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一重历史里,露西和他没有约定,他依然想要挑战这个棘手的存在。
“你好,长生者,召唤我所为何事?”挽歌儿小姐问。
“司辰们是否知晓,第四次蠕虫大战即将开始?”罗夏问。
“司辰们已经知晓,第四次蠕虫大战已经开始了数百年。”
“数百年……果然我的猜想是没错的。”罗夏皱起眉头,“这一重历史是被司辰舍弃的历史吗?”
“不,众司辰给予了这一重历史强力的保障,它将是一重繁荣的历史。”
罗夏讥讽的笑笑:
“繁荣?我毁灭了维也纳殖民体系,清洗了秘术师和他们掌握的无形之术,
人为的创造种族,并为他们谱写断代的神话与历史。现在,人人都相信我撒下的谎言,相信旧文明毁于大洪水,圣贤驾驶诺亚方舟与先民约定,开枝散叶诞生出人们所熟知的泰拉世界,也是神话与历史的分界点。
他们从原始部落到奴隶制邦国到封建时代,在工业化的曙光到来之际,从天而降的源石永远的改变了他们的工业化路线,扭曲的源石工业开启了一部分人的繁荣和更多人的血泪。
我不是女巫,但我可以预言,构建在源石工业的现代社会并非一重繁荣的历史,天灾愈演愈烈,源石病正在蔓延,天空、大地、海洋都对人们充满恶意。
这些都和第四次蠕虫大战有关,要保障这一重历史的繁荣,司辰们至少应该拿出强力的手段进行干涉。然而,在我大肆扭曲这重历史,使得世界线的走向与其他历史截然不同的时候,
司辰们没有干涉。所以我无法相信,司辰们有能力对更为扭曲、更为糟糕的历史走向有干涉的能力。”
挽歌儿小姐微笑,嘴角上扬而不露出牙齿,她说道:
“众司辰裁决未来而非创造未来,在这
一重历史中,你展现的未来可能性符合司辰们的意志,所以他们将未来的可能性与现在接续,
编织,延展为确实的未来。”
“源石病蔓延如斯,也是众司辰的意志?”
“这是未来的可能性里最好的一种,那些被放弃的未来可能性,每一个都导致了世界的毁灭。对此,司辰们已经做出了强力干涉:一位王者被他们选中,授予智慧,给予加护,无论他输过多少次,都能取得终局的胜利,因为这是被裁定的未来。”
“我很希望这个王者是我,是凯尔希,是特蕾西娅,但是,我没有察觉这些人被司辰眷顾的迹象。”罗夏平静的看着挽歌儿小姐,
“那个人是谁?”
挽歌儿小姐吐出一个名字,尽管做好了准备,罗夏还是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那个名字意味着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牺牲都失去意义,在刚刚展露头角的时候都必须推倒重来。
“司辰并非常胜不败,或许你可以挑战他们已经裁定的未来,正如你过去重复的歪曲历史,
让世界变得面目全非。“挽歌儿小姐说,
“抉择就在一念之间,无论哪一条道路都注定充满悔恨,
但你还不能逃避,因为逃也没有用。”
命运是如此不公……罗夏不禁发出弱者的感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对抗天命,他擅长的是顺势而为。然而,他终究保留了一丝希望,因为挽歌儿小姐说的未必是实话,所以在此之后,他添加不同的材料召唤了露西,召唤了平旦女士,从丝绒与弧月那里,他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难得的,他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用看一个死人的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走廊里相遇的特蕾西娅,看取代了他运转计划的凯尔希。
人们把他的绝望理解成意志消沉,毕竟对一个工作狂来说,剥夺其工作就是最大的刑罚。
罗夏在医务部的疗养房间里发呆,他努力克制着自我,不让毁灭一切的冲动发泄起来。
阿米娅中间来探望他,她抱着玩偶,而他则抱着阿米娅,感受怀里的生命颤抖的时候,感受她未褪去的绒毛抚弄着他肌肤的时候,他的心情平静下来,第一次把阿米娅当成了他的孩子,
而不是他的子嗣。
“阿米娅,与你的约定恐怕已经无法完成了。”他喃喃的说。
阿米娅愣了一下:“什么约定?”
“所有的,从过去到未来。”他摩挲着她的脑袋,“不过,阿米娅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就算我赖账了也会原谅我,对吗?”
“才不会原谅博士!”阿米娅的耳朵支棱起来,“博士要赖账的话,以后我就和特蕾西娅姐姐说,让博士加班到精力涣散……不,精力涣散也不能休息!”
“你是哪里来的魔鬼……不,我该吐槽你是跟谁学的啊。”
罗夏把阿米娅抱的更紧了,仿佛要从年幼的她那里汲取力量。他做到了,消极的罗夏只是转瞬即逝的风景,他回归了博士的人设,接手部分凯尔希忙不迭的工作,维持罗德岛的运转。
W 被派到他这里成为助理,命令来自于凯尔希。想来两个女人暂时结盟,以抑制不能以常理判断,为了一己私利把巴别塔葬送也不奇怪的博士。
W 因为获取新的力量充满自信,自信就是最好的化妆品,它让她容光焕发。不止是她,所有被传授了无形之术知识的人都有类似的改变。
巴别塔从未如此的自信过,它进军前往特雷西斯的王城,路线不加掩饰的指向摄政王阵营的心脏。等到发现一艘陆行舰正在行此狂妄的举动时,特雷西斯一方的移动都市已经和被巴别塔抛弃的盟友们展开惨烈的厮杀,一半以上的兵力被牵制于此。
而剩下的部分,因为分散在了残月形状的战线上,对于救援工作心有余而力不足,通过巧妙的机动,罗德岛号摆脱了绝大部分追兵,而在他们进军王城的必经之路上,则有几道不得不攻克的难关。
血战在所难免,巴别塔以令人的牺牲突破了这些难关,沿途招募的新佣兵们被博士毫无仁慈的丢进绞肉机般的战场里。
空气里满是血腥味道与残肢断臂,活下来并且胜利的一方满脸呆滞。他们无路可退,只能在博士所许诺的蓝图的驱动下,奔向前方……直到他们和特雷西斯的王城再没有任何障碍。
特雷西斯未上前线,也没有把王城设置在移动都市或者军事要塞上。他的他的核心成员选择一艘自维多利亚订购的新式战列舰作为营地。
罗夏从璀璨星图上可以看到,当罗德岛号出乎意料的脱离战线奔袭特雷西斯的时候,这艘船停留在泊位上,当罗德岛号击败了数艘船的阻拦的时候,它仍然在这里,它的沉默像是自大,
又像是一个狡猾的陷阱。
如果敌人的沉默是一桩意外,那么博士下令向北进发则是意外中的意外。敌人的大本营已经近在眼前,尽管与一艘战列舰正面对抗颇为不智,但总归能拼出一个机会,而在王城的北面有什么呢?
答案是一个废墟,博士在修改了计划之后,便是为它而来。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21(55→54)
特雷西斯在大本营以北的那片废墟里保持着少量驻军,单单是驻军本身就能说明异常,因为这里毫无战略价值,有驻军反而奇怪。
巴别塔用一个小时解决了他们,那些是特雷西斯的嫡系人马,战斗力远比阻拦巴别塔的那些守军更高。在付出了和守军差不多同等伤亡的代价后,巴别塔攻占了这里。
所有的俘虏都是受伤之后被俘的,在持有审讯手段的干员努力从俘虏嘴里掏出情报的时候,
罗夏已经带着人来到废墟的入口处,所有的战斗都在废墟外面发生,地上和墙上的血液刚刚干涸,空气里充满血腥的味道。
特蕾西娅捂住鼻子,与之同行的还有凯尔希和华法琳,W 被编入了一支接受过无形之术知识的队伍,他们和法兰冲锋队是巴别塔仅存的两支成建制部队,剩下的要么是文职人员,要么是伤员。
“即便我们立刻带着整艘船瞬移到雷姆必拓,我们也要花费六、七年左右才能恢复现有的规模。我知道战争一定有牺牲,但我希望牺牲于巴别塔是有价值的。”
罗夏知道,凯尔希对他的信任已经跌落到了低谷,他的手中出现一道光,法术为他指引道路,而臂弯处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则让他打开门关,一条锈蚀的道路升起,出现在罗夏面前。
“这是殖……失落遗产?!”
凯尔希刚想说“殖民城市”,但只说了一个字就飞快的改口。不论眼前的废墟叫什么,它都是被卡兹戴尔人轻视了价值,而其实无比重要的遗迹。
W 往里边丢了根冷光照明灯,然后她尝试一点点深入,拿着辐射检测仪个空气质量检测仪,
紧张的盯着上面的数字。数字一直指向对人体来说还算安全的范围,她向前丢了更多荧光棒,
并比出安全的手势。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罗夏对 ace 说,“在我们出来之前,你们不要进来,也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这个命令稍微有些奇怪,但 ace 遵从命令的本能让他带着己方的队伍环绕遗迹构筑防线。
巴别塔的探索队进入遗迹中,他们先是朝下,然后向上,站在一片开阔的区域目睹城市的废墟。与雷姆必拓那里的殖民城市不同,这座城市明显经历过战乱,又经过盗墓者的破坏性挖掘,几乎已经不存在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罗夏对凯尔希说:
“这里已经被掠夺一空,但有一样东西盗墓者不感兴趣,而自然也无法把它夺走,正如我们用罗德岛的外壳包裹住的那个‘奇观’,这里也有一座。”
“什么属性?”
“灯。”
凯尔希脸色微变,一座灯的奇观,犹如上一重历史里水下城市矗立的铸之奇观“受控之火”,
可以完成许多单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我打算启动那座奇观,把特雷西斯的人引到这里,然后用法术洗脑他们。如果特雷西斯被我洗脑成永远忠于殿下的人,那么卡兹戴尔内战就结束了,殿下也不必为手足相残而哀伤。”
特蕾西娅咳嗦了一下,勉强笑道:
“不用顾虑我的心情,博士。从战争开始,我就已经这件事超越了亲情。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人为我而死,无论胜败,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样的话,若是洗脑顺利,即便特雷西斯宣布投降,最适合他的结局也是隐居然后死亡。
如此,卡兹戴尔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被干涉内政的借口,没有被叛逆利用的宣称。”
“博士,即便我赢了,卡兹戴尔也变成了废墟。”
“如果你输了,我们都会变成废墟的一部分。”罗夏的声音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苦涩,
“即便输的概率比赢的大,你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当然,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先于部下之间脱逃。”
“我虽然没办法陪你到最后一刻,但作为最晚一批离开的人却是可以的。”
“谢谢,博士。”
这番对话充满了诀别的味道,让凯尔希怀疑罗夏与特蕾西娅有瞒着她的秘密。她的想法没错,在之前的时候,罗夏拜访了特蕾西娅的梦境。
这是罗夏第一次入侵特蕾西娅的梦,但后者毫不惊讶,甚至带着些“果然如此”的表情说:
“你好,博士。”
“你好,殿下。对于我出现在这里,你一点都不奇怪?”
“博士曾和我讲过过去的种种神通,我想将来有一天这神通会用在我身上,因为博士和我从来不是一路人,我需要你比你需要我更多,那么时间推移,对你而言我会变得越来越没有价值,越发成为阻碍。”
“特雷西斯寄给我一封密信,”罗夏说,“抛却废话的部分,他提出一笔交易,那就是用我感兴趣的东西换你的命。我只需要对他派出来潜入罗德岛的刺客坐视不理,就能得到回报。”
“我想知道他许诺了什么?”
“一座遗迹的所有权,那里存在着强力的神秘学工程,足以让我强行开启成为具名者的道路。”
“如果你答应了,就不会告诉我了。”
“不,我答应了。只是我如果放任刺客杀死你,那么下一个死的就是我。所以我必须亲自出马,无声无息的干掉你。
“罗夏伸手出来,渗透光芒的指尖触碰特蕾西娅的额头,
“再见殿下,
你能在灵魂融解的过程里体会致人疼痛的欢乐。”
特蕾西娅直勾勾的看着罗夏,眼神里没有一点将死之人的波动。罗夏无趣的放下手指说:
“殿下,你倒是配合一下啊。”
“可是我知道,博士不会杀我。”
“这回你猜错了,殿下,我会杀死你,但不是现在。”
“这回博士是认真的,我能听听理由吗?”
“因为在上一重历史里,让我一无所有的蠕虫大战在这一重历史里再度发生了,并且已经发生了数百年。”
“数百年……”特蕾西娅抽搐了一下,“是源石病?”
“是的,蠕虫在虚界没有固定的外形,它的本质是虚无,而来到物质世界后,它才会拥有物质的外壳,但不管怎么变化,它都一定呈现黑色。”
“单凭这一点的话……”
“只是颜色相同代表不了什么,我是召唤了漫宿生物,从立场不同的他们那里得到了相似的答案。
在上一重历史里,它们侵占人体后引起的异常和高死亡率过于显眼,让人追查之后,很容易察觉到蠕虫的存在。这一次,它们降低了致死性,提高了隐蔽性。
在源石病随着陨石坠落到这颗星球的时候,在地震翻起地底的源石山脉的时候,在海洋出现巨型畸变生物的时候,在灰黄色的云遮蔽天空,把源石颗粒带往更远的地方时……我都探查过,然而那些蕴藏着奇异力量的石头没有蠕虫的痕迹。