

“她刚做了手术取出子弹,现在还在恢复期,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真遗憾。”

弑君者是伤员,罗夏却不准备放过她。在俘虏专用的特供病房,云集了巴别塔以杂耍技巧高明的干员们,这些干员以看护为名,行羞辱之实,尽管她们没对弑君者出手,但弑君者已经感受到巨大的恶意。

“别来了,你来多少次我都是一个回答: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

弑君者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满头红发乱糟糟的,她对罗夏怒目而视,罗夏无所谓的说道:

“即便你想要杀了我,至少也要等到伤势好了以后。现在的你,就连怀孩子的功能都堪忧。”

这过于直白的话语气的弑君者浑身颤抖,没人愿意被他人视作工具,尤其是要为仇敌屈辱的生下孩子的时候。弑君者发誓,如果罗夏真的有这样的打算,而且她的肚子非常不争气的大了起来,她会在孩子出生之后把孩子杀死,绝不留给罗夏制造更多的悲剧。

但罗夏说的没错,她只有伤养好之后才有机会杀死罗夏,在此之前不管遭受多少屈辱都需要忍耐。

罗夏递给她的营养餐干净、整洁,甚至还自带造型,颇有些艺术感。只是这些好印象在入口的一瞬间就被破坏殆尽,让弑君者想起了集体农庄里那些牲畜拉下的不可描述之物散发的味道。

她瞪着罗夏,以为罗夏真的在里边加了不可描述之物,但她用叉子拨开饭菜,翻来覆去的检查也没有发现那不可描述之物存在的痕迹。

罗夏解说道:

“在东方,高明的厨师能够把食材的味道加以调和,用完全不涉及鱼类的食材调配出鱼肉的味道,那么在我们这里,另类高明的厨师把完全不涉及不可描述之物的食材调配出不可描述之物的味道,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于是,弑君者理解了罗夏的险恶用心,她不得不含泪吞下营养餐,仿佛在苦难摇篮里成长的婴儿。只是营养餐还不足以撬开弑君者的嘴巴,罗夏必须另寻他法。

这拷问的方式必须是温柔的,针对精神却不会伤害灵魂。于是罗夏开始尝试,开始摸索,

最后他把范围缩小到了乐器,因为音乐可以带来欢乐或者痛苦,却不会对人的肉体造成太大伤害。

可是,即便是单人演奏的乐器,罗夏光是现在也能买到数十种,于是罗夏开始用穷举法,

通过演奏不同的乐器,观察弑君者的反应来确定何种乐器最具杀伤力。

最后,他锁定了唢呐。

唢呐在这里是相当小众的乐器,找它的曲谱和使用手册很难,但伦蒂尼姆现在已经有了 0

元购的趋势,所以罗夏让部下找遍商店,总算找到了唢呐的使用手册。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高亢的声音穿透地板和墙壁,让他的同居者们:暴行、星极、华法琳乃至于阿米娅纷纷发出抗议。

“恐怕在你能折磨弑君者之前,我们要被你折磨了。

“暴行抱起阿米娅不满的说,

“阿米娅,

可不要和你的饲主学坏哦,就算要学习乐器,也要去学习小提琴这些优雅的东西。”

“阿米娅只是一只兔子。”罗夏说。

“重点难道不是你吹唢呐扰民吗?”

“我只是在练习唢呐的时候体会到一件事:无形之术追求的是自内而外的自我蜕变,而唢呐正是所有表达内心自我的乐器里最高亢的一种,如果方法得当。它在旋律上的支配能力将足以摧毁一切精神上的抵抗。这种时候,声音大的就是优势。”

“也就是说,我们还得继续忍受这样的练习咯。”华法琳说。

“你们可以转换心态,比如和我一起欣赏唢呐的艺术魅力。”

“我拒绝!”

罗夏没有被干扰的同居者斯卡蒂与幽灵鲨则欢快穿着连体泳衣在水池里游来游去,她们对房间内古怪的旋律和随后爆发的争吵有所感知,但事不关己,两位保留着秘密的猎人也就继续在水中畅游。

几天之后,罗夏再一次见到弑君者,这次他弑君者的看护们暂时离开房间。弑君者已经可以架着双拐活动,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但眉宇间却因为一天三顿的营养餐忧郁了不少。

罗夏诚恳的说道:“老实说,我有些敬佩你。在所有俘虏里,你是在营养餐下坚持最久的。

麦哲伦提议说可以在你的营养餐里加入鲱鱼罐头冰淇淋,但因为伦蒂尼姆不太好找鲱鱼罐头,

所以很遗憾,没法升级你的营养餐。”

“无所谓,”弑君者冷淡的回答,“无论你在我这里折腾多久,我是什么都不会对你说的。

你愿意来就来好了,我巴不得你像现在这样不务正业,这样你的事业距离毁灭就更进一步。”

“我的事业毁灭了,随后发生的连锁反应的结果是你的家乡也会被摧毁,这样好吗?想来你除了复仇之外,应该也有支持你活下去的理由吧……比如你的其他家人?”

“当你和你的导师杀死我的家人时,我已经是个孤儿了!”弑君者愤恨的看着罗夏,“你摧毁了我的生活,如今却来问我活下去的理由?!”

罗夏没法在这一点辩解,尽管他没有亲自杀人,但那时候他与杀人者是同伙,且没有阻止同伙的举动,那么他就背负上了与杀人等同的罪行,被人怨恨也是理所应当。

这不会妨碍罗夏决心从弑君者这里拷问出情报。当他掏出唢呐的时候,弑君者嗤笑一声,

似乎在嘲笑罗夏徒然的努力。

当第一个音节从唢呐的喇叭管中发出的时候,弑君者的笑容凝固了,她分明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危险征兆。她急忙捂住耳朵,然而在唢呐的穿透力面前,她虚弱的遮掩毫无用处。

她尖叫道:“你究竟、究竟在吹什么?!”

罗夏并不回答,或者说他的回答在乐曲与表情中体现。整整一个上午,弑君者都在被唢呐轰炸,高亢嘹亮的乐曲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根神经都变得衰弱,衰弱聚敛于脑海,变成了愤怒,变成了恐惧,变成了焦躁,变成了……屈服。

营养餐没有做到的事情,唢呐在一个上午就做到了,这当然也有罗夏把无形之术融入唢呐里刺激弑君者的功劳。作为屈服的回报,弑君者被抓之后第一次吃上了牛排饭,以往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她吃起来热泪盈眶。

吃饱了之后,弑君者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她又有些反悔的意思。看她犹豫不决,罗夏把五张侧重不同的数学卷子放到她面前,然后举起唢呐,无声的威慑抵消了弑君者的不臣之心。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她颓然的说道,

“除了这颗心,恐怕我也没什么能抵抗你的了。”

罗夏原本对充满反抗的弑君者充满兴趣,但现在,他的手掌在弑君者的头发、面颊上滑过的时候,精神上被摧毁过度的女人竟然全无反应,仿佛被玩坏了一样。

突然间,他觉得索然无味了。

失去篇 25

弑君者是来自俄国农村的少女,在长久的岁月里,在文学作品中,那里的少女保守又放荡。

保守的原因在于宗教,而放荡的原因在于教育缺失,他们可以对着家里的喀山圣母像虔诚的祈祷,转眼间也可以去收割过的麦田里,像野兽一样厮打玩闹。青春的能量化为欲望,在追逐打闹中,在肢体的触碰中,在一个眼神中迸发,被性的火花点燃。

他们通常不会做到最后一步……这是父母仅有的教诲,那些人的思考是麻木的,关心收成多过关心他们的子女。换而言之,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

弑君者幸运的生在一个好时代,革命者们摧毁了旧秩序,让野兽一样活着的、读作农民,

写作农奴的广大苦难者们有了受教育的机会。

教育让混沌的野兽开化为人,懂得了寡义廉耻,男孩子不再被魏文帝的渴望驱使去掀开女孩子的裙摆,嘴上说着恶心,身体却十分诚实的靠近女孩子们,一个个活成了傲娇的形状。

女孩也不愿以这种下流的方式吸引男孩的关注,不会在放下裙摆的时候故意搔首弄姿,不会把性当做女性唯一的魅力。

弑君者在新时代幸运的开化为人类,不幸的是,她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被评为先进分子的爸爸妈妈送去斯大林格勒念书的时候,却遭遇了科西切与罗夏与华法琳。

三位秘术师的三观不尽相同,但秘术师们都是残忍而冷漠的,先于肉体蜕变为长生之物前,

他们的人格、思想和行动逻辑首先被邪恶的知识异化,这些外表似人的存在已经自觉把自己和普通人类划分界线。

弑君者,或者说柳德米拉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物,优雅的科西切,沉稳的罗夏,活泼的华法琳,他们仿佛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特别是科西切,她的俄语措辞严谨,优美,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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